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 87 章(1 / 2)

由於軍警方麵的代表在三方會談中躺平棄權,國會的文官集團趁機出麵平息事件。這並不是讓人心情抑鬱的工作,要知道即便同為國家機關,不同機構與部門之間也存在著勾心鬥角軋苗頭的常規操作。彆說軍警與國會了,曾經的陸軍和海軍也不是沒有在軍事會議上掄拳互毆過。

越過軍警直接“招安”關東地區的新勢力,國會內部比過年還高興,人人走路帶風,遇上軍警係統的“同僚”馬上便會下意識提高嗓門兒聊一些會讓對方尷尬的“悄悄話”。

接連經曆兩輪失敗,唯一可以當做依仗的福地櫻癡滯留國外遲遲不歸,群龍無首之下軍警方麵不得不忍氣吞聲同意撤離橫濱。很多人抱著“看熱鬨”的怨恨心態提前擺爛,沒想到大街上還真和PortMafia首領預料的一樣——有沒有軍警完全無所謂,治安案件沒有減少但也沒有增加。

也就是說這麼多年以來,除了吃納稅人的稅金外他們還真沒做啥符合職業描述的工作。軍警這一撤,最高興的除了港口外就是可以平白減少一大筆行政支出的市政廳。於是橫濱知事和神奈川警視廳夥同PortMafia辦了個“告彆會”歡送,被邀請者高不高興不知道,故意惡心人的三家高高興興瓜分掉彆人留下的“遺產”。

市政廳省了開支,警視廳少了搶飯碗的對手,PortMafia為先代首領報仇雪恨順便鞏固地盤,大家都很高興。

自從第一批軍警拔營走人時起,森由紀就分批將地牢裡的“俘虜”送出交界地,都不給他們回橫濱駐所整理東西的機會,直接將人趕出“家門”,一副生怕人藏點尾巴的小心眼模樣。直到最後一批軍警確認離開,那位最早被俘虜的指揮官才在黑蜥蜴的“護送”下直達東京新駐所。

軍警方麵有理由相信俘虜遭到非人的虐待,然而等這些人回來往眼前一站,平均體重增加五公斤有餘,橫豎都不像吃過苦頭的樣子。再分彆找來幾個人一問才知道,PortMafia不但沒有毆打辱罵俘虜,更沒有強迫他們從事體力勞動。就跟養豬一樣關著,碳水甜食不限量供應,沒吃出高血糖已經很對得起職業素養了!

雖說是俘虜,這些人到底也是國家公職人員,不能全都殺了也不能輕易放他們自由行動。想來想去森由紀努力忍住伸向這些絕佳勞動力的黑手,放他們蹲在地下室結結實實吃出一身膘。有魏爾倫看著,隻要這些俘虜不暴1亂,虧就虧點吧反正食品原材料都是走私來的,價格遠低於市場行情。

完成這件大事之後,PortMafia將目光移向身邊總是不聽話的“鄰居”們。

時間進到九月,第一批從京都來“進修”的“客人”被森由紀不講情麵儘數扔進擂缽街——直麵那些生活在最底層的絕望之人,想方設法讓他們從最後的居留地搬走。

這是項注定會失敗的任務,因為除了這個垃圾堆那些人再沒有彆的容身之所。她這麼安排就是為了摁頭讓過得再差也沒餓過肚子的世家子弟們睜開眼睛,好好看看什麼叫做“絕望”。

為什麼詛咒層出不窮總也無法完全根治?因為世上還有人在泣血哀鳴。

一開始這些年輕人仍舊像他們的祖輩父輩一樣將眼睛舉在頭頂,居高臨下指著窩在破舊鐵皮房的擂缽街居民們“勤快起來活得像個人”,很快他們就發現這根本不現實。

居住在擂缽街的人大多沒有受過教育,哪怕是基礎教育,更彆提掌握什麼技能。除了簡單粗暴的重體力勞動他們很難找到能夠果腹的工作,即便運氣好被錄用,也無法長期忍受周圍人總是帶著歧視的調侃。

絕大多數人唯一的出路就是加入幫1派組織,通過不要命的暴力表現以期獲得賞識進而脫離原生環境。

這還是身體條件允許的幸運兒,更多婦孺老幼想要活下去,不依靠欺騙與掠奪幾乎不可能。每個人都像鬣狗一樣防備著周圍的生物,隨時準備跳起來亮出牙齒保護自己那微不足道的“財產”。

你要讓連最基本的生存手段都不具備的人如何“活得像個人”?

