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1 / 2)

趙家莊裡不乏有小寶爹那般想要反抗趙斌財的壓迫,隻憾勢單力薄的敢作敢為之人,在百姓深陷苦海時,總能站出來幫一把手,百姓們對此是心存感恩的,一聽說要舉賢良做莊主,立刻喊出幾個人的名字。

其中一個叫林敏意的年輕男子呼聲極高。

據百姓所說,孫家是莊裡做豆腐的,有這麼一門手藝,日子還算過得去,因此送林敏意去新河的書塾上了幾年學,後來趙斌財行事愈發囂張跋扈,孫家的豆腐生意做不下去了,林敏意隻好回到莊裡務農謀生。

泥腿子總在地頭上監工,動輒打罵佃戶,不準佃戶休息,林敏意看不慣這等堪比土匪的做派,經常乾完自家地裡的活,就來幫那些或年老或體弱的佃農,一雙手磨的鮮血淋漓了方才停下。

雖停下,但不歇著,把一群半大孩子叫到自己身旁,用一根樹枝教他們認字,“路漫漫其修道遠,吾將上下而求索”是林敏意掛在嘴邊上的一句話。

百姓們崇敬讀書人,而林敏意分文不取的教莊裡孩子讀書識字,通世故講道理,這是一份滿含關切的深遠之計,百姓們如何能不感念他的好。

一能識文斷字,二不獨善其身,三有深謀遠慮,林敏意的確可以稱得上是賢良。

“他人呢?”

“敏意!敏意快過來!郡守大人要見你!”

林敏意被百姓推搡著,從人群當中走了出來。他不過二十出頭,身材瘦長,衣衫襤褸,腳上是一雙露趾鞋,舉止很有文人的氣度:“見過郡守大人。”

楚熹笑道:“鄉親們推舉你做莊主,你怎麼想?”

林敏意猶豫了一瞬,躬身抱手,無比鄭重道:“隻要郡守大人能為趙家莊的百姓謀一條生路,敏意萬死不辭。”

“好。”楚熹滿意的點點頭,揚聲對一眾百姓道:“依我看,既然分了田地,換了莊主,從前的一切就過去了,趙家莊也應當改個名字,就叫……常寧莊如何?”

百姓紛紛應允。

賢良舉定,耆老楚熹自己做了主,小寶的爺爺雖年邁,但神智清明,又有聲望,她私以為可以勝任。

小寶爹是為莊裡百姓而死,百姓們自然沒有意見。

最緊要的三件事辦妥,糧草也“借”來了,不多不少,正好五萬石,楚熹帶走一萬石口糧,剩下的足夠常寧莊百姓勒緊褲腰帶吃到秋收。

明日便要啟程前往下一站,楚熹睡不著,坐在窗戶底下給祝宜年寫信,寫趙斌財,寫小寶爹,寫林敏意,想到哪裡寫到哪裡,儘數交代一番後,楚熹又有了個新想法。

舉賢良從某種意義上講,便是通過民主的方式選出值得托付可以信賴的好人,這好人,卻未必能擔大任。

林敏意一心為民,這點毋庸置疑,可他到底沒經過曆練,真正管理起上萬人的常寧莊,免不得會焦頭爛額,容易出錯,就像楚熹當初在安陽,事事親力親為,忙裡忙外,把自己累得半死,效率還上不去。

祝宜年說得對,身居上位者,單單有一顆為民之心是不夠的。

楚熹打算搞一個乾部培訓班,把從常州選出來的賢良送到安陽去,讓祝宜年統一培訓,等到年底,再考核實績,優秀的頒發獎勵,不行的,給個機會繼續深造,如此一來,就能最大程度避免官員自身發生變數。

