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73】(2 / 2)

二嫁帝王 小舟遙遙 12676 字 4個月前

不單單是男女情/事那麼簡單,那花蠱一旦種下,極有可能危害皇帝龍體,那可是牽連江山社稷的大事!這份重責,她擔不起,肅王府也擔不起!

“夫君……”糾結再三,沈雲黛咬牙,叫住了謝伯縉:“我有要事與你說。”

“哎喲,王妃娘娘,有何事您等王爺回來再說罷。陛下那邊是下了急令,要奴才速速將王爺請進宮,片刻耽誤不得啊!”那太監急得都快哭了,這要是遲個一分半晌的,真耽誤了陛下的事,他脖子上這顆腦袋就保不住了!

事情來的突然,沈雲黛思緒本就亂糟糟的,被太監一催,頓時更亂了,隻扯著謝伯縉急急道:“夫君,若我沒猜錯,那個仙草其實是南疆蠱毒,千萬不能亂用!陛下關心則亂,我怕他為了貴妃做傻事,你可好好勸著他!”

謝伯縉麵色一凜,還想要再問,又怕宮裡那人真的用了蠱,於是也不再耽誤,沉聲應下:“好,我會勸他。”

他才轉身,身後又傳來沈雲黛一聲喚:“夫君,還有……”

謝伯縉回首看她:“怎麼?”

沈雲黛本想將她與貴妃的謀劃全盤托出,話到嘴邊,忽又想到上次貴妃詐死逃跑的後果,萬一叫陛下知曉這次也是做

出來的圈套,又將是何後果?陛下會如何懲罰貴妃?又會如何追究自己與肅王府的責任?若是牽連到自家夫君、自家孩兒,亦或是隴西晉國公府,烏孫的娘家……

本來並無什麼風險的事,如今卻如燎原野火般,肆意發展到這個糟糕地步,一大堆顧慮叫沈雲黛腦中混沌,遲遲開不了口。

“雲黛?”謝伯縉擰眉又喚了她一聲,見她魂不守舍,再加之太監一直在旁催著,也不好再耽誤,隻留下一句“等我回來”,便與那太監快步出府。

晚霞餘暉將天邊染成一片綺麗血紅,沈雲黛站在廊廡間,一顆心七上八下亂跳好一陣,終是牙關一咬,拎著裙擺追上前去。

***

暮紫沉沉,明月在永樂宮翹起的彩繪飛簷間顯出一抹淡淡白弧。

靜寂多日的寢殿,今夜卻顯得格外熱鬨。

“這就是傳說中的仙草?”裴璉睜著一雙好奇的眼,緊盯著那盆由暗影衛把守的紫紅色花朵。

那花共作六瓣,黑色蕊心,紫紅花瓣,瓣脈清晰得猶如人體血管,在宮燈輝耀的光芒下,好似有血液在脈葉間汩汩流動,有種詭異而綺麗的美。

“你們中原人把這個叫做仙草,我們南疆人叫做螳螂花蠱。”小春花清脆的嗓音從後頭傳來,她剛才偷偷去看了病榻上的美人,果真如她想象中的一樣好看。

隻是叫她沒想到是,那位長安貴人竟是當今皇帝,而這螳螂花蠱,是要救他最愛的妃子。

“你與你爹爹長得真像。”小春花笑眯眯打量著麵前這個小皇子,隻覺這一家人長得可真好,個頂個的好容色。

裴璉警惕地打量著這個被父皇帶回來的南疆小丫頭,見對方雖口音奇怪、也沒什麼禮數,但麵上一副善意笑容,遂放鬆戒備,低聲道:“那這個花,真的能救我母親嗎?”

“這你放心。”小春花點頭,又看了眼那長勢喜人的螳螂花,無比感慨道:“你爹爹既能將花蠱養出來,你母親的命起碼救回來一半了。”

“一半?”裴璉不解。

小春花雖隻比裴璉大個四歲,但看裴璉就如幼童般,略抬下頜,一副大姐姐口吻:“另一半得看種蠱的情況,若你爹爹身體還受得住,你母親就能好得快些,若是……哎呀,跟你個小娃娃說這些,你也不懂的。反正你回去睡一覺,明早就知道了噻。”

裴璉眉頭輕皺,覺得這南疆女無禮,但想到她們是來救母親的,到底什麼都沒說,隻繼續去看那株豔麗的螳螂花。

不過沒看多久,那獨眼老太太就走過來,抬起兩根枯瘦的手指,“啪嗒”就把花摘了。

裴璉大驚失色,上前去攔:“你做什麼?”

殷婆婆被他這一聲吼嚇了一跳,赤紅的眼眨了眨,看向一旁的小春花。

小春花趕緊解釋:“小娃娃彆激動,是你爹爹吩咐我阿婆摘花熬湯藥,喂你阿媽吃呢。”

“真的?”裴璉狐疑。

“真的哇,不然你去問你爹爹。”

話音才落,便見那小小身影旋風似的,朝著那扇楠木刻絲鳳穿牡丹屏風後跑去。

“父皇。”

裴璉喚著,方才還略高的語調,在看到榻邊那道清瘦如鬼魅的身影時,不自覺就降了些許。

昏朦燈光下,原先俊美無儔的帝王好似蒼老了十歲,鬢邊生出些許白發,那張輪廓分明的臉龐因著急劇的消瘦,骨相嶙峋,雙眸也因極度疲累而泛著紅血絲,眼窩深陷,泛著烏青。整個人更是瘦得嚇人,打眼一看,好似隻剩一把骨頭架撐著空蕩蕩的長袍,暗夜遊魂般,淒厲孑然。

連日來不間斷的趕路以及每日一碗心尖血的灌溉,幾乎耗儘他的精力與生機。

所幸的是,在倒下之前,他將那朵花養了出來。

聽得身後輕喚,裴青玄緩緩回眸,嗓音喑啞:“怎麼了?”

