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3】(1 / 2)

二嫁帝王 小舟遙遙 12081 字 4個月前

【43】/晉江文學城首發

五月二十八,大吉,宜嫁娶,宜出行。

雖說昨夜被裴青玄折騰到腰酸腿軟,渾身無力,但想到今日就能出宮,李嫵早早便醒來。

她心情好,難得沒賴在被窩繼續睡,而是披了外衫,主動替裴青玄穿衣係帶。

看著身前烏發披散,眉眼溫柔替自己係革帶之人,裴青玄眉眼也染了笑,待她係好,雙手環住她的腰:“阿嫵,你可知這一刻朕盼了多久?”

李嫵仰起臉,好似還瞌睡著,迷蒙水眸透著疑惑。

裴青玄俯身抵著她的額,嗓音低醇:“夫君外出做事,妻子送他出門,再說上一句,我在家等你回來。”

這話叫李嫵怔了怔,覺得熟悉,再一想,楚明誠從前也說過。

楚明誠還說:“阿嫵大概不知,每日在衙署上值再苦再累,隻要回家見到你,煩憂頃刻煙消雲散。這時你若再說一句,夫君回來了,快些盥手用飯吧,我隻覺這世上再沒比這更幸福的時刻。”

原來尊貴如帝王,對妻子的期盼,與尋常男人並無二異。

“今日怕是不能等你回來了。”李嫵將臉靠在他懷中,雙臂也環抱著他,語氣嬌慵:“待三日後,我再等你回來可好。”

這份乖順溫柔叫裴青玄心下熨帖,抱了她好一會兒,才克製地鬆開:“現下還早,再回床上睡一陣。反正你次兄將新婦接回李府,也得午後,便是用了午膳再出宮也不遲。”

“府中就長嫂一位女主人,怕是有的忙。我早些回去,便是做不了其他,幫著照看安姐兒壽哥兒也好。”

“阿嫵這樣喜歡孩子,不如回來後,咱們也要一個。”裴青玄笑著看她。

他這意有所指的笑,叫李嫵想到昨夜他深埋在裡,磨蹭著就是不肯出去,還故意逗她:“埋一夜會不會有孕?”

這人平日裡光風霽月、溫潤如玉,床笫之間門卻孟浪禽獸得很,有時李嫵都不懂,他在北庭那三年到底是流放吃苦,還是與軍營裡那堆粗漢學習風月之事?不過有一事倒是叫她驚訝,在她之前,他竟都沒碰過女人。

哪怕與他的第一回,他看似遊刃有餘,可行動間門的生疏與莽撞都清楚告訴李嫵,他是初次。不過男人於這回事大多無師自通,開葷之後,便猛獸出籠般,一發不可收拾。

意識到自己思緒又被他帶偏,李嫵頰邊也泛起淡淡緋色,嗔怪看他:“不是說待到明年定了名分,再要孩子?急什麼。”

生怕他又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她輕推他:“時辰不早了,你快些上朝罷。”

“謹遵娘子之命。”裴青玄在她額間門親了下,這才斂容肅色,轉身離了寢殿。

待寢殿門扉重新闔上,李嫵麵龐的嬌羞笑意也逐漸退去,靜靜盯著門口看了許久,才提聲喚道:“素箏,伺候我洗漱吧。”

***

巳時三刻,李嫵梳妝妥當。

離宮之前,她去了趟慈寧宮,喝過一盞茶,才從慈寧宮乘車離宮。

闊彆兩月,從三月暮春到五月初夏,再次看到熟悉又親切的李府牌匾,李嫵眼眶不禁泛紅。

總算回來了。

可惜最多隻能待三日,三日過後,她又要離開家。

“娘子,到了。”緩緩停下的馬車外響起陳嬤嬤平淡的嗓音。

李嫵掐了掐手指,將心頭湧動的情緒壓下,若無其事地掀開車簾。

馬車停在李府的後門——張燈結彩的前門已有不少賓客,她若出現,難免引人注目,倒不如後門無聲無息地回來。

在素箏的攙扶下,李嫵踩著杌凳下車,站定之後,看著緊跟左右的陳嬤嬤與那位武婢梧桐,心頭閃過一抹諷意。

說是說讓這倆人伺候她,實則還不是要監視她的一舉一動?

不過這樣也好,明麵上的監視,總比藏在暗處的監視更好防備。

這般想著,李嫵提裙邁進後門

不多時,長嫂崔氏聞訊趕來,迎著李嫵一起去了李太傅的書房。

現下還未至午時,來到府上的賓客不算太多,有李硯書與李成遠倆兄弟在前頭應付就已足夠。

見著小女兒回來,李太傅是又驚又喜,從頭到尾將李嫵打量了一遍,確定她安然無恙,懸了多日的心才算落下,連連頷首:“好、好,回來就好。”

李嫵看著自家父親鬢邊明顯的白發,整個人好似也消瘦了一圈,心間門酸澀,直身與他行了個大禮:“女兒不孝,叫父親擔心了。”

“起來起來,今日是咱家大喜的日子,都要高高興興才是。”李太傅笑容苦澀,沉吟兩息,忍不住問:“阿嫵,你此番回來……還回去嗎?”

李嫵眼皮微動,餘光掃過陳嬤嬤和梧桐,輕聲答道:“回的。不過太後仁慈,允我在家住三日,好好陪陪家人。”

“三日……”李太傅歎息。

崔氏也聽得皺眉:“你許久沒歸家,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才三日麼?”