楚熹眼下是真明白祝宜年那會對她的忠告了,培養可用之才,能給她省很多事,她帶來的這些城衛裡,就有不少沉穩可靠的,比起舞刀弄劍,更適合做個文職。

待把常州的疑難雜陳解決了,有了治病用藥的經驗,剩下那些小病小痛,完全可以讓這些城衛去處置,等以後時局穩定下來,這些城衛便是純天然的督查員。

一重耆老監督,一重考核實績,一重隨機抽查,現場督辦,足足三重保障,楚熹就不相信還有會趙斌財這種以權謀私的腐敗分子出現。

捋清思路,楚熹將自己的想法統統寫到了信上。

心裡美滋滋的,也說不上高興什麼,大概是找尋到了人生的目標,摸索出了前行的道路,這種一步步都腳踏實地的感覺,讓楚熹特彆滿足。

這封信被快馬加鞭的送到安陽,老爹聽聞是楚熹來信,鞋都沒提,匆匆趕來:“信呢信呢?”

“……城主,這信,是給先生的。”

“恁娘的!沒有我的?”

“呃……新河鄉那邊這幾日出了不少事。”城衛很努力的給楚熹找補:“少城主興許是,忙忘了。”

老爹很難過。

楚熹長到這麼大,就那回被抓到土匪窩裡算離過他一次,這是第二次,走這麼些日子,竟也不來封信,難怪啊,難怪薛進前幾日回安陽說他的三兒沒心沒肺,也沒說錯,就是沒心沒肺!

女兒可以忘了爹,爹到底不能忘了女兒:“新河出什麼事了,恁好好同我說。”

城衛首先想到楚熹的頭發,嘴唇嗡動,猶豫半晌,沒敢開口,隻簡單說了說莊裡的情況。

一則沒人受傷,二則事情都處理妥帖了,老爹方才放下心,讓他去給祝宜年送信。

楚熹信上的種種提議極為縝密周全,求祝宜年開辦官員培訓班的言辭也頗為懇切,祝宜年沒有絲毫猶豫的答應了。

楚熹得了祝宜年的認可,就像得到了一把尚方寶劍,做起事來更加得心應手,而她身邊的那些城衛進步同樣飛快,不過半月就能獨當一麵了。

為能保證百姓在穀雨之前移栽秧苗,楚熹從常德順清各借了一批兵士,將城衛分散到各個小村小鎮。

對付橫行鄉裡的惡霸豪紳,這些城衛自有一套嚴明的律法,凡是手上沾染人命官司的,一概當眾斬首,以平民憤,隻是為非作歹欺壓百姓的,則家產充公,關押大牢,留著來日做苦役服刑。

還有那家中良田百畝,須得雇傭佃農耕種的富戶,雖不傷天害理,但年年是肥地薄產。

佃農給東家乾活,乾得多,乾得少,拿到手裡的錢都是一樣,不正經花心思賣力氣,活生生糟蹋了一塊沃土,為了杜絕這種情況,楚熹乾脆自己掏錢把富戶的地買下來,再租給那些有餘力的窮苦百姓。

一來她收租便宜,除非顆粒無收的大荒年,否則絕不至於交不上租子,二來百姓攢夠錢,隨時可以從她這把地買走,不似旁的東家,等佃戶將土地侍候肥沃了就拿回去,故而百姓都爭破了頭想租地。

楚熹用了不足一個月時間,將常州上下重塑了一遍,待穀雨那日,大批秧苗被順順利利的移栽到水田,旱地也全部耕種完畢。

楚熹功成身退,返回安陽,途徑常寧莊,見一塊塊稻田錯落在山間,煙雨朦朧,碧綠盎然,不禁深吸了口氣,感慨道:“這秧苗長得真快呀,一日一個樣。”

“嗯,是很快,說不準今年也會豐收。”

“為什麼我的頭發就是不長呢。”

“……”

仇陽識趣的閉上嘴。

如今頭發是楚熹的逆鱗,她自己怎麼說都行,彆人不行,不僅如此,楚熹還多了一個毛病,手裡時時刻刻捏著一把小梳子,有事沒事就要梳兩下。

她說:“這樣長得快一些。”

兩日後,車馬抵達安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