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2 / 2)

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小時候明明一直都很受鄰居們歡迎,隨著年齡增長逐漸變得沉悶話少不說,入學後經常被老師打電話反映“孤僻、說謊”……她知道自己的兒子似乎能看到些奇怪的東西,她無比渴望這孩子能擺脫彼岸糾纏回到屬於普通人的正常世界。

然而今天!一向不大願意和同齡人來往的兒子居然得到同學邀請去做客!對於夏油太太來說,這絕對是個預示著夏油傑終於有望“恢複正常”的好兆頭。

隔壁奇怪的母女本是被整個社區孤立排斥避而不談的對象,但是!隻要那家的女兒願意和兒子來往,隻要她能帶著兒子活潑些,夏油太太覺得自己也不是不能在家委會裡替她們說幾句公道話。

——人家是從海外剛回來的嘛,生活習慣和大家有所不同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麼,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自從小弟榮升為不太靠譜的保鏢,由紀每天就不得不“隨身”攜帶同桌夏油傑上學放學。彆看這家夥外表長得清秀俊雅,個子矮墩墩脾氣也溫和得仿佛沒有火氣,性格卻極其倔強,執著起來牛都拉不動。她倒是試過幾次提前出門上學好甩開他,結果不是第二天被人堵在門口用眼神譴責,就是放學半路被他追上劫道。

你這個樣子,很耽誤我“做事”啊!

確認夏油傑沒有在自己身上安放追蹤設備的可能,狠狠折騰了幾次後森由紀不得不舉手投降。

不管怎麼說,這也是種難得的關心吧,雖然有點過於沉重。

可惡,不要隨便給自己增加不得了的設定啊夏油小朋友!搞得都不好找機會去收拾那幾個國中女生了。

“你今天很高興?”

午後下課,夏油傑一邊背起書包一邊斜了眼笑到春風得意十分滲人的同桌,他們都沒有報名參加課後活動,這就可以回家了。雙手背後撐在桌子上的女孩看看天空,發出連串“哼哼哼哼”反派氣勢十足的邪笑後告訴他答案:“因為天氣很好啊。”

“哈?神神秘秘的……”

天氣好也不至於笑成這幅德行?他抬頭望天,空中飄過幾朵浮雲,陽光照在嫩綠色的樹葉上,葉片邊緣纖細的絨毛染上春天的色彩:“算了,你高興就好。”

由紀燦然一笑,拉起他的胳膊就往國中部跑:“跟我來!”

春天是校園活動蓬勃發展的好季節,國小部和國中部分批舉辦參觀日,低年級學生也可以憑借邀請券去高年級那邊混吃混喝混玩。最近幾天她花了不少功夫研究這個,還通過交易換到一大把招待券。

能夠名正言順混進國中部亂逛的機會並不多,這算是最不惹眼且最合理的一種。

“這種熱鬨有什麼可湊的,年年如此,完全沒有新意。”

夏油傑手裡抓著兩隻畫有圖案的氣球,眼看森由紀都快要把冰淇淋塞到自己鼻子裡,男孩不得不隨她的願張嘴咬下一口:“德國的學校沒有類似活動嗎?”

“哈哈哈哈哈,你猜?”

已經習慣“森由紀”這個名字的小姑娘玩得不亦樂乎,打個哈哈敷衍掉這個問題:“反正我換到了招待券,這種東西發行太多,價值不大,有效期又太短。與其火急火燎四處找人交換降低價格,還不如留著自己玩個痛快。”

她就像是條拖著魚線的溜滑小魚,帶著夏油傑在人潮中從容穿行。逛了一會兒,額發被汗水拓濕的小姑娘擠在人群裡,抓著辮稍拉住身邊路人大聲問:“今年似乎會有即興發揮的情景劇作為彩蛋,您知道可能安排在哪兒麼?”

無辜路人:“啊?”

什麼即興表演?

