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2 / 2)

唉,氣勢上就莫名矮了一截。

“歡迎歡迎,遠道而來的客人。”

對麵的船長留著一部好胡子,看上去他平日裡沒少把時間花在保養它們上。這位令人尊敬的船長身邊,正站著森由紀曾經有過一麵之緣的少年。

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是近來越發有份量的情報販子。

船舷交接,對麵很快就一點也不講究的隨便伸了塊木板搭在兩條船之間,緊接著大副帶著幾個水手踩著板子跳過來:“哈哈,我們的小客人在哪兒呢?大寶貝兒又在哪兒呢?”

“這兒呢!您好先生!”

少年打扮的森由紀從人群後麵伸手跳出來,像座小山一般的魁梧漢子爽朗一笑,大掌“邦邦”拍在小姑娘肩膀上:“不錯,雖然有點瘦,但是看上去就像穿梭在風暴中的海燕。”

這算是相當友好的稱讚了,鑒於她的年齡,在坐幾乎所有人都能揉著她的頭發來上這麼一段。

“您也強壯得像頭熊!”“少年”咧開嘴,被人拍得東倒西歪仍舊笑得沒心沒肺。

走私船船長不由對這位蘭堂先生親自關照的port mafia內部人士另眼相看,甚至隱隱多了幾分欽佩之意——彆看這孩子整日悶在貨倉裡不出來,能和這群魁梧到令人心生恐懼的俄羅斯人有來有往,挨這麼一掌眉頭也不皺一下,長大以後肯定是條硬漢。

“好久不見,艾利斯。”隨後慢吞吞挪過來的費奧多爾用了“愛麗絲”的陽性變格打招呼,少女衝他眨眨眼睛,領了這份人情:“日安,費奧多爾,好久不見。”

時隔兩年,孱弱的少年看上去還是那麼孱弱,眉眼間的迷霧卻又多濃重了幾分。兩人相視一笑,假裝不知道自己過去都拿著對方的名號乾過什麼。

“啊哈!費奧多爾是個好朋友,好夥計,既然你們相識,那就省了不少寒暄時間。”大副把胸口拍得山響:“咱們趕緊把正事辦完,接下來才好招待遠道而來的客人。”

不用他催促第三遍,森由紀也正有此意——早早交貨早早了事,燙手的山芋還是扔給不怕燙的人吃去吧。

於是她便領著大副向貨倉走去:“為了安全起見,路上沒事兒的時候我把它拆成了幾部分,這樣一來貴方彙款就可以在事由上填寫廢舊金屬。當然,東西一樣不少,少了隨時來橫濱找我,包售後。”

某個對外據說是“寵物用品”的集裝箱被撬棍打開,“戰斧”標誌性的尾翼露出一個尖尖。大副看完後非常滿意:“不錯,既然你能把它拆了,想必也能再重新裝回去?”

“是的先生,所以接下來,我就要去您家裡蹭上段時間的飯了!”

“少年”絲滑無比的接了這杯敬酒,大副高高興興重新封好集裝箱上去喊人。緊接著兩邊船上的水手們花了老大功夫才將這箱“寵物用品”成功轉移,森由紀跟在最後麵跳上木板,扭頭與送自己來的人道彆:“回去吧,多謝。希望將來還能有機會與你合作。”

走私船船主點頭又哈腰,待到連接船舷的木板被抽回去,立馬揮手轉舵返航——這片海域敏感又危險,不想給自己惹麻煩的話最好早早溜之大吉。

出了這箱貨,他還有其他的地方要跑,連環一趟下來才不算白白冒險。

“橫濱的風景怎麼樣?”費奧多爾等了一會兒,等到森由紀跳上甲板才和她並肩而行,女孩子抬起下頜:“相當不錯。”

“比起西柏林呢?”他故意刺了一句,少女深吸一口氣,轉臉壓低聲音:“各有千秋,滿意了嗎?”

隨著這句應答,白生生的小拳頭出其不意狠狠捅在少年胃部,他不由悶哼一聲,彎腰捂著肚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船長和大副遠遠看著這一幕,發出堪比打雷一般的笑聲:“乾得漂亮!打起來打起來!”

並不擅長物理攻擊的費奧多爾:“呼……抱歉。”

“嗛……”

觀眾們發出失望的嘲諷,很遺憾無法欣賞這場菜雞互啄。

這條私人艦隊繼續向北,最終在符拉迪沃斯托克靠岸。

森由紀跟著集裝箱一起被轉運至隱藏在山間的封閉林場,第一餐是條乾巴巴的麵包外加一小碟鹽。

雖然一點也不想吃這種純碳水,她還是努力沾著鹽乾掉了整隻比自己臉還要大的“列巴”。送餐來的人在看到乾乾淨淨的盤子以及噎得直打嗝的“少年”後,眼睛裡放射出無法忽略的灼熱光線:“好小夥子!”