裴璉站在原地,忽的不敢上前。

他有點害怕這樣的父皇,相比於昏睡不醒的母親,他覺得現在的父皇,更像是要死掉的那個。

父皇怎麼會瘦成這樣、憔悴成這樣,那個什麼花蠱,很難尋找嗎?

深深吸了一口氣,裴璉才鼓足勇氣,走上前去。

視線掃過父皇與母親十指相扣的手,小家夥抿了抿唇唇,而後仰起臉:“那一隻眼睛的老太太把花摘了。”

裴青玄嗯了聲:“朕命她去給你母親熬藥。”

聞言裴璉稍稍放心,又抬起眸,想看又不敢看地瞄了裴青玄好幾眼,小臉繃得緊緊的,十分嚴肅。

察覺到那頻頻探來的視線,裴青玄鳳眸輕眯:“有話想說?”

裴璉一怔,而後點頭:“嗯。”

“那就說。”裴青玄眉目疏淡:“不要吞吞吐吐。”

“母親吃了藥,就能醒過來嗎?”裴璉望著他:“她已睡了好久,我如何與她說話,她都沒反應。”

裴青玄眸光輕動,清矍臉龐朝裡偏去,觸及李嫵安靜的清婉眉眼,目光微柔:“會的。”

緊扣著的手指也捏得更緊,他的視線熾熱而篤定:“隻要服下那湯藥,她便能康健如初。”

明明是肯定的話語,可不知為何,裴璉卻覺得陰惻惻的,尤其是看著父皇毫無血色的側臉,他一顆心揪得緊緊的,有種難以言喻的陌生恐懼。

父皇好像……變得不一樣了。

他心裡有無數疑惑,卻不知如何開口,索性靜靜站在一旁,和父皇一起看著沉睡的母親。

她的存在,好似給予父子倆一份安寧與平靜,裴璉心底的慌亂也漸漸平息下來。

一家三口難得這般靜謐地相處,時間好似靜止,周遭的一切也被隔絕在外,天地間好似隻有他們一家,安靜地團聚著。

然而這份靜謐並未持續多久,便被殿外尖細的通稟聲打破:“陛下,肅王來了,正在殿外候著。”

稍頓,殿外又補了一句:“肅王妃也一同跟來了。”

榻邊的帝王眼皮未抬半分,隻淡淡應著:“知道了。”

屏風後的人影退下,裴璉不解地看向自家父皇:“這麼晚了,父皇為何將謝伯父叫進宮來?”

“有事與他商量。”

裴青玄鬆開掌心那隻捂得暖和的纖纖玉手,不緊不慢放進被子裡,掖好被角,又深深看了她好幾眼,才轉臉睇向一側的兒子:“可能要耗些時辰,你在這兒替朕陪著你母親,可好?”

裴璉明亮的黑眸眨了眨,應下:“好。”

“真乖。”裴青玄扯了下嘴角,又抬起手掌,溫和揉了揉孩子的頭頂:“璉兒,記住父皇與你說過的話。你母親生你不易,日後無論何時,你都要護她、敬她、愛她,不能叫她受半分委屈,知道嗎?”

看著父皇眉眼間的鄭重,裴璉唇瓣囁嚅,莫名有些緊張,稚嫩嗓音也微微發顫:“我…我會的!我會護著母親,不叫任何人欺負她!”

裴青玄心下欣慰,眉梢挑起:“是朕的好兒子。”

他站起身,胸口那處反複結痂又反複撕裂的傷口卻被牽動,強烈刺痛叫他眉心輕蹙,臉色也白了幾分。

未免叫小兒起疑,他克製著不去捂傷口,沉了口氣,若無其事地轉身。

才將提步,衣袖忽的被拽住。

心口突地一跳,有那麼一刹,裴青玄以為是奇跡發生,阿嫵醒來牽著他的袖。

然而轉過身,奇跡並未發生,牽袖的是他與阿嫵的小兒,那雙澄澈烏眸定定望著他:“父皇。”

這一聲父皇喊得甕聲甕氣,隱帶哭腔。

裴青玄眯眸:“嗯?”

裴璉嘴巴動了動,遲疑片刻,還是紅著眼圈開了口:“您…您也好好照顧自己,明日是中秋,是團圓的日子,咱們叫膳房多做些肉吃。”

唇瓣委屈地癟了癟,他肩膀抽動著,倔強偏過臉:“孩兒希望母親好好的,也希望您能好好的……你們都好好的,長命千秋,彆拋下我。”

燭影綽約晃動,父子倆一高一矮,彼此對視,殿內一片靜謐。

良久,裴青玄拍了拍孩子稚嫩的肩,嘴角牽出一抹艱澀苦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