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2 / 2)

二嫁帝王 小舟遙遙 12024 字 4個月前

李嫵深吸一口氣,再次睜開眼,還是沒忍住心間憤懣:“我不要在這睡,放我回去。”

裴青玄不語,隻抬頭問著外頭:“人可到了?”

屏風後陡然響起劉進忠細長的嗓音:“回陛下,已在門口等候多時了。”

殿內竟然還有第三人!與裴青玄單獨相處了近七日的李嫵隻覺頭皮發麻,難以置信看向裴青玄,邊在腦海中回憶著自己剛才有無說什麼荒唐之言。

裴青玄隻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又嗓音沉冷地吩咐:“叫他進來。”

劉進忠應了聲是,而後抬步往外去。

聽得那腳步遠了,李嫵才瞪著裴青玄,咬牙道:“你瘋了嗎!放我下來,我要回去。”

說著她掙紮著要從他懷中離開,裴青玄看著她道:“阿嫵衣衫不整,還赤著雙足,是打算這樣走回寢殿?”

李嫵麵色一僵,被子裡兩隻雪白赤足蜷了蜷:“你…你到底意欲何為?”

話音才落,殿內就響起兩道不同的腳步聲——

“陛下,戶部戶屬楚主事到了。”

“戶屬主事楚明誠拜見陛下,陛下萬福。”

熟悉的嗓音紙那扇楠木屏風後傳來,李嫵霎時如遭雷擊,肩背也僵在裴青玄懷中,麵如金紙。

“楚卿家免禮。”

裴青玄有一下沒一下撫著李嫵的背,猶如在撫摸一隻玉雪可愛的獅子貓,連帶著語氣都透著溫和:“朕咳疾未愈,是以隔開屏風,以免過了病氣,楚卿見諒。”

一扇屏風之後,楚明誠誠惶誠恐垂著頭:“陛下這話折煞微臣了,您身體未愈便召見微臣議政,這等勤政為民之心,實乃江山百姓之福。”

裴青玄嗯了聲,道:“聽聞楚卿前些日也告病在家,昨日才回戶部複命,不知現下身體如何了?”

他這話含著笑音,聽起來如陽春三月的柔風。可李嫵卻清楚看到,他的嘴角雖揚起弧度,那雙眼裡卻是無儘的矜冷與鄙薄。

這份神情與現下這副姿態都叫她很是不適,她牢牢揪著他的袖口,以眼神告訴他:不要太過分。

裴青玄垂眸看她這般焦急擔憂的模樣,眸色愈冷,於她耳畔低聲道:“手有些冷,阿嫵幫朕捂一捂可好?”

說著也不等她回答,戴著玉扳指的掌探進錦衾,四扇楠木的座屏後也適時響起楚明誠的回複:“多謝陛下關懷,許是從平陽回來水土不服,才染了病。在家休養一陣,已然大好了。”

“好了就行。此番平陽之行,周廣安先前也與朕彙報過,誇你辦差麵麵俱到,細致穩妥,還有意給你提一提品級。”裴青玄不緊不慢說著,長指寸寸尋著那抹緊致溫嫩,語氣平靜而淡然:“朕聽聞你進戶部已有一年光景?”

楚明誠答道:“回陛下,臣是去歲年初進的戶部。”

裴青玄漫不經心嗯了聲,幽深目光落在緊咬著唇瓣下麵也咬得厲害的清豔女子,心下生出刺,激的同時又有無限憐愛,不禁俯身親了親她的臉,被她躲開後,他也不惱,若無其事朝外吩咐:“劉進忠,你去看看今日的藥熬好了麼?”

