第32章 第 32 章(2 / 2)

梟雄入贅後 今夜來采菊 14353 字 3個月前

“九連環就那麼好玩?”

其實學會了解法,也沒什麼可玩。

楚熹一直埋頭擺弄,是不想和薛進對視。

此刻燭燈熄了倒還好些:“我,我有話和你說。”

楚熹這一陣子對他總是很直接,像這樣委婉猶豫的開頭,還是第一次,薛進憑借本能,敏銳的嗅出一絲不安的氣息,便微微側過身,拿手摸桌上放著的火折子:“我不想聽。”

楚熹雖一晚上都在措辭,但真要開口時仍有些為難,對薛進,她總有幾分不落忍:“過幾日我們便要離開沂都了,我回安陽,你回西丘。”

“你彆想的太好,朝廷那邊不定什麼章程,興許一時半刻回不去。”

“我的意思是……”

“找到了。”

“找到什麼了?”

薛進打開火折子,輕輕吹了吹,一簇火苗緩緩竄上來,映著他嘴角的那顆虎牙。

楚熹從前愛死這顆虎牙,寧可自己出醜,也想博薛進一笑,可薛進總繃著臉說物以稀為貴,就是不對她笑,讓她隻有眼饞的份。

現在看到這顆虎牙,楚熹好不容易做出的決定又有些動搖了。

薛進點亮燭燈,伸了個懶腰道:“你愛玩就玩吧,我要去躺一會。”

以薛進那般驕橫的性子,不把九連環扔掉,隻熄滅了燭燈,已經算他忍辱負重,但眼下他不僅重新點亮了燈,還準許她繼續玩九連環。

大抵是猜到了她要說的話。

楚熹怔怔的坐了一會,走到床邊,看著床上假寐的薛進,心裡簡直一團亂麻。

罷了,等他要走的時候再說也不遲。

這麼想著,楚熹輕輕推了他一把:“往裡麵點,我也要睡了。”

薛進蹬掉鞋,翻了個身,給楚熹騰出一塊地。

待楚熹躺上去,他又像個小孩子似的黏過來,濃鬱的烏沉香纏繞在鼻息間,楚熹聽到他喑啞的聲音:“用不了多久,我也會去安陽。”

“用不了多久是多久?”

“多則三五個月,少則一兩個月。”

“我……我三月末就要和謝燕平定親了,這你是知道的。”

“那又如何?左擁右抱不好嗎?”

這是薛進說出來的話?楚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薛進在她耳邊冷笑一聲:“怎麼不說話了,你也覺得很享受是吧。”

對了,這才是薛進。

就算裝乖,也裝不了兩分鐘。

左右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不如乾脆說明白。

楚熹深吸了口氣道:“我沒覺得很享受,反倒覺得很對不起謝燕平,我們……”

“前些日子怎麼不見你覺得對不起他,他給你幾個笑臉,對你說幾句情話,你就當真了?”

“你!”楚熹一把推開薛進,猛地坐起身道:“你什麼意思,難道我就不值得他真心相對。”

薛進也坐起身,緊攏著眉頭:“急什麼,我隻是想提醒你,他對你好隻是為了安陽,你彆被他的甜言蜜語衝昏了頭。”

“就算他是為了安陽又怎樣,我就是喜歡他對我好。”

這句話到了薛進耳朵裡,缺斤少兩,使薛進再也壓不住心裡的火:“若這麼說,你也不必覺得對不起他,我們兩個的事,他早就心知肚明了。”

楚熹愣住,半響才回神,漸漸憋紅了臉,一字一句道:“你撒謊。”

楚熹這神態,擺明了是對謝燕平有情意,薛進心裡堵得厲害,滿腔怒氣東衝西撞的尋求出口,竟有些口不擇言了,他好好說話的時候尚且刀子似的傷人,何況口不擇言:“你想自欺欺人,就當我是撒謊好了,左右你不戳破,那謝燕平為了安陽仍會笑臉相迎。”

“嗬。”楚熹也學著薛進素日的語調冷笑一聲道:“那你呢,你在我這,求著我左擁右抱又是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

除了安陽還能有什麼。

便是說為了她,她也決計不會相信,何必做出那搖尾乞憐的醜態。

薛進這般告訴自己。

“手伸出來。”

“……”

楚熹握住他的手腕,輕易將他的手拽到跟前。

薛進仿佛被抽空了力氣,五指虛攏著,掌心幾條深深的月牙痕隱藏在陰影裡,聲音也是微顫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怯弱:“你要做什麼。”

燭燈在桌子上,離得有些遠,光線十分的昏暗,楚熹隻摸索著按住了他腕上的紅繩,幾乎咬牙切齒的說:“我要拿回屬於我的東西。”

薛進仿佛陷入流沙之中,越掙紮陷得越深,逐漸難以喘息。

饒是如此,他仍鼓足一口氣,伸出求救的手:“我的玉佩呢。”

