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京城(1 / 2)

京城裡這些日子正熱鬨著, 要說這馮家真的是倒黴,先前一個嬌女,叫那土匪擄走了, 如今不知生死,那樣好的一門親事, 怕是也要作廢了。

誰知道那二娘子也是個運道不好的, 同那名聲不好的許宣攪和在一起, 叫人看了個正著,傳得是滿城風雨。

許宣自己倒好, 拍拍屁股去了軍中, 誰也找不到他,可苦了這馮二娘子, 成了這些茶餘飯後的笑談,日後的婚事怕是都十分艱難了。

馮家正院的小佛堂裡, 飄著濃鬱的香火氣息,一個精神矍鑠的老夫人跪坐在佛像前, 手裡轉著一串佛珠,垂頭低聲念著什麼。

丫鬟婆子們都屏氣凝神,站在角落裡像是根木頭樁子, 佛堂裡安靜的隻有老夫人的聲音。

一個穿著綠色小襖的嬤嬤掀了門簾, 輕手輕腳地進來了,她勾著身子,在老夫人的耳邊說了句什麼。

老夫人言語一停,掀了掀眼皮子, 臉色不是很好看,“又不吃飯?”

嬤嬤苦笑一聲,“姑娘傷心著呢, 哪裡吃得下去。”

老夫人冷哼一聲,手裡的佛珠越轉越快,“這會吃不下去了,當時同那癟三勾搭的時候,怎麼就沒想想後果。”

屋子裡一靜,沒人敢接她這話。

這嬤嬤即使心裡讚同,麵上也不能這麼說,老夫人看著說話說得十分重,其實心裡惦記著呢。

老夫人麵向剛強,性格也確實如此,當初她嫁給馮老爺子的時候,馮老爺子那時還是個風流種子,老夫人容不得他這般模樣,隻說若是以後在外沾花惹草,叫她知道一次,她就打一次。老夫人是真的敢下手,半點不在意彆人的目光,時間長了,馮老爺子反而叫她這烈性子馴服了,兩人真就和和美美地過了一輩子。

二娘子的事情,叫老夫人看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時人雖然注重女子名聲,但是也不是沒有挽回的餘地。

老夫人張開眼睛,眼裡精光一閃。

若是再尋個強勢的夫家,今日之事就不會有人提起。

“你自去叫她吃飯。”老夫人又閉上眼睛,語氣裡有些嫌棄,“這點風浪都受不住,真是沒有一點她祖父的模樣。”

老夫人與故去的馮老爺子感情甚篤,平日裡對像馮老爺子一些的馮二爺都極為偏愛,現在見他唯一的子嗣這幅模樣,不免有些心煩。

這個老嬤嬤跟著老夫人大半輩子,也隻有她這會還敢勸兩句,“老夫人這話說得,我可得替二姑娘抱不平了,這樣嬌貴的姑娘,若是真同馮老爺子長個一模一樣,老夫人您怕是要愁的不得了。”

馮老爺子長相隻能說是英武,老夫人想起來也不由笑了笑,下意識道:“她再怎麼長,也不如先頭那個長得好。”

老夫人說著說著,眼皮子又耷拉下去了。

老嬤嬤看了看老夫人的臉色,不再說話了,她知道老夫人心裡想起了大姑娘。

佛堂裡靜了半晌,外頭忽然進來個侍女,低聲說大公子來了。

老夫人一挑眉,奇道:“他倒是有閒心想起我來了?”

說罷,老夫人放下佛經,叫人去請他進來。

馮璟喻很少見到這個深居簡出的老夫人,畢竟他大多數時候是在江南,老夫人也不是那種十分喜歡同後輩逗樂的人,所以這會難免有些不安。眼見通傳的丫鬟又出來了,恭敬地請他進去,馮璟喻這才鬆了口氣,他還真怕老夫人不見他。

馮璟喻這次倒也不是為了彆的,就是為了馮清雅的事情,她與許宣在旁人家的宴會上做了些不體麵的事情,若是叫人撞見了倒也沒什麼,情投意合的未婚的小男女做些出格的事情,雖然難免落人口舌,但是到時候成了親事,時間久了,也無人會再抓著這些舊事不放。

但問題偏偏就出在這,許宣不僅不願意娶了馮清雅,反倒一句話都沒留,拍拍屁股就跑了。

見了老夫人,馮璟喻規規矩矩地向她拱手請安,老夫人擺擺手,他才有些拘謹地坐在一旁。

老夫人也無意做出一副和善的模樣,直接便道:“你是為了雅姐兒的事情?”