客人這麼給麵子,主人也不含糊,當天晚上她就被安排坐在香噴噴的燉肉鍋旁,守著火堆取暖,想吃什麼肉儘管隨便撈。其實更願意生啃胡蘿卜的森由紀不由愁眉苦臉看向同樣被安排在附近的費奧多爾,後者給了她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我們這裡就是這樣,對待友善的客人,給予的永遠比對方想要的還多。”

“唉……我其實還在集裝箱裡藏了大半箱子烈性酒,是不是不應該拿出來?”少女深深歎了口氣,為自己的無知感到羞愧——早知道應該走私些糧食和副食的,不行多帶點白糖也好啊。

費奧多爾頓了一會兒,把臉扭到一旁顫抖:“我,咳咳,我建議你最好不要今天就把這件事說出來,不然的話……”

他伸手指指冒泡的燉肉鍋:“那一鍋就都得歸你了。”

“我的上帝!”許久沒有冒出這句的少女翻了個白眼:“饒了我吧。”

“不過我倒是沒有想到,你敢獨自就這麼跑來俄羅斯。”屁股後麵有沒有尾巴跟著,他們這種情報人員最清楚不過。麵前這個少女真就孤身一人押運著價值上億的“貨物”來到這片即將為風雪所肆虐的大地。這份膽氣,著實令人佩服。

但願不是魯莽。

“因為我需要錢。”她倒是沒有任何隱瞞——麵對費奧多爾這種人,任何隱瞞都是無用之功,沒必要白費口舌去凸顯自己的愚蠢,“我需要很多錢,多到能夠買下一切。”

“哦?”同樣對資金很有想法的少年不由側目:“德納第傭兵團沒給你開夠傭金?”

“你應該知道我們正逐漸從南美和非洲撤出來吧?首領遇到了一些人,那些人讓他不想繼續坐在人骨上榨油。”森由紀抬頭看向頭頂閃爍著星子的深邃天空:“總有一些人,手裡什麼都沒有,但是能用理想與信念折服同類。”

“比如桑卡拉,比如阿連德?”費奧多爾提到了兩個名字,森由紀點頭:“沒錯,比如桑卡拉,比如阿連德。”

“這就解釋得通了……”少年低頭沉思,女孩子吸氣揚眉:“總之德納第的輝煌早已經過去了,如今首領日子過得就跟個聖徒似的,大家也都各自尋找機會單乾。”

“那我們是不是也應該重新認識一下?您好,女巫小姐。”對方伸出指節修長的手:“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您好,魔人先生。”少女將自己的手放上去碰觸到他:“森由紀。”

“port mafia首領森鷗外的女兒嗎?”他很快就禮貌的鬆開手,女孩子挑起細致好看的眉:“看來你的消息還是一如既往的靈通。”

“噢!”少年的表情再次變得古怪,似乎是想笑,但又覺得在這裡發笑似乎不太好:“嗯……你這兩年都在乾嘛?”

“度假啊!”她回答得斬釘截鐵毫不猶豫,費奧多爾噎了一會兒,吐出一口濁氣:“這可真是,最出乎意料的回答。”

“接下來該我問了。”森由紀從地上折斷一根草莖,玩了一會兒又扔開:“port mafia的大小姐在外麵是什麼形象?”

抖得那麼明顯,當誰不知道你在偷笑?

費奧多爾眯起眼睛,愉悅的閃光劃過眼底:“說來也是奇怪,總之,是和你本人完全不同的風采。”

他意有所指的垂下眼睛看向少女白皙柔軟的手背:“至少不會動手打人。”

“您真是位心胸寬廣的紳士!”由紀高舉雙手做讚美狀,很快又放下來陰陽怪氣:“活該。”

少年那雙紫色眼睛裡幾乎流露出一抹堪稱“溫柔”的光:“嗬嗬。 ”

突然回憶起美軍基地裡那些大兵們對俄羅斯美人兒的評價,森由紀收起逐漸囂張的嘴角,乾咳一聲道:“我體術很差,你不會受傷的。”

“……”彆人如此坦率迅速的承認弱點,費奧多爾也不好便顯得更加咄咄逼人:“我身體不太好,以後請不要再開這樣的玩笑了。”

“好吧,需要我介紹醫生麼?”她不太誠懇的應答,用力眨了幾下眼睛,想讓自己表現得誠懇又可靠。

少年回以輕笑:“現在不必,也許將來會需要,多謝。”

遠處是成年人熱烈歡呼的聚會,兩個年輕人圍坐在火堆旁,就著一鍋燉肉數林場裡忽隱忽現的螢火蟲。俄羅斯的冬季來得很早,這些短命的小蟲子很快就會隨著第一場雪消失殆儘,也許同時消失的還有此刻難得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