乍一聽到這吩咐劉進忠還有點懵,每日的藥不是午初才上爐子的麼,現下才隅中時刻,哪來的藥?轉念再看屏風後,恍然明白過來,這是要打發他出去呢。於是忙低下頭應著:“是,奴才這便去。”

他腳步匆匆,避之不及地離開這個氣氛詭異的是非之地。

“去歲進的戶部,按照資曆與你此番辦差的政績來看,往上升一升倒也合適。”裴青玄嗓音透著微微沉啞,抬眸朝屏風後看了眼,淡聲吩咐:“先與朕說說平陽的情況罷。”

“微臣遵命。”楚明誠頷首,袖中早就備好的冊子雖沒遞上禦案,但隔著屏風正好可作為他奏對的底稿。他看著宣紙上那密密麻麻的記錄,娓娓彙報著平陽安置流民等事宜。

莊嚴肅穆的紫宸宮大殿內,鎏金異獸紋銅爐內沉香嫋嫋,座屏之後,牡丹盛開,晶瑩嬌艷,濃香馥鬱,瀲灩水聲撩動於指腹,又匿於錦被間,那枚雕著龍首的玉扳指溫溫吞吞,上好的玉質被水光滋潤得發亮。

另一隻手掌牢牢捂住李嫵的嘴,像是懷抱著嬰孩般,裴青玄俯首於她頸間,嗓音壓得極低:“阿嫵可彆出聲,他應當很熟悉你的聲音吧?”

李嫵此刻恨極、怒極,她知道他已不是從前那個溫良端方的太子,卻未曾想過他竟能荒謬到如此地步。

他就這樣恨她麼?恨到這般折辱她。

一時之間,李嫵隻恨不得就此咬死他,與他同歸於儘。然而要害之處被他掌控著,叫她緊張地不敢亂動,生怕發出一丁點異響叫屏風後的楚明誠發現。若是叫楚明誠知曉他小心翼翼敬若神女的發妻,卻被九五至尊這般擁在懷中褻玩,莫說李嫵再無顏麵苟活於世,就怕楚明誠一時激憤做出些大逆不道的事。

李嫵在心裡默念著忍,前麵六日都忍過來了,豈能在今日功虧一簣?便是真要與他撕打斥罵,也要忍到楚明誠離開之後。

“平陽知府闕明貴與受災較為嚴重的清水鎮、白河鎮、永安鎮的官吏,在受災之時及時開倉放糧,又采取募流為兵之法,穩住了一部分青壯年……”

楚明誠清晰而平靜的回稟聲依舊在外響起,皇帝偶爾應上兩聲以示在聽,邊騰出手慢慢調整懷中溫軟,由橫著抱改為觀音坐蓮而後慢慢滿滿地撐進,李嫵臉色慘白,烏眸也有瞬間失神,他堵住那抹檀口,貫徹間一片靜謐,莊嚴大殿內唯聽得那公事公辦的聲響:“受災之前,平陽府記錄在冊共七千八百九十三戶,以一戶四口來計,共計三萬一千多口,浮寄流寓不可勝計。此番微臣與戶部其餘主簿前去盤算,現平陽府在冊戶數不足五千……”

禦座之上皇帝深深喟歎一聲:“看來此番天災的確害民不淺。”

楚明誠頷首稱是,見皇帝歎了一聲又不說話了,豎起耳朵聽了聽,隱約聽到些古怪聲響,眉頭微皺,而後繼續彙報著其他。

見懷中之人真的一點聲響都未發出,裴青玄還當她又暈死過去,低頭卻見她緊閉雙眼,纖長睫毛蝴蝶翅膀般微微抖動著,瑩白雙頰已暈上一層緋紅,吃醉酒般招人憐愛,然而貝齒緊咬著下唇,咬處都可見血印,仍倔強著一聲不吭。

她就這樣怕外頭那人聽見?胸間忽的湧起一陣難以遏製的紆鬱,裴青玄貼著她的耳廓,嗓音低啞:“阿嫵很怕他知道麼?”

李嫵偏過臉,不想搭理他。他卻反手捏住她的後頸,又貼上去,明明是鴛鴦交頸般的親密,男人的語氣又冷又沉,還挾著幾分報複的快意:“那阿嫵可曾想過,當年你與他成婚的消息傳到朕的耳中,朕心間是何滋味?”