所以這裡完全就是塊信奉叢林法則的法外之地,孩子們抱著加入大型幫1派才能出人頭地的“理想”捱到成年,沒有出路的人則留下日複一日循環著可鄙的人生。對比即便不受家族重視也沒有被放棄的世家子弟們,哪怕大家雙腳站在同一片土地上也會讓人恍惚看見那堵割裂世界的牆壁。

他們難道真的自甘墮落就到願意生活在這樣的泥潭之中嗎?不是的,住在擂缽街的人被剝奪了作為正常公民的一切權力,就算掙紮著將手伸向天空,天空也隻會無情的朝他們臉上吐口吐沫。

年輕人們沉默,然後開始思考。

普通人產生詛咒,咒術師祓除詛咒。咒術師大多死在祓除詛咒的過程中,遺族憎惡害死親眷的元凶進而歧視幫不上忙還添亂的普通人……這似乎是個並不矛盾的邏輯。

但是誰又會在安穩無憂的環境中產生如此可怕的詛咒?就像流落進擂缽街的人,被層層疊疊看不見的壓力壓到無法喘息,遭遇屈辱討要不到應有的正義,製造慘劇的凶手大笑著用金錢逃脫懲罰,敲骨吸髓的惡鬼穿著華服說些冠冕堂皇的話。

——他們嘴角上甚至還掛著血,卻還能在扭曲的審美下被奉上神壇。

憑什麼不能怨恨?世上從來沒有被剝削壓榨到隻剩一層皮還得心甘情願高唱頌歌的道理。有些人隻是沒意識到,然而當他們跳出那個“蟋蟀罐子”,就會發現無論咒術師還是非咒術師,都隻是被壓迫的“普通人”。

當詛咒產生時,為什麼上層思考的不是如何解決造成詛咒產生的原因?假使老有所依幼有所養,勞動者得食四境無怨怒,誰會把經營生活努力工作的時間花在詛咒上?

——忙都來不及,根本沒空去想那些有的沒的。鄰居過得比我好又怎樣?我未必不能也讓自己過得好起來。

但現實卻是上層一味大量派發祓除任務堆到咒術師頭上,頗有幾分“隻要問題不搞大就等於沒問題”的架勢,除此以外一概不管不顧不聞不問。就算真有詛咒偶爾失控,見諸報端的也一定是“煤氣爆炸”,咒術界業內討論的也是“普通人為何如此熱衷作死”。

不是熱衷作死,而是已經沒有了活路。哪怕愚昧無知導致詛咒橫行……為什麼有的人都飛上月球了有的人還堅信求神拜佛之道?萬物有靈的思考方式本無過錯,不過基本的科學道理似乎應該包含在義務教育階段。二十一世紀了,一個發達國家還存在這麼多“九漏魚”,是不是哪裡不太對?

說白了,就是懶政。

人人都想躺在祖宗的功勞簿上喝湯,沒有誰樂意承擔責任去開拓,不願意或是沒能力解決現階段國內的矛盾,索性閉上眼睛躺平擺爛放任矛盾加深直至社會各階層割裂。

——咒術師的人口才有幾個了?每年因為詛咒死亡的人才有幾個了?加在一起不一定有交通意外失去生命的倒黴蛋人數多。既然可以用小數量損失替代變革可能麵對的風險,“聰明”的精英們自然算得清這筆得失。

改革之初誰也不知道最終會成功還是失敗,不去做的人總有理由:阻力那麼大,反對者那麼多,為什麼要去做這種出力不討好的事?就算真的有些成效,正所謂“眾口難調”,也免不了背上一身罵名,何苦呢?改革者嘔心瀝血費儘心機,甚至不一定能活到享受果實的時候。

在這個從來就沒有走出過舊日的國家,沒人去當那種“冤大頭”。

世家門閥輪流掌權黨政為得不是為了讓這個國家長治久安,他們為得是家族綿延興旺。隻要能保證自家始終享受優越的上流生活,國家將會步向何處那些人並不在乎。

所以普通人不停催生出詛咒,咒術師焦頭爛額奔波在祓除詛咒的路上。

“咒術師隻是國家用來維護社會穩定的一次性工具,這就是真相。究其深層,也是為什麼國會能忍得了我這種壞蛋盤踞一地稱王稱霸的原因。”麵對紅著眼眶前來討要答案的年輕人,森由紀瀏覽文件的眼睛都沒抬一下:“我無意羞辱你,如果覺得這些話不好聽,大可以當做什麼也沒聽見。”

“我從來不知道,即便沒有產生詛咒,我也會因為一個孩子咬牙切齒的痛恨表情而恐懼。我以為我們已經成為朋友了!”

年輕人不知所措,雙臂甚至脖頸上都是被抓撓出的傷痕:“我帶給他糖果和書籍,他卻像動物一樣嘶吼著撲上來攻擊,完全沒有想過究竟是不是我的對手,我居然會感到害怕……”

“放心吧,和你起摩擦的小不點已經被送去醫院,你沒有一怒之下活活打死他我已經很意外了,乾得不錯。”

森由紀翻到文件最後一頁寫上處理意見,將這本紙張合起來放到手邊,抬起頭終於給了那年輕人一個正眼。

他看上去二十出頭,同樣白色柔軟的短發,眼睛卻是島國非常普通的黑褐色。不得不說,有血緣關係存在的堂兄弟之間相似度也非常高,不過他顯然比五條悟要像個人類,也更容易通過共情體會到他人的痛苦。

報告顯示他是放出線人之後第一批進入擂缽街的“工作人員”,在勸離過程中與當地一個不滿十二歲的男童發生衝突,後者已被緊急送醫救治。本來他可以當做無事發生繼續工作,但這個人鼓起勇氣走進首領辦公室,問出“為什麼”這三個字。

這引起了森由紀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