站在她身邊全程負責吃零食提獎品的夏油傑心累道:“就那麼想看嗎?我不覺得這種表演會有什麼驚喜。”

由紀鬆開路人回頭撇了他一眼,嫌棄不已:“不是看不看的問題,關鍵是集徽章啊!”

這種校園活動大多會為集齊攤位徽章的學生們準備額外禮物。不僅是白來的便宜不占白不占,更因為這些禮物相當切合少年人的心理喜好,該項安排總能督促他們認真參與每一個項目。

夏油傑無語,跟著森由紀換了好幾個地方。眼看她四處找人詢問這個問題,每次都要重複強調一遍隱藏徽章。就……有點怪怪的,她從前也沒表現過對什麼東西的特彆偏好,難道學校這回提供的獎品就這麼有吸引力?

聽說有隱藏徽章可以拿,路人無不興趣滿滿,未經證實的消息迅速一傳十,十傳百。有人為了表演,有人為了徽章,還有人單純就是為了和朋友驗證傳言真假。宛如平地起風一般,人群中莫名其妙流行起一股“尋找彩蛋”的熱潮。

三五結伴的國中生、小學生、校外生、以及被孩子拖著不得不跟隨的家長們不斷加入隊伍,人潮的動向發生了變化。常規場地尋找未果,大家自然將目光轉向各處平日不易為人所注意的角落,不久之後就找到了傳說中的“即興表演”——還是那個不起眼的運動場,還是那張綠色鐵絲網,還是那片樹蔭,還是那幾個人。對於圍毆出氣筒的國中女生們來說,今天和以往唯一的不同點在於突然不知從哪裡冒出那麼多眼睛冒綠光的吃瓜路人。

好不容易才找到“彩蛋”的學生們裡三層外三層圍住“演員”,眼冒綠光的準備欣賞“演出”順便收割徽章。

“這是演什麼來著?”

“好像是校園暴力?”

“怎麼還不開始?”

“是不是已經演了一會兒了?”

“雖然但是……演得也太逼真了。”

“那孩子臉上身上的傷痕好像不是假的……”

“祝好運。”

白皙手指在額角輕輕點了兩下,森由紀拉著夏油傑撤出人群,把越來越熱鬨的陰暗角落扔在背後,拐回冷清不少的主會場挨個遊玩。因為有其他事情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某些原本火爆的項目門前冷落到甚至可以用一張券玩兩三遍的地步,這才是她想要的“彩蛋”。

眾目睽睽之下的暴力事件,不是幾個人春秋一下就能翻過去的小麻煩。尤其又發生在公開日這種影響廣泛的時候,彆說犯事的學生,姑息縱容這種暴力事件的教導主任能拿到停職三個月的懲罰都得算罰得輕。

劇本早已寫好,劇目該怎麼繼續往下演就不是編劇需要操心的事了。

夏油傑小朋友:“……”

好像有哪裡不太對,但又找不到不對的地方。

“你……”他發出疑惑的聲音:“你從哪裡聽說今天會有即興表演?”

“即興表演?當然是說謊啊。多換幾個地方,多重複幾遍,大多數人隻要待在人群裡大腦就是個擺設。”由紀微笑——要不是你這小屁孩天天纏著我,哪裡還用兜這麼大一個圈子,躲角落裡一人一槍早不就完事兒了麼。

“說謊……”夏油小朋友整個人陷入呆滯:“那些人為什麼正好出現?”

“當然是因為我拚了封辱罵信扔進國中學姐們的鞋櫃裡啊。”

這種尤其喜歡欺負弱小的人不可能在莫名受辱後忍耐得住,找不到膽敢罵她們的始作俑者,自然會把氣全都撒在固定對象身上。也不能說剛好守著時間出現啦,誰叫出氣筒太好用,讓人欲罷不能呢。

“你什麼時候放的信,我怎麼沒看見?”夏油小朋友眼神已經死了。

森由紀有點可怕,但那幾個高年級女生的下場又讓他非常爽,新世界的大門依稀在眼前緩緩打開。

小姑娘愛憐的低頭看他:“你忘記昨天放學前我和另外幾個女孩子玩了場遊戲麼?”

