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1 / 2)

二嫁帝王 小舟遙遙 12586 字 4個月前

秋香色羅帳金鉤搖曳,柳肢款擺,花心輕折,一時間,露滴牡丹開,蘭麝散幽殿。

良久,裴青玄才披衫從帳中走出,倒了杯溫水飲罷,回身再看趴在帳中有氣無力的女人,披散烏發遮住她大半雪背,麵頰慵懶側在枕間,額上沁著一層細密薄汗。

端了杯水走回榻邊,他將她軟綿綿的身子撈起,瓷杯貼著那紅腫唇瓣:“喝些水。”

水分流失太多,李嫵現下的確渴得厲害,就著他的手喝完一杯,還覺不夠,舔了下唇角。

看著微張唇瓣下那抹滑嫩殷紅,裴青玄喉頭微滾,長指撫過她唇邊水漬:“還喝麼。”

李嫵半撐著眼皮,懶懶嗯了聲。

裴青玄起身又給她倒了一杯,這杯水下去,李嫵沙啞的喉嚨稍潤,力氣也恢複些許,睜著眼看他:“現下,可以聽我說了?”

裴青玄眸光微動,再看她這副嬌不受力的可憐模樣,遂也緩了語氣:“說罷。”

李嫵撐著身子想從他懷裡坐起,才起來一些,身上酸軟無力,搖搖欲墜地晃。

“彆逞強。”裴青玄扯過被子將她裹好,攬回懷中:“躺著說也一樣。”

李嫵卻覺得不一樣,躺著說不夠正經,還是撐著他的胸膛坐了起來,雪白頰邊雖還殘留著潮紅,那雙濛濛水光的烏眸卻已褪去情慾,恢複一貫的沉靜:“昨夜你走後,我想了許多。”

這般冷靜口吻,裴青玄已預料接下來她說的話,九成九會叫他不虞。但想到她在榻間的嫵媚乖順,他也願拿出些耐心包容,給她個揮爪子的機會。

於是他斂眉,作洗耳恭聽狀。

李嫵抿了抿唇,將一路打好的腹稿又斟酌一遍,才道:“我不能選秀入宮。為了我的名譽、李家的清譽、以及楚明誠、楚國公府的顏麵,我都不能入宮。”

她一錯不錯看著他:“還有你,你是皇帝,又與我有過一段舊情,我前腳與原配夫婿和離,後腳就跟了你,世人會如何想?三人成虎,人言可畏,你便是不顧及李家和楚國公府,總得顧及自己的顏麵,想一想天下悠悠眾口,還有史官手中那支筆,為著一己私欲,於後世史書留下不可磨滅的汙點,值當麼?”

裴青玄聞言,眉梢輕挑,那雙鳳眸也似蘊著華彩般,深深望著她:“想不到阿嫵還會替朕考慮。”

李嫵一噎,表情也有些僵。

誰替他考慮,不過說些漂亮話罷了,他竟然信了?可這種鬼話,他怎麼能信啊。

眼見他睜著那雙看什麼都深情的眼望著自己,李嫵有種騎虎難下之感,一時不確定他是真信,還是故意陪她演。藏在被間的手悄悄攏緊,她硬著頭皮:“總之,我不會選秀。”

“不選秀也行,下旨冊封便是。”

迎著她錯愕目光,裴青玄將她一縷碎發撩到耳後:“選秀勞民傷財,費時費力,隻是母後那邊催得緊,朕想著她有事忙活,能少念叨些,便隨她去折騰。現下阿嫵入了宮,也無那個必要了。”

李嫵蹙眉:“這根本就不是選秀或是冊封的事,是我……作為李嫵,我就不能入宮!”

話音落下,屋內也靜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裴青玄才瞧不出情緒地看她一眼:“說罷,你什麼打算。”

那一眼洞若觀火,李嫵無端有些心虛,轉念一想,自己有何好心虛的,他又不吃虧,便抬起下頜道:“我可以留在你身邊,但……不能叫外頭知道。”

屋內頓時又靜了下來。

許久,裴青玄眯眸睇著李嫵,嗤笑道:“阿嫵,這是要與朕偷/情?”

偷/情這個詞眼叫李嫵皺了下眉,轉念一想,這樣說也沒錯,終歸不能暴露在人前。

“你要的是我,而我要的……”李嫵垂下眼睫:“既已求不到自由,總得保全我的名譽與李家的體麵。”

這話叫裴青玄笑了,他捏著玉扳指,眸光幽幽望著她:“好,好得很,朕還是頭次聽說,原來當皇帝的女人是件如此登不了台麵的事。”

見她垂眸不語,裴青玄胸間那團火更甚,起伏幾息,到底沒忍住,攫住她的下巴,雙眸含怒盯著她:“你連楚明誠那等草包都嫁得,嫁給朕難不成還委屈你了?”

李嫵被他捏得皺眉,不懂他這怒火哪兒來:“你要我陪你,我答應了,還無需你給我名分,這還不好嗎?”

要她來看,這簡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既得了人,又保全賢君的名聲,他該偷著樂才是。

現在他不樂就罷了,還做出這副被始亂終棄的怨婦模樣,可見真在北庭傷了腦,好賴不分。

“好什麼好。”裴青玄怒極反笑:“朕堂堂一國之君,給你當情夫?”

李嫵心頭冷笑,這個時候你倒知道你是一國之君了,上元燈節劫掠臣妻、半夜三更潛入太傅府時,怎就忘了身份呢?

似是看透她心頭腹誹,搭在下頜的手掌收緊了些,男人語氣冷硬而堅決:“不行,得有名分。”

李嫵沉眸,剛想再說,又聽他道:“你沒名沒分,日後我們的孩兒跟著你沒名沒分?”