“那時,你可有想過朕是否會難過?”托著她腰肢的掌心不禁攏緊,仿佛要將那抹盈盈掐斷般。

無數個夜裡,他躺在北庭冷硬的床板上,外頭的風鬼哭狼嚎般,屋內就算燒著炭盆也毫不頂用,依舊冷得人難以入眠。他曾覆著腕間那條紅繩,從中汲取一絲微薄暖意。後來他再看那紅繩,腦中總是會想千裡迢迢的長安國公府內,紅羅帳暖,她在其他男人身下承歡,與旁人依偎在一處說著柔情蜜意的話,那份嫉恨猶如無數隻螞蟻在吞心噬骨,叫他睜眼到天亮。

“阿嫵,如何連你也背棄朕。”已被嫉妒慾念占據上風的男人愈發恣狂,嗓音也啞得不像話:“是朕待你不夠好,還是朕不夠愛你?父皇舍棄朕也就罷了,為何連你也棄朕如敝履?”

包含悲愴的話語隨著氣息掠過李嫵耳廓,她卻被顛得半個字都聽不進,腦中隻渾渾噩噩想著他瘋了,真的瘋了。

齒間有鐵鏽氣息散開,在他刻意之下她似是溢出些許聲音,卻已失神到無法注意外頭的情況,到最後她隻聽到男人嗓音磁沉道:“楚卿家此趟辛苦了,今日就到此為止,你退下罷。”

默了兩息,才響起楚明誠的聲音:“微臣告退。”

稍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還請陛下保重…龍體。”

“楚卿放心,朕自會保重好龍體。”

裴青玄托著懷中綿雲起身,抬手將桌上堆疊的黃綢奏折掃到一側,將她穩置桌案,薄唇微掀,於她耳邊低語:“若沒有強健體魄,如何喂飽我的小阿嫵?”

李嫵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緊闔雙眼,權當他是個聒噪角先生,直到殿內的腳步聲漸漸地遠去,再也聽不見,她才睜開雙眼,抬手一巴掌朝前揮去。

手腕卻被牢牢扼在空中,禦案之上衣袍齊整的男人眸色發暗地盯著她:“為個草包,你朝朕揮爪子?”

“你這個昏君。”李嫵滿臉惱恨地望著他,眼底有淚意閃爍:“我恨你,裴青玄,我恨死你!”

“恨朕?”

裴青玄看著她婆娑淚眼,明明他們此刻如世間情濃的愛侶般親密無間,她卻哭著說恨他,胸口好似被什麼冰雪凝成的利刃刺穿破裂,濃烈的鮮血隨著翻湧的情緒一同流出,流遍全身,他怒極反笑,緊扼住她的腰:“好啊,阿嫵既要恨,那就恨吧。”

狹長眼尾染上瘋狂的豔紅,他道:“你最好恨朕一輩子。”

哪怕是恨,起碼一輩子將他記在心上,總好過將他徹底放下,塵封在過去。

禦桌上的奏折與文房四寶嘩啦啦地散落滿地,李嫵如死了般雙眼直勾勾盯著紫宸宮精致描繪的屋頂,好似有一團白色水霧在腦中散開,是房頂漏水了麼,她混沌地想著。

恍惚間,她好像真的變成了一個無知無覺的磨喝樂,全身破碎又臟亂,像被遺忘在荒蕪虛空之境,又冷又煎熬,直到過了許久許久,才有一隻手將她撿起,撣撣灰塵,擦擦乾淨,又給她穿上漂亮華衣。

隱約的細雨聲裡,外頭傳來太監畢恭畢敬的回稟聲:“陛下,楚世子已離開了。”

稍停片刻,又支吾補了句:“許是下雨路滑,他腳下不慎,出門就跌了個跟頭。”

她被抱起來,那人無比冷漠地說:“走路都能跌跤,真是廢物。”

感到她肩頭細微的顫,他低頭看她一眼,而後回著外頭:“派個禦醫去,省得回頭摔壞腦子,倒叫旁人罵朕不恤臣工。”

“是,奴才這就去。”外頭應諾,緩步退下。

殿內又歸於靜謐,而李嫵再也撐不住,雙眼一黑,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