李嫵朝崔氏笑笑:“雖說是短了些,但能回來趕上次兄的婚儀,就很足夠了。”

寒暄過兩句,她又道:“大嫂,前頭女賓還需你招待呢,你先去忙吧,我這邊自便。”

為著這場婚宴,崔氏真是忙得團團轉,現下聽李嫵這樣說,也知小姑子與公爹有事要聊,便不再多留:“行,我先去前頭張羅,待忙過今日,明兒個再與你好好說話。”

崔氏起身,施施然與李太傅屈膝:“父親,我先告退。”

李太傅頷首:“去吧。”

崔氏走後,李嫵將書房內一乾奴仆都屏退。到底是李府的地盤,陳嬤嬤和梧桐互視一陣,也老實聽吩咐,退到書房門口守著。

終歸陛下是叫她們看著李娘子,待到夜裡回宮彙報她一日的動向,到時候她們稟明“李娘子回府後,與李太傅在書房說話”便是,此番李娘子出宮本就是參加婚儀與探親,想來陛下也不會多問這個。

書房安靜下來,氣氛也變得凝重。

李嫵將門窗都闔上,確保一切妥當,這才走到李太傅麵前,再次拜倒:“父親,女兒給您添麻煩了。”

“你是我的親骨肉,作何說這些生分話。”李太傅深深端詳著她,蒼老的嗓音透著悵然沙啞:“你受苦了。”

李嫵並未否認,隻抿唇道:“好歹熬到出宮這一刻。”

李太傅聽出這話中似有深意,肅了臉色:“阿嫵,你有打算了?”

與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李嫵烏眸沉靜而清澈,朝自家父親點了下頭:“是。”

她壓低聲音將她的打算說了,又從袖籠中拿出一個並不起眼的小藍布包。

打開一看,裡頭放著戶籍、路引、還有塊玉牌。

“半月前,太後以為許老太君祈福為由,放了一批宮女出來。”李嫵將那戶籍遞給李太傅看:“宮女慧珠,本名徐月娘,今年二十二,揚州人士,現得恩赦,賜歸還鄉……這是宮裡開的路引,有了它,可一路順遂地去到揚州。”

“至於這塊玉牌,太貴重,我用不上,帶著也是累贅,父親拿著吧。萬一陛下對家裡發難,您手握這塊玉牌,自有太後保著咱家。”

李太傅厘清李嫵的打算,大為震撼,連連搖頭:“不可不可,這實在太過冒險。且不說萬一事情敗露,惹怒陛下,後果不堪設想。便是你真的逃了,從此隻能以徐月娘的身份活著……你個小娘子獨自在外,叫我如何能放心?”

這一招金蟬脫殼的代價實在太大。

李太傅簡直不敢想象,她一個女子哪來這樣離經叛道的膽大想法,又哪來這樣的無畏勇氣?換作其他女子,不是抹脖子上吊以保清白,便是忍氣吞聲認命……當然,作為一個父親,他定然不舍叫女兒抱著貞節牌坊去死,好死不如賴活著,便是在宮裡那樣活著……好歹也活著。

可現在她不活,她要死遁,還要獨自往外跑。

“阿嫵,不然……”李太傅麵露難色,踟躕半晌,艱澀開口:“不然,你就入宮與陛下過吧。你彆擔心連累家裡的名聲,隻要你平安無事,那些虛名並不重要……”

“父親,試都未試,你就覺得我會失敗麼?”

李嫵打斷他,語氣堅定:“你可知他監管我,如牢頭監管犯人一般?此番若不是我結結實實病了一場,他甚至都不肯放我歸家。父親,他早已不是從前的裴青玄,從前我說不要,便是不要。現下我說不要,他隻會逼著我去接受,還得讓我改口,違心地說要。是,如你和太後所說,我自然可以糊裡糊塗跟他過一生?可是,憑什麼?憑什麼他要我,我就要聽從他,還得裝出一副討他歡喜的樣子?我知道他是皇帝,我拗不過他的強權,那我躲總行了?”

更重要的是,若他一開始就是個混賬昏君,她可以徹頭徹尾地去怨他、恨他,也能慢慢想辦法,弄死他。

可他不是。

他曾經的真心相待,她曾經的心動歡喜,她人生中最美好最快活的十幾年,都由他組成,成為她生命中無法割裂的一部分。

過去與現在反反複複折磨著她,不想瘋掉,就隻能逃。

“父親,如今已走到這一步,求您讓我試一試吧。”

李嫵將她日後安排也都說了:“我帶了充足的銀錢,我知道在哪裡賃車、哪裡買奴仆,我也讀過《九州坤輿圖》《天下驛乘總彙》,算賬、經管鋪子、管束奴仆,這些我都會,待到了揚州,我會安頓好的……父親,我年已十九,嫁過人,掌管過國公府庶務,知曉人情往來、禮節打點,我再不是那個需要父兄護著、不經世事的李家小娘子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李太傅訥訥應著,麵上憂色卻未有半分改變:“父親知道你精明能乾,也知你不是孩子了。可是……唉,兒行千裡母擔憂,你母親走得早,我們又隻有你一個女兒,便是你七老八十了,隻要我活著,仍是要擔心記掛你的。這個道理,待你為人父母,你就知道了。”

鎦金鶴擎博山爐清香嫋嫋,父女倆相顧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