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2 / 2)

廚房對麵的臥室門無聲開啟,維爾根特太太的白頭發一閃而過,木門很快閉合。小愛麗絲放好食物走出來,一眼就發現壁爐裡麵多了個小得不能更小的火盆,旁邊矮桌上還放了顆剝乾淨皮的熟土豆。

這幾日氣溫逐漸回升,午後陽光穿過窗欞照在臉上。閣樓裡傳出大愛麗絲飽滿優美的歌聲,行路的單身旅人聽見了,忍不住停腳翹首、側耳傾聽。

“多美的聲音啊……”

讓人不禁想起深藏於心間的情人,女郎滿含著喜悅與羞怯等待著,提起他名字的時候唇齒間甚至舍不得用力。

再過上一兩個小時,裹著家常舊裙子的小愛麗絲一邊理頭發一邊亂七八糟往腳丫子上套鞋:“外祖母我去劇院乾活兒了,天亮前回來!”

“說過了彆喊我外祖母!”廚房裡傳出老婦人暴躁的聲音,伴隨著刷子刷在紡織物上的動靜:“滾吧,你這個小雜種!”

女孩子吐著舌頭故意加大音量:“知道了外祖母,沒問題外祖母,哈哈!”

“咣當!”

木質豬鬃刷被人扔出來,狠狠砸在及時閉合的門板上。這道響聲嚇得閣樓上的大愛麗絲突然嚎啕大哭,維爾根特太太不得不放棄追打外孫女的打算,急急忙忙正反擦著手往樓上跑:“親愛的,媽媽這就來看你。”

小愛麗絲趁機遠遠跑開,石子路兩旁討錢打雜跑腿的孩子們見了她無不點頭致意,這道“壯觀”的風景線一直延續到貝爾西歌舞劇院門前。

直到現在,貝爾西歌舞劇院也是勃蘭登堡小有名氣的風景之一。除了欣賞那些純粹的歌舞與音樂外,劇團老板肖姆·貝爾西還是個靈活的人,他願意為所有走進劇場的紳士牽線搭橋……至於牽的什麼線搭的什麼橋,後半夜裡絡繹不絕的客人們心照不宣。

每周姑娘們都有一天休息時間,也就是老板外出四下尋覓新員工的時候。

當然了,不是所有舞姬都願意和觀眾發生些成年人之間才會有的鏈接關係。比如說當年的大愛麗絲,她就是在父親去世被貝爾西老板堵上門“幫忙”時百般拒絕,此後才遇上無所事事滿大街小巷遊蕩的森先生,並從他那裡得到了一筆錢用以安葬死去的老裁縫。

然後賠上了一輩子。

說不來到底是哪種意義上的倒黴,總之就是倒黴。

“跳開場舞的都快點,彆去管口紅的事兒,先把衣服換上!假發和頭飾呢?”

貝爾西太太是個精瘦精瘦的高鼻梁女人。她的個子比絕大多數舞姬都還要高,臉上瘦得顴骨高聳、隻剩雙又圓又大的棕色眼睛。這位夫人總是穿著不太服帖的長裙,帽子上裝飾著顫巍巍的假花和羽毛,此時她正站在通向前台的樓梯上惡狠狠盯著每個還能榨出油水的姑娘,生怕她們偷懶,活像隻掉了毛的老貓頭鷹。

不得不說,在對於錢財的執著上,她和貝爾西先生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小愛麗絲表演的曲目比較靠後,屬於純欣賞派與“純欣賞派”之間的分界線。她溜進後台的動作很輕,可惜仍舊沒能躲過老板娘的好眼神兒:“愛麗絲·維爾根特!還有五分鐘你就要遲到了,如果明天再這樣,就給我當心點你的工錢!”

她甚至憤怒的握緊了拳頭,就像碼頭上那些爭奪生意的洗衣婦一樣隨時準備揮舞它們。

“上帝保佑您,貝爾西太太!”

小姑娘完全不往心裡去,手腳利索的先替馬上就要登場的大姑娘找到她的頭飾,然後幫著下一場的鄉間喜劇演員折騰那頭又要可笑又不能太炸的卷毛。

貝爾西太太找不到新的爆發點,悻悻扭臉,走去挑彆人的茬。

其他人倒還可以偶然從她那兒得到幾分慈悲,唯有愛麗絲·維爾根特,這個名字,這孩子的五官,無論哪樣都讓老板娘心如火燒——誰樂意丈夫三天兩頭往沒有男主人存在的人家屋裡鑽呢?要是真能沾到些便宜也就算了,最可惡的是肖姆那個蠢貨竟然從沒得手過。而生下這小雜種的女人,活活瘋了十年還能勾得滿條街的男人向往不已,簡直就是個女妖!

“呼,貝爾西太太往前麵去了,真可怕。”

吸氣收腰換舞裙的大姑娘抓著柱子向外張望,小愛麗絲心狠手辣扯住繩索拚命拉:“馬上!就好!嘿!”

雇來幫忙的穿衣娘掃了一眼,覺得問題不大,順手把掛在後片裙擺上的堆皺薄紗遞給她:“弄結實點,上回那個誰就不小心把屁股掉地上了,害得我被扣掉一周薪水。”

想起那場活生生的災難,零零碎碎的笑聲此起彼伏。

又是縫又是粘,好不容易才收拾好的五個高挑姑娘光著腿拖著薄紗頂著鴕鳥毛,畫著俗豔誇張的舞台妝,邁著搖曳生姿的步伐踏出幕布——彆管剛才是喘不過氣還是拚命咳嗽,這會兒她們萬眾矚目。

這股熱辣的世俗風毫無疑問是從戰勝國那邊傳過來的,大麵積裸露著且煙火氣十足的肉1體足以帶給人們充分的視覺刺激,同時滿足人們想要釋放壓力的欲望,順便來上一場隻在後半夜綻放的狂歡——貝爾西歌舞劇院曾經的拿手曲目能保留到現在的已經很少了,如果不是為了交稅的時候好在稅務官哪兒掛個正經生意的名頭,大概一個也不會有。

作者有話要說:黑心棉披著張

白色羊羔皮

在討嫌這個領域

很有心得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