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 93 章(2 / 2)

她雖生長在一個開放社會,但自小接受著“月經羞恥”的教育,比那句“你要這樣想我也沒辦法”更深刻的紮根在她的靈魂裡。

反倒是薛進……或許李瓊和李善對他的教育皆是以報殺父之仇為基準,他在遇到楚熹之前,對女性的月經沒有絲毫概念,而楚熹給他科普的知識也都是正確的方向,他根本不覺得月經血有多麼汙穢不堪,頂多不雅觀。

八成還以為是他半個兒子。

楚熹決定收回貼在他身上那個大男子主義的標簽。

“我自己來,你快去睡吧。”

“水燒開了記得把銅壺拿下來。”

“知道,我又不傻。”

薛進困得睜不開眼,也顧不得褥子上的一小灘血跡,扯過被子,很快就睡熟了。

楚熹燒開水重新梳洗一番,又將弄臟的寢衣拿皂角搓了搓,掛到營帳外的細繩上,清冷的月光之下,看著那寢衣隨風飄蕩,楚熹莫名的有些感慨。

她好像和薛進過成了老夫老妻。

事實上他們倆成婚也還不到三個月。

回到營帳裡,用光銅壺裡所剩無幾的熱水,浸濕了一條帕子,像薛進每天晚上伺候她一樣,細致擦拭薛進的臉,手,以及裹在靴子裡一整日的雙腳。

做完這一切,楚熹倚在床邊,接著剛剛的感慨繼續感慨。

她想,若是哪天薛進真有個行差踏錯,把這條命交代進去,她將來要跟什麼樣的人過日子呢。

祝宜年?

楚熹承認自己像一個女人崇拜男人那樣崇拜著祝宜年,甚至她總覺得,祝宜年是她的引領者。可她沒辦法想象和祝宜年同床共枕,更沒法想象穿衣吃飯這些瑣事。

薛進對她而言稍微有點特殊了。

並非初戀的特殊,而是產生了一種不可替代的性質。雖然她和薛進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但她貌似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相處。

習慣是很可怕的,就像人習慣了使用右手,倘若失去右手,原本的生活軌跡便會被徹底打亂,所以每個人都覺得,離不開自己的右手,更有甚者,寧可死,也不肯割舍右手。

“楚熹……”

“嗯?”

薛進雙目緊閉,眉頭微皺,是在夢囈。

看吧,她就說習慣很可怕。

這樣下去可不行。

楚熹認為自己得儘早把開渠引水、修山築田這兩樁大事提上日程,不能老和薛進瞎混,造娃也無須每日同房,一個月有六七天就差不多。

等她做出點實績,再把合州弄到手。

什麼喜歡不喜歡,過日子不過日子的,研究這些玩意能有多大前途。

薛進並沒能睡多久,天剛蒙蒙亮,大營裡忽然一片嘈雜,隻聽兵士在營帳外喊道:“薛帥!薛帥!亳州軍圍攻上來了!”

薛進應聲坐起身,困倦未解,心煩氣躁,連穿外袍胳膊都塞不進袖子裡,煩的直甩袖子。

楚熹看著他,笑了一聲道:“這仗要打多久?”

薛進隻是和自己的衣袖鬨彆扭,倒沒有將火氣撒在她身上:“打到下雨。”

亳州軍所仰仗的鐵柳遇水生鏽,一旦下雨,必要收起鐵柳,因此天降大雨那日,便是薛進反擊亳州軍的最佳時機。

“怎麼?你急著回安陽?”

“也不是太急。”

“嗯。”

薛進沒再多說什麼,穿好甲胄,快步出了營帳,不多時,大營四周傳來了兩軍廝殺之聲。

楚熹睡也睡不著,躺也躺不住,橫豎無所事事,便換上昨日洗好的衫裙,去探望養傷的廖三。

廖三身體強健,免疫力高,醫官又給他用了最好的藥,不過修養一日,臉上就有了血色,正在大營中督守兵士布防。

楚熹見他手來來回回比劃,不由喚道:“可彆亂動!當心傷口撕開!”

“這點小傷,少城主縫的那麼好,哪可能撕開啊。”廖三話音未落,皺了一下眉頭,顯然是肩膀疼了。

“我看你是不想娶媳婦了,在這自找死路,明話告訴你,若是感染了,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你。”

“少城主彆嚇唬我了,我廖三從小到大受的傷多了。”

“哼,你要這麼想……”楚熹強行咽下後麵那半句話,瞪著廖三道:“還不回去躺著,就你這不惜命的樣,我能替你去向婉娘提親?那不是把婉娘往火坑裡推。”

廖三輕按著傷處,長歎了口氣:“少城主當我不願意躺著,隻是軍中將領委實不夠用,你瞧著四麵八方,哪哪都是亳州兵馬,沒人督軍怎麼能行。”

薛軍戰線拉得太長,每座城池都要留有幾萬守軍和兩名得力乾將,以至於薛進真正可用的將領隻有廖三、慎良、司其,就是司其還不到可以獨當一麵的地步,眼下這種情形,估摸著薛進都要親自上場督軍。

“哎,你回去躺著吧,我幫你看著。”

廖三跟等著她這句話似的,爽快地點頭:“多謝少城主,有少城主在大營坐鎮,我就可以安心養傷了。”隨即吩咐親信:“你們幾個記住,凡事需聽少城主號令!不可擅作主張!”

“是!”那些親信不敢操勞廖三,可算抓著一個能抗事的主心骨,一窩蜂的湧上來,你一言我一語,恨不能把楚熹一刀分成八瓣。

“……”

楚熹此時才算明白廖三為何要忍著傷痛在這督軍,薛軍根本沒幾個可以拿定主意的將士,屁大點小事也要請上峰指示,等上峰指令一層層下達過去,黃瓜菜都要結冰了。

然而楚熹到底不敢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種話。

薛軍多為雜牌軍,若將領們有了仰仗,不顧軍令任意行事,長此以往很容易釀成大禍,毀了薛進一番苦心經營。

楚熹設身處地,認為這是個無解的難題,隻好像個擔保人似的發號施令。

鎮守大營的將領吃下這顆定心丸,立即回過頭去抵禦亳州軍源源不絕的攻勢,很快便穩住了局麵。

待到午時,雙方皆疲憊不堪,一前一後的鳴金收兵。

收兵了,卻遲遲不見薛進歸營。

楚熹心覺不妙,派兵士去打聽,那兵士匆匆地去,匆匆地回,把薛進也給帶回來了。

薛進臉上纏著白紗布,紗布裡還隱隱透著血跡。

楚熹想過薛進可能受傷了,卻沒想過他會傷在臉上,瞪大眼睛看著他還:“你……這怎麼弄的!”

“沒事,被流箭刮了一下。”薛進頓了頓,又道:“一點小傷,不會留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