李嫵眉心一跳,驚愕看著麵前的男人,他怎麼想得那麼遠?

驚愕過後,她忙提出第二個要求:“我不要懷嗣。”

話才出口,便見那張本就陰鬱的俊顏徹底沉下來,連著周遭溫度都變得冷冽。

當他沉沉看向她時,來自上位者的凜然氣勢叫李嫵心口都發緊,指尖掐緊掌心肉裡,她試圖緩和:“我也生不出。”

“那是楚明誠無能。”

裴青玄垂眸,掌心隔著被子覆住她的腹:“阿嫵也隻能孕育朕的孩子。”

乍聽得這話,李嫵覺得有些古怪,腦中似閃過一抹念頭,轉瞬即逝,再想又抓不住,便也沒去計較,隻推開他的手,僵著麵孔道:“我不要。”

裴青玄沒說話,看著這張倔強清婉的麵龐好一會兒,才道:“既如此,那沒什麼好談了。”

他從容起身撣了撣袍袖:“你聽好,朕要你光明正大留在朕的身邊,並為朕誕育子嗣。”

一句話推翻李嫵方才所說的一切,她氣結,不甘又惱怒地瞪著他:“裴青玄,你彆太過分。”

“瞧,才裝一會兒溫順,這就裝不下去了?”

裴青玄側眸,居高臨下看她:“阿嫵,是你彆太過分。聽聽你提的那兩個要求,像話嗎?”

李嫵簡直要被他這倒打一耙的厚臉皮給氣笑了,強壓下心頭翻湧的憤懣,她儘量心平氣和。不能就這樣讓他走了,否則方才那些配合豈非白費?還是得慢些來,不能急於求成。

思及此處,她柔了目光,伸手牽住他的衣袖:“好吧,方才是我要求的過了。”

驟然變軟的態度,明顯有詐,但極為受用。

裴青玄順著她輕扯的力道重新在榻邊坐下,而李嫵也一改方才的語氣,美眸迷惘又無助地望著他,嗓音也帶著幾分嬌嗔:“我是女子,豈能不重名分?這不是沒法麼,若你非讓我入宮,外人該如何說我?我父親一生清正,他的臉麵又往哪裡放……你覺得我的法子不好,那你給我想個法子?終歸你不能就這樣叫我進宮。”

同樣的話,不同語氣說出來是截然不同的感受,裴青玄也知她為難之處,更不願叫外人非議她。沉吟半晌,他道:“那往後延一延,明年再行冊封,一年時間應當足夠叫和離之事平息。”

李嫵蹙眉:“一年未免短了些……”

裴青玄乜她,黑眸幽邃:“你是和離,不是守寡。

李嫵一噎,又聽他道:“再討價還價,朕明日就給你按個假身份,後日就叫欽天監擇日冊封。”

若真是那般,自己豈不是名正言順被他釘死在後宮?李嫵眸光輕閃,忙道:“一年就一年。不過這一年內,我不能懷嗣。”

儘管並未打算叫她這麼早懷嗣,可她這副避之不及的態度叫人很是窩火。

胸膛那團火氣四處亂竄,憋悶得慌,總得換個地方發泄,於是他按著她肩往後一推,俯身欺上,徹底堵住那張總能惹他不悅的嘴。

才將掛起沒多久的秋香色幔帳再次落下來,晃動搖曳間,隻聽得咂砸水聲以及細碎輕吟。

直到夕陽西下,霞光漫天,屋內才傳來送水聲。

門外的劉進忠長籲一口氣,可算消停了,他還以為今夜晚膳都不用上了呢。

熱水、浴桶、巾帕通通抬進去,沒多久,晚膳也送入房裡。

裴青玄端著玉碗,一勺一勺喂給李嫵吃。

李嫵雙腕發酸,惱恨不已地瞪他,每吃一口,就像在嚼他的肉般。

裴青玄薄唇微掀,也不計較她這點小脾氣,將她喂飽後,他神清氣爽也用了兩碗飯。

不知不覺,窗外明月朗照,清輝遍灑。

見李嫵累得隻想睡覺,裴青玄也不再鬨她,替她掖好被角,便放輕腳步離開寢殿,往明間處理政務。

反正她已答應陪在他身邊,他們還有無數個日夜耳鬢廝磨、相伴相依。

寢殿之內,本該熟睡的李嫵於一片昏暗靜謐間,緩緩睜開雙眼。

躺在這寬大的龍床之上,枕間、被褥間、甚至她的發、她的臉、她的手上都沾滿獨屬男人的氣息,她望著帳內茫茫黑色,複盤著與裴青玄第一次周旋後的結果。

起碼一年內,她與他的事能捂住。

這期間,可以宣稱染病,或是宣稱她去了江南外祖家。至於皇宮內是否會有流言蜚語,就看裴青玄夠不夠狠辣——

他既能從北庭回來,又打著“救駕平反”的旗號弑弟、讓正當壯年的太上皇自願“禪位”,退居興慶宮“頤養天年”,足見其手段。

一年時間,對先前的李嫵來說,或許還不夠——她原本是打算,入宮後想辦法叫他膩了她。

七天不膩,三個月不膩,一年總該膩了。

隻要他膩了,她再求他放過自己,必要時也可拉著太後一起當說客,終歸男人過了新鮮勁兒,執念一鬆,沒準就答應了。

然而方才交談間裴青玄一句話,卻叫她腦中冒出個更膽大、更冒險、卻不用再苦熬時日的法子——換個假身份,金蟬脫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