馮璟喻不知為何有些局促,他上次就為了馮清雅的事情,同她一起鬨到了老夫人麵前。

那時他想著給馮清雅提個醒,把她換到阿瑤的院子裡去,誰知她仿佛十分不情願,同馮璟喻大吵一架,直奔老夫人的院子,說他這是看父親母親不在,要欺負了她去。

馮璟喻百口莫辯,在她嘴裡,自己仿佛真成了貪圖幼妹宅院的惡毒兄長了,老夫人再涼涼地說上兩句話,直把馮璟喻氣得胸口發悶,再不想管她的事情。

隻是這事出的格外突然,劉氏都驚到了,差點動了胎氣,悶在房裡哭了一場,直說已經沒臉會娘家了,家中出了個這樣不知羞的娘子,叫娘家人都看不起她。

馮璟喻無法,且心裡確實還對馮清雅有一絲幻想,這會就來找老夫人商量一番,看看這事情該怎麼辦。父親遠在徐州,他也無意說出去叫他們煩憂。

馮璟喻想著,要不將馮清雅送去徐州避避風頭。

老夫人聽他說完,不由轉了轉手裡的佛珠,過了許久才緩緩道:“當初老爺子去世了,你父親不爭氣,我們馮家沒落到叫其他權貴排擠,節假裡送禮都避開我們家,你二叔年紀那樣小就上了戰場,跟著陛下走南闖北,身上不知落下多少傷痕,好在他確實有些天賦,在淮州一戰成名,這才叫我們馮家有了一絲喘息之地。”

馮璟喻麵上滲出些細汗來,不由露出一個苦笑。

老夫人其他的不再多說了,馮璟喻卻像叫人抽了一巴掌一樣,老夫人這言語間,仿佛是他們在苛待二叔的女兒了。

可是又哪裡是這樣的呢,這十幾年把她放在手心上捧著,難道還對她不夠好嗎。馮璟喻想起同家人不親近的阿瑤,現在還不知如何了,心下忽然覺得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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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已經亥時過半了,醫館外邊隻能聽見一陣一陣的蟬鳴聲。

李淮修扶著阿瑤的腰,要將她送到馬背上去。

阿瑤眼見外邊是連綿的黑夜,心下不由有些惴惴。

阿瑤上身已經伏在了馬背上,卻抱著大馬的脖子不肯動了。

這匹黑色的大馬打了個響鼻,略微往前邊走了一些。

阿瑤越發覺得害怕,微微側過頭,軟乎的小臉上有些嚴肅,在月光下仿佛在發光,“我有些後悔了。”

李淮修笑了笑,安靜地望她一會,男人故意壓低了聲音,“容不得你後悔了。”

阿瑤抿著唇笑,叫他說得兩個小梨渦像是裝著蜜糖,甜蜜蜜道:“那我就不後悔了。”

李淮修嗯了一聲,揉了揉她的腰身,語氣裡聽不出情緒,“你很識相。”

男人語氣平平,“一會叫你少吃些苦頭。”

阿瑤莫名叫他說得臉紅,抿著唇回手拍他。李淮修任由她拍了兩下,很平靜地叫她坐好。

害怕上馬摔倒了倒是其次,隻是這周圍太黑了,阿瑤小小聲地控訴,“哥哥你竟然不點個燈籠。”

李淮修扶住她不叫她摔下來,聞言受教地點點頭,很輕地笑了一聲,“不點燈籠,以後就約不到你了。”

阿瑤抬抬腿,作勢要下來,李淮修頓了頓,就輕輕握住她的小腿。

女孩側頭,眼巴巴地望著男人。兩人僵持一會,阿瑤如願叫李淮修抱下來了。

雙腳落到地上,女孩反摟住男人的腰,麵頰貼住他的胸膛,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望著李淮修,軟熱的氣息灑在李淮修下巴上,“這馬與我不熟稔,怕是不願意載我。”

女孩的胳膊在李淮修背上撫了撫,又輕輕勾住他的脖頸,像是撒嬌似地一下一下地用額頭抵男人的胸膛,語氣甜蜜道:“我們悄悄去做些彆的事情吧。”

李淮修低頭看她一會,緩緩抬手抵住女孩的額頭,語氣倒是很平靜,“不著急,先騎馬。”

“認識認識就熟稔了”

阿瑤仰頭看著他,麵頰酡紅,有些羞怯地眨了眨眼睛,巴巴地牽他的手,“騎完馬做什麼呢?”

李淮修牽著她的手不搭理她,輕輕扯了扯韁繩,就將這匹健壯的寶馬拉近了一些,拉著阿瑤的手撫摸這大馬的鬢毛。

這匹馬全身沒有雜毛,毛發是純粹的黑色,四肢修長有有力,輕輕蹬在地上便可越出好遠。阿瑤以往見過它奔跑時的英姿,像是不用踏到地上一般,當時隻覺得它十分英武,今日才是第一次這樣仔細地看它。

這馬叫李淮修扯得垂了垂頭,眨著一雙濕潤的大眼睛,輕輕拱了拱阿瑤的後腦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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