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簡有些奇怪地垂眼，視線掠過圍欄，海麵如流淌的藍色絲綢，風平浪靜，美麗安寧。
……應該隻是他的錯覺。
葉簡這麼想著，隻覺海風吹久了有些頭暈，轉身，離開甲板。
——
夜晚，海洋之心號的自助餐廳提供豐盛晚餐，葉簡吃著甜甜的冰淇淋，又散步到甲板上欣賞夜燈下的海麵。
湯小名眼尖地捕捉到他的身影，端著兩個玻璃杯過來：“葉醫生，嘗嘗這裡的特產果汁，酸酸甜甜，很好喝呢！”
葉簡立馬搖頭。
湯小名一愣：“哦，我忘記了，葉醫生你不喜歡吃酸的。”
“真可惜，那我自己喝吧。”
甲板上舉辦熱鬨的晚會，葉簡不太喜歡過分的熱鬨，和湯小名來到清淨一點的甲板後方。
這裡很偏僻，足以將過度的喧囂隔絕在外。
遊輪璀璨的燈光照映海麵，海水之下卻是深不可測的漆黑，一旦凝視太久，甚至會令人產生一種自己即將被吞噬的錯覺。
葉簡不動聲色收回目光。
夜晚的大海，似乎比白天更加危險。
又或者是隻有到了晚上，大海才會卸下偽裝，展露出自己真正的麵目。
葉簡輕拉一下湯小名的手臂，示意他離圍欄遠一點。
湯小名卻完全沒有領會到他的用意，喝著果汁，眺望遠方的海麵：“聽說，人魚唱歌也很好聽呢。”
“葉醫生你說，我們會不會運氣很好地聽見人魚歌聲？”
葉簡：“不會。”
湯小名“哎呀”一聲，還想說什麼，葉簡卻忽然抬手，止住他的話頭。
“噓。”
葉簡修長的手指抵在嘴間，微微偏頭：“是不是有什麼聲音？”
不知是從甲板的舞會上，還是從遙遠的海麵，隔著海風，隱約飄來低低的歌聲。
……很難聽。
葉簡蹙眉，他還沒有聽過那麼難聽的歌聲，一時之間甚至想開口，讓那個人不會唱就彆唱了。
不過這樣肯定很傷人心，所以他還是很有禮貌地閉嘴，安靜地傾聽。
……不行，越聽越難聽。
還是走吧。
葉簡轉身，想和湯小名一起離開這裡。誰知剛才還好好的湯小名此時居然恍恍惚惚地愣在原地，一臉癡呆。
葉簡：“？”
葉簡趕緊晃晃他：“醒醒！”
湯小名被晃得回神，他一清醒，那難聽的歌聲便隨風消散。
“葉醫生……怎麼了？”
葉簡：“你也聽到莫名其妙的歌聲了嗎？”
湯小名呆滯：“沒有啊，我隻是突然感覺有點頭暈，好像在做夢……”
“等等，你剛才說歌聲，什麼歌聲？”
葉簡沉默。
湯小名看著他，一下子睜大眼睛：“葉醫生！難道你真的聽到人魚唱歌了？”
葉簡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那是人魚的歌聲？
可是，人魚唱歌不是很好聽嗎？應該不至於……那麼難以入耳。
“完了！聽說人魚隻有在求偶時才會唱歌！”見葉簡沉默，湯小名更加震驚，“葉醫生，你不會真的被哪條人魚看上了吧？”
他說到這裡，焦急地在甲板上轉圈：“不好不好，現在你最好祈禱，看中你的是條女人魚，而不是男人魚。”
葉簡：“……”
葉簡道：“有沒有一種可能，那隻是甲板上的某人在唱歌？”
他說完又小聲補充一句：“當然，唱得很難聽。”
湯小名猛地抬頭：“什麼，剛才的歌聲很難聽嗎？”
葉簡沉重地點點頭。
湯小名頓時長舒一口氣，喜笑顏開：“那沒事了，肯定是我想多啦。”
“人魚唱歌都是很好聽的啦，怎麼會有唱歌難聽的人魚，哈哈！”
葉簡：“……真的嗎？”
湯小名：“真的！估計就是哪個人在甲板另一頭唱歌而已，不用在意。”
他的話讓葉簡打消部分疑慮，隻是仍有什麼東西盤旋在心間，揮之不去。
這個晚上，葉簡早早離開甲板，回到遊輪酒店的房間裡。
單獨的房間，乾淨而整潔。
寬敞的單人床靠在牆邊，床頭對著一麵舷窗，窗外幽深漆黑，是夜晚的大海。
葉簡無言凝視那個小小的圓形舷窗一會，起身，去浴室洗漱。
深海的夜晚，漫長寂靜。
後半夜的時候，房間裡不知為什麼有些冷，葉簡蜷縮在被子裡，努力地往被窩深處埋埋。
迷迷糊糊間，他似乎聽到什麼動靜，稍稍抬起眼簾。
他所麵向的位置，是那扇圓形的舷窗。
舷窗之外是幽邃的深海，漆黑之下，本應什麼都看不見。
但是下一秒，原本睡意朦朧的葉簡卻瞬間清醒，翻身坐起。
他看見一隻手。
一隻蒼白到毫無血色的手……從舷窗之外，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