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第 137 章(1 / 2)

薛進一計不成,又生一計。

這回不賣慘了,開始翻舊賬寫小作文,把她婚前中中風流韻事都扒出來複習了一遍,然後將關於陸深這樁誤會的來龍去脈重新梳理了一遍,繼而做出總結“我會懷疑你是人之常情,你為何不懷疑我,因為我潔身自好,沒做過半點招你懷疑的事。”

楚熹有理由認為,他是遲遲得不到回信,著急了。正所謂氣急敗壞,必失分寸,薛進正式破壞了他們的約法三章。

約法三章第一條,不準翻舊賬。

既然薛進這般不留情麵的翻舊賬,楚熹也不同他客氣,當場揮毫潑墨,把兗州佃農之子薛進,西丘城主義子薛進紛紛拉出來吊打了一遍,並理直氣壯的回擊“我那些風流韻事多為百姓謠傳,唯與謝燕平之婚約名副其實,可那時男未婚女未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光明又正大,且是你不做人在先,欺騙我在先,我何錯之有?”

楚熹寫這封信時,安陽、常德、順清三地皆已與帝軍交戰。

安陽江水冰封,廖三鋪以黃土,調遣鐵騎五萬,步兵八萬,弩兵炮兵各一萬,足足十五萬兵馬殺向江北。

一旦雲麓城被攻破,薛軍可隨時從雲麓城出兵夾擊帝軍,朝廷不能放任如此險要的陣地丟失,早已派出十萬大軍在此迎敵,領兵主帥乃朝廷鎮國大將軍朱科,而朱科麾下更有十幾位勇猛之將。

可惜頭一戰就被仇陽挑殺了兩個。

常德江水湍急,冰層薄弱,是以破冰水戰,薛進親自領兵坐鎮,艦船百餘艘,水兵三萬,弩兵炮兵數之不儘,更有陸家雙生子戰前招攬兵馬,沂都水軍臨戰倒戈者近乎五萬。

不過時至今日,謝燕平也並非吃素的軟柿子,對待叛軍毫不手軟,乾脆利落的炸毀了六艘投敵戰船,上萬水軍落入冰川之中,溺死者過半,便是有幸獲救,也因風寒無力再戰。

至於主攻順清的李善,仍舊是大刀闊斧的作風,說要渡江就殺氣騰騰的渡江,說撤退就火急火燎的撤退,和老對手兗州帝軍打得是難舍難分,雖是這樣,但並未損失多少兵馬,皆要歸功於他手底下的西北嫡係太過凶悍,縱使他逃,兗州帝軍也不敢在後麵追,生怕他扭頭來一個餓虎撲食。

在此等局勢之下,薛進還有心思翻舊賬給自己洗脫,楚熹自是以為他心中有譜,故而回信才半點不客氣。

說老實話,做五六年夫妻了,過去的愛啊恨啊,在長久的相處當中都不免淡卻,與此同時多了些親人般的憐惜疼愛,若薛進傷懷難過,憤悶低落,楚熹心裡也不是滋味,薛進得到什麼好東西,遇見什麼值得一笑的事,也會第一時間想著和楚熹分享。

這中憐惜疼愛已然隨著時間深深鍥刻骨子裡,除非哪日真正生出你死我活的恨意,二人徹徹底底反目成仇,否則很難無所顧忌的一拍兩散。

楚熹派人將信送去常德,正要坐下來練練字,平複平複心緒,忽聽院裡傳來一陣腳步聲,順著窗向外看去,隻見穿著狐狸毛小鬥篷的楚楚舉著一根糖葫蘆,蹦蹦噠噠的往屋裡跑,她身後丫鬟嬤嬤跟了十來個,皆是一副提心吊膽的神情,生怕前頭的小姑娘腳一滑摔在地上。

“娘!娘!”

“娘在這呢。”

楚楚跑進屋裡,墊著腳尖將糖葫蘆遞給楚熹:“最大那顆給娘吃!”

楚熹笑眯眯的低下頭,咬掉最頂上那顆去了核的大山楂,一邊嚼一邊含混地說:“真好吃,又酸又甜,不過有點太硬了,容易劃著嘴,寶寶等它化一點再吃好不好?”

楚楚仰著頭,饞的直吞口水,但還是乖乖巧巧的應下:“嗯!”

“誰給你的糖葫蘆呀?”楚熹詢問著,目光掃向那一眾丫鬟嬤嬤,因她早就吩咐過不準楚楚吃太甜的東西,為首的奶嬤嬤忙搶著回道:“是先生給的。”

滿府下人都知道少城主最是敬重先生,說是先生給的,楚熹必不會責怪。

果不其然,楚熹不再多言,隻將楚楚的鬥篷脫去,理了理她胸前的平安鎖,柔聲細語道:“先生為何給楚楚糖葫蘆呀,是不是楚楚今天特彆乖,先生獎賞楚楚的。”

“是呀!”楚楚挺起小胸膛,很是驕傲道:“先生今日讓我默寫梅竹辭,我一字不落,一字不錯,全都默寫下來了。”

“臥槽!你也太厲害了吧!”

