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2)

李幼白心裡有話,見他欲走,便急急上前,沒控製好力道,指甲勾上他袖口的金絲線,上半身徑直撲了出去。

盧辰釗下意識屈膝,將人接住後往上一托,眼眸倏地對上。

李幼白怕是熱糊塗了,見狀非但沒有鬆手,反而握緊了他的雙臂,小臉也順勢往前湊來。

呼吸間,熱燥燥的氣息噴到盧辰釗麵上,他蹙眉,想隔開距離,可李幼白卻覺得他要走,遂不管不顧,厚著臉皮攥住那布料。

“盧世子,上回你說的話不對,你們書堂有女郎,我親眼瞧見了。”

也不知哪來的底氣,竟說的如此理所應當。

盧辰釗不好推她,也不願與她挨著太近,便將臉微微側開,沉聲回道:“她與你不同,她是去讀書備考,日後要進京的。”

李幼白覺得委屈:“哪裡不同,我也是奔著這個念頭來的盧家。”

想起可能被盧辰釗曲解,偏又解釋不清,腦子一團亂的李幼白愈發著急起來,或許是病著膽量大,或許是覺得時機剛好,總之她抓著他的衣裳,就像抓著希望。

“盧世子,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是來讀書的!我知道諸葛瀾老大人在,想聽他講解國事雜論,我知道孟德庸先生的五經講的透徹,若能做他的學生,做夢都要笑醒的...

我想去你們書堂,絕無半點雜念,我發誓。”

說罷,她怕盧辰釗不信,便騰出右手比指起誓。

秀氣的小臉蒼白虛弱,偏還透著股倔強氣,仿佛盧辰釗不答應,她便不鬆手了。其實盧辰釗隻要推她,憑著此時兩人的差距,是能輕易掙脫開的,但他沒有,因為外間那些字帖書籍,還有她用心寫的各類心得,著實叫他鬆了防備。

“你讀書為了什麼?”

“做官。”

倒是沒有絲毫猶豫,也夠坦誠。

盧辰釗扶著她推回床上,自己坐在床沿處,她頸間全濕透了,衣裳黏在皮膚上,細長的眉蹙著,既緊張又佯裝鎮定。

“過兩日先生要考我們,答卷方式跟院試一樣,到時你跟我們一起考,若能考進前三,我便答應讓你轉學堂。”

“當真?”李幼白想動,腦仁都在打晃似的,疼的她跌回枕間。

便又要爬起來,盧辰釗抬手摁住她的肩,“我向來說話算數。”

“謝謝盧世子。”

連日來壓在身上的巨石陡然挪開,李幼白說不出的高興,這是個機會,隻要考過,便能如願進到對麵書堂,與明年即將下場的學子一同聽課。

她沒這般笑過,月牙似的眼睛籠著一團水霧,看得出燒糊塗了,咧開的唇像一抹花瓣,牙齒白白的,反應卻很遲鈍,若不然也不會一直盯著盧辰釗傻笑。

他起身,瞟了眼屋內,不大像姑娘的房間,布置太過簡單,唯獨那桌案滿滿當當,都是些讀書人常用的物件。

當年李沛是榜眼,其子李溫書又考中三甲,雖不如李沛那般風光,卻也是極難得的,想來書香門第,把讀書看的比天還大。

這位小娘子,瞧著也像有大抱負的。

“我走了,這幾日你好生休息,若是缺什麼,便隻管叫丫鬟去找蓮池。”

李幼白還在笑,當真呆呆的。

盧辰釗提步往外走,忽聽她喃喃自語:“那夜真的有貓,我沒騙你。”

盧辰釗心口動了下,扭頭,看見她已然趴伏在枕上,青絲隨意灑在肩膀,皙白的小臉貼著手背,竟睡了過去。

李幼白的病來的快去的也快,加上半青一日三餐喂補,她的臉頰漸漸跟來時一樣。屋裡添了炭盆,他們也不大用到,一來天還不算太冷,二來還是怕懈怠。

半青把那炭盆端到牆角處,又把半筐炭鎖了起來,空氣濕潤,似醞釀著一場大雨。

夜裡李幼白披著外裳看書時,聽到楹窗啪嗒一聲,抬頭,便見那處濕了小塊,她起身往外看,竟不是雨,而是今年的第一場冬雪。

半青打了個哈欠,聽到響聲忙揉眼睛,跟著李幼白掀簾子出去,剛探頭,就被凍得縮脖子。

“姑娘,下雪了,下雪了。”

她兩眼放光,伸手便去接雪,風嗚嗚的吹,把兩人吹得睜不開眼。

李幼白搓著手哈氣,還有兩日,兩日後的考試,她一定要考出好成績,憑實力進到書堂,那才是真的本事。

她喜歡讀書,更喜歡每個階段的考試,像是證明自己所學沒有白費,也是檢驗成效的好法子。

雖說身子好了,但握筆時仍覺得不如先前穩當,她不敢大意,每日抽出半個時辰練字,總算沒出差錯,望著紙上整齊飽滿的字跡,她才覺得安心。

許是吃的太好,腹中總覺得悶悶的,半青找出冬衣,還有一件兔毛領子的鬥篷,李幼白穿上後去院裡溜達,她包裹的嚴實,隻露出一雙眼睛,斷斷不敢在考試前再病倒。

走了盞茶光景,她便看見那隻貓了。

她抬頭,想找人來作證,可又覺得沒意思,便去尋了剩下的半碗雞絲粥,倒在廊下撇口碗中,那貓警覺的很,待李幼白折返回屋,她才過去覓食。

考試那日,李幼白起了個大早,照例先溫書默背,如此半個時辰後才去洗漱用膳。

她背著書袋,沿著抄手遊廊邊走邊在腦中複念,前夜下的雪已然融化,尚未出日頭,走在地上硬邦邦的。

轉過月洞,她正背著孟子,誰知腳底打滑,想伸手去抓東西,卻是什麼都沒抓到,眼見著要跌倒,有人從後扶她一把。

她倒吸了口氣,驚魂未定間轉頭看見幫她的人,是個眉眼俊俏的郎君,李幼白見過,仿佛是四房的,她記不大清,但總歸都是盧家人,遂福禮。

“多謝盧郎君援手。”

那人笑:“你可真是會省事兒,剛見麵那日三娘還說,你定是聰明懂偷懶的,我們一群兄弟姐妹,你分辨不出,便決計隻有兩個稱呼。”

“盧郎君,盧娘子。”

說完,又笑起來:“這可是頂聰明的法子,也保準犯不了錯。”

李幼白被他猜個正著,頗有些不好意思。

此人言語靈活,甚是健談,一路走來都跟李幼白同行,就算李幼白故意放慢腳步想避開,他也會遷就地停下,直到她墨跡再三,不得不跟上,他才重新提步。

兩人前後腳進了書堂,引來不少人注視。

李幼白往南側看了眼,正巧那女子也在看她,女子的衣著裝束清雅貴氣,臂間挽著秋香色披帛,梳著流雲髻,上插兩排嵌珍珠的步搖,坐在一群小郎君中顯得端莊窈窕,分外清麗。

她很快彆開眼,似乎對李幼白沒有好感,自始至終那張臉都繃的很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