“所以……你是故意輸掉遊戲,讓對方提出要求,又趁機交換條件……”

有必要搞這麼複雜?

“打賭看誰能不被人發現的將信投遞出去。那個誰拜托我代送情書,我轉手就讓她塞辱罵信,為了不暴露情書的存在,投遞辱罵信的人打死也絕不會泄露一個字。”

由紀理直氣壯:“還有什麼問題?我可是百分之百完全按照她的要求投遞成功了哦。”

“……你甚至不記得人家的名字。”夏油傑小朋友開始認真思索自己過去有沒有不小心得罪過森由紀:“無論如何,不管怎樣,如果我曾經讓你不高興,請務必原諒我!”

“哈哈哈哈哈!”

由紀笑得渾然天成,夏油傑無比認真的看著她的眼睛:“森君,以後再有送信這種事,還是交給我去做吧。”

至少……少讓她禍害幾個小朋友。

“好啊~”

本名愛麗絲·維爾根特,更名為森由紀的德裔少女笑得恍若反複無常的狡黠黑貓。

吃過招待券換來的食物,玩夠各個攤位上的小遊戲,人潮回湧時由紀拉著夏油傑又換了個地方:“走了,帶你去看看結果。”

決定暫時把大腦封印掉的小朋友二話不說跟著她就走,兩人暢通無阻摸到曾經被打手心的辦公室外。普通推拉窗根本無法阻斷學校負責人也就是校長的咆哮,包括教學監督不停道歉的聲音在內,一切都被兩個小學生聽在耳朵裡。

“你有沒有想過這種事公之於眾後會對學校造成多大的負麵影響?越是公立學校就越要樹立出能讓公眾滿意的形象!而你!還有那幾個不良,把大家辛辛苦苦數年的努力一下子全都給毀掉了,居然還在這裡祈求原諒?!混蛋!”

來來回回無非就是這麼幾句,不管森由紀還是夏油傑,很快就覺得厭煩不想再聽。離開國中部後男孩悶悶不樂道:“所以,校長不是因為有學生受到傷害而生氣,他隻是生氣這件事被人發現……”

“挨揍的又不是他的崽,他為什麼要為了彆人的孩子生氣?”

由紀差點笑出聲。

這算什麼?

夏油傑的道德感告訴他這種論斷不對,一時又不知道問題出在什麼地方,隻能繼續低落的碎碎念:“但他可是校長……”

“我以為你至少知道校長也隻是個普通人?你不能對他要求太高。隻要有完成規定的職位義務就好啦,這世上多得是占著茅坑不拉屎的無能之輩。相比之下,竄稀反而是種好品質。”

在這方麵,由紀對他人的寬容程度幾乎沒有底線——為什麼要有底線?有底線就會有希望,有希望就會失望,隻要不去希望,那麼無論被何種惡意糊了一臉就都能安之若素。

他們並排在國中部的校園裡走了一會兒,女孩子突然想起什麼,一拍腦門:“對了,咱們一開始是要做什麼來著?”

她側著頭,努力回憶這半個月來積極展開行動的動機——

夏油小朋友同樣意識到了什麼,眼神逐漸空白——

“啊!那個怪物!”她一拳砸在手心:“雖然但是,真的不需要回去處理一下?”

雖說做白工是行業大忌,但是麵對可能對自己生活造成影響的存在,多少還是值得勞動一番。

“不用了,那種程度,放著不去管過幾天就會消失。”

尤其在幾個校園霸淩的女生肯定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情況下,基本上不需要他繼續攙和下去。

小朋友們互相對視一眼,轉開臉各自望天望地看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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