楚熹和女兒說話前總要在心裡措措詞,仔細斟酌一番,以防有不妥之處,可這一句“臥槽”完全是真心實意,想也沒想的脫口而出。

那可是梅竹辭啊!通篇足有三百多句!兩千多字!其中生僻字多得令人發指!複雜程度堪比《離騷》!高中生看了都得頭疼!她的楚楚才剛滿四周歲啊!這他娘的不是天才小神童嗎!

楚熹一下就不生薛進的氣了。

要沒有薛進優秀的DNA,憑她的資質,估計是生不出天才神童的。

楚楚歪頭看她,不是很理解何為“臥槽”:“娘,你說什麼?”

楚熹一把將女兒摟到懷裡,機智的轉移話題:“楚楚這麼厲害,娘也要獎賞楚楚,嗯……待會吃糯粉豆沙糕好不好?”

楚楚搖搖頭,扯著楚熹的袖口搖晃:“楚楚想要爹爹,年節,上元節,楚楚生辰,爹爹都沒回來……”

小家夥睜著一雙黑漆漆水汪汪的大眼睛,那麼可憐兮兮的要爹爹,楚熹真是心都要碎掉了,但凡不是身處亂世,她肯定堅決抵製這中喪偶式育兒。

沒辦法,真就是沒辦法。

“爹爹有很重要的事,眼下還回不來。”

楚楚雖天資聰穎,但以她的年紀並不能理解這動蕩的時局,頗有些低落的垂下頭。

楚熹抿唇,摸了摸楚楚略有些細軟的發絲,猶豫片刻道:“爹爹不在,可楚楚還有娘呀,還有阿爺,還有外婆婆,還有兩個小弟弟,可爹爹隻有一個人,爹爹也想楚楚呀,他回不來,一定比楚楚更傷心。”

“嗯……”

“那楚楚要不要給爹爹寫封信,告訴爹爹你很想他。”

“好!楚楚會寫信!”

楚熹笑著抬起頭,對丫鬟嬤嬤們道:“去看驛使離府沒,若是還沒離府,就讓他等一會。你們也都退下吧。”

眾人領命而去。

出了門,奶嬤嬤便將兩個新上來的小丫鬟叫到一旁囑咐:“瞧見沒有,少城主在楚楚跟前是極有耐性的,把楚楚教的是又明白又可人,放眼這府裡,連城主大人都不敢當著楚楚的麵有一丁點行差踏錯,你們倆務必打起十二分精神服侍,管好自己的嘴,知道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楚楚若有出格,定是你們調唆的,就彆怪少城主狠心整治你們。”

兩個小丫鬟不過十二三歲,專從外麵的書香人家請來陪楚楚玩耍,沒見過多少世麵,一聽奶嬤嬤這話,頓時就被嚇住了,忙恭肅的屈了屈膝:“嬤嬤放心,我們記下了,日後必謹言慎行。”

奶嬤嬤這才笑起來:“沒事,也不用太拘束,隻要服侍好了小主子,好處少不了你們的,這是姑爺沒在家,倘若姑爺在家,隨手便打賞一二兩銀子,踏踏實實在府裡乾兩年,嫁妝都用不著你們爹娘費心。”

“是了,早聽聞從城主府出去的丫鬟,每個都帶好大一筆嫁妝進婆家。”

“那可不嘛,你們曉得之前有個叫夏蓮的丫鬟,她嫁人那會單單城主府的陪嫁就有六個大樟木箱子,彆說樟木箱子裡麵了,單單那六個樟木箱子就值不少錢,隻要不越界,咱們少城主待人是極和善的。”

那個子較高的丫鬟道:“敢問嬤嬤,若越界是何下場?”

嬤嬤苦想了會說:“這些年還沒有過,我想你們也不願開這先例吧。”

兩個小丫鬟紛紛搖頭。

小主子的爹在常德打仗,據說殺了成千上萬的人,屍首都快把沂江堵上了,她們有幾個膽子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屋裡傳來母女倆有些相似的笑聲,仿佛亂世的沉重被人擋在門外,門內是如此的歲月靜好。

“你真要管你爹爹叫薛添丁啊,不怕他回來打你屁股。”

“我才不怕呢,他打我屁股,我就讓外婆婆打他的屁股。”

楚熹看著紙上“恭奉吾父添丁”六個大字,仍是忍不住噗嗤笑出聲:“行吧,你實在要這麼寫,那就這麼寫好了。”

楚楚捏著小一號的毛筆,不緊不慢繼續往下寫。

她說會寫信倒一點都不假,每字每句都是文縐縐的腔調,既有禮又有分寸,一看便是師承祝宜年。

楚熹感覺薛進看到這封信未必會很開心,故意擾她:“這麼寫,你爹爹怕是看不懂吧。”

“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