他和楚熹並不是第一次鬨到要解開這根紅繩。

從前在安陽時,隻要楚熹不順他的心意,他便拿這根紅繩來威脅楚熹,楚熹或許打定主意要和他對峙,可一聽他想摘掉紅繩,就會立刻湊上來賠笑臉,想法設法的哄他高興。

但也有例外。

那一日,他下值後已然很晚了,將近亥時,夜深人靜,楚熹抱著食盒坐在他家門外酣睡,原本是有些感動的,可轉念想到近日接連不斷的采花案,他莫名不快,走到跟前冷聲將楚熹叫起來。

楚熹臉頰被壓的一團紅痕,睡眼惺忪的看著他:“唔……你怎麼才回來呀。”

“為什麼不去府衙找我。”

“最近不是有一樁很棘手的案子嗎,老爹在府衙呢,我怕他瞧見我去找你,又在我耳邊嘮叨個不停,你是知道他的,一說起來就沒完,我耳朵都要起繭了。”解釋完,舉起食盒,笑得像年畫裡抱著鯉魚元寶的童女:“我想你這麼晚回來肯定懶得煮飯吃,特地去閆樓叫了幾道菜,怎麼樣,貼心嗎?”

“我在府衙吃過了。”

“那,再吃點吧,我陪你吃。”

“不必,我送你回府,以後彆再來這等我。”

楚熹為這句話,和他鬨了脾氣,一連兩日不來找他。

他自不會去哄楚熹。

隻稱病告假,沒有去上值。

當晚,楚熹又拎著一食盒閆樓的飯菜跑來找他。

“你不是要和我一刀兩斷嗎,又來做什麼。”

“我何時說要跟你一刀兩斷了?”

“你是這麼做的。”

“我那不是,有點生你的氣嗎,既然你都生病了,我就大人有大量,不同你計較。”

“用不著,我病死正合你意。”

“你沒完沒了是吧!好啊,那就一刀兩斷!”

他沒想到楚熹會這麼說,氣得作勢要解那根紅繩:“既一刀兩斷,這個也還你。”

不知是被他威脅多了,不怕了,還是真的氣惱,楚熹瞪著那雙又清澈又明亮的眸子道:“還我就還我!你不稀罕!我給彆人去。”

想把他的東西給彆人。

做夢。

“我的玉佩呢。”

楚熹到底不敢和他動真格的,隻推三阻四,一會說玉佩在府裡,一會說玉佩在庫房,一會又說借給老大戴了,等老大從常德回來就還他玉佩。

他終於抓到話柄。

“你敢把我送你的定情信物借給彆人!”

“……沒借彆人,在我屋裡呢,哎呀,算了嘛,你這個人就愛較真。”

“說誰較真?”

“我較真我較真,我較真行了吧。”

於是那場風波,又以楚熹服軟而告終。

再往後,他也沒拿那條紅繩出來作威作福。

“我的玉佩呢,”薛進緊盯著楚熹,又問了一遍。

楚熹動作一滯,似乎也回想起了從前種種,須臾,眼裡劃過一絲譏諷:“你當我稀罕你那破玉佩,等我回安陽就讓人送到西丘去。”

薛進知道她不會把男子的玉佩隨身攜帶,已想好了借口,要她拿玉佩來換這根紅繩。

此刻卻一句話也說不出,由著她解腕上的繩結。

紅繩是當初的那根紅繩,繩結卻不是當初那個繩結。

死結

係了一次又一次的死結。

楚熹心煩意亂,忽想起屋裡有做針線活用的剪刀:“我去拿剪刀。”

“不必。”

隨身戴了將近一年的破繩子,常被水浸著,早有些糟爛。

薛進用力一扯,紅繩便無聲無息的從中間截斷。安陽那些過往,都好像隨著這根紅繩一同斷了。

楚熹的心不禁一顫。

她其實沒想和薛進鬨得這般……決絕。

她真心實意的愛過薛進,也曾幻想過和薛進共度一生,想過該如何叫他多笑笑,想過該如何讓他向自己吐露心事,想過該如何容忍他的刁鑽,潔癖,大男子主義。

但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楚熹有些悵然,也有些輕鬆。

便是薛進毫不客氣的將紅繩撇到她身上,她也可以平靜的拾起來,握在手中:“我自認對你,沒有吝嗇過一分的愛,我不遺憾,不後悔,但是有些話,過去我沒說的,現在一定要說。”

“陽春麵裡吃出頭發並不會死人,天底下隻有寺廟裡的齋飯才能保證沒有頭發,閆樓的菜根本沒你想象的那麼乾淨,裡麵也有菜蟲和蒼蠅,是我趁你不注意挑出的,你不照樣吃的挺香,一天到晚矯情什麼。”

薛進心裡翻江倒海,一陣陣絞痛,隻緊抿著唇,猶自忍耐。

可聽楚熹這麼說,想起那時的事,竟下意識的輕笑了一聲。

楚熹聽到他笑,也釋懷了:“若有朝一日,你遇到自己真心喜歡的女子。”停頓了片刻,語氣稍稍輕快:“最好改改你那一身的壞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