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懷孕(1 / 2)

阿瑤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夜裡了, 李淮修坐在她身邊,垂著眼睛看她。

屋裡安靜極了,隻點了一根蠟燭, 床上很昏暗,侍女都在外邊守著。

燭光忽然炸開一聲, 李淮修的麵龐被照得帶出一股玉一般的光澤。

男人握了握她的手,他聲音有些啞了, 低聲問她餓不餓。

阿瑤不覺得餓, 她覺得全身上下都懶洋洋的,就像上次發燒好了以後, 那種大病初愈的感覺。

女孩覺得口渴,李淮修就扶她起來喂她水喝。

“我怎麼了。”阿瑤坐起來, 李淮修往她身後塞了個引枕。

阿瑤下意識看了看自己的下半身, 現在藏在被子裡, 她抬了一下左腳,很舒服, 沒什麼異常。

“我剛才是不是昏倒了?”

李淮修牽著她的手,仿佛自己也不是很能相信, 男人過了一會才緩緩道:“你懷孕了。”

阿瑤啊了一聲,有些懵了,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小腹很平坦, 溫熱又柔軟。

阿瑤說不清自己的心情, 她呆呆地問了好幾遍,李淮修用一種很溫柔的眼神看著她, 也認真地答了許多遍。

過了好一會阿瑤才接受了自己懷孕的事實,她有種很虛幻的感覺,前兩天心裡還在發愁若是她一直不能懷孕該怎麼辦, 一下就有喜了。

阿瑤忽然看著李淮修,像是在坦白錯誤,女孩有些慌張道:“我昨天還偷偷跳了舞,我方才流血,是不是因為寶寶受傷了。”

阿瑤後知後覺地開始後怕起來。

李淮修握著她的手,捏捏她的指尖,“孩子很好。”

男人頓了頓,“你跳舞的事情我們以後再討論。”

阿瑤忽略他的第二句話,叫李淮修抱住她。

她嗅了嗅男人身上的味道,慢慢地,慢慢地,就高興起來。

女孩聲音小小的,還有點不敢置信,“這是我的孩子嗎?”

怎麼會呢,彆是診治錯了。

她是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

李淮修把她摟在懷裡,一隻手小心地托住她的腰。

男人看著她,很輕地笑了一聲,“在你肚子裡,應該是你的吧。”

阿瑤興奮了好一會,拉著李淮修說東說西的,其實還沒一炷香的時間,她就覺得從頭到腳叫一種疲憊籠罩了。

李淮修對她總是很敏銳,安靜地抱著她不再說話,阿瑤叫他一下一下地拍著脊背,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夢裡都把手下意識搭在肚子上。

這裡可是有個人呢。

李淮修給她按了按被角,又看了她一會,眼神裡有股說不清的情緒。

他提起放在一旁的佩劍出門了,徐娘子等人守在門前。

“王妃身子弱,前幾日的小日子就有些征兆了。”徐娘子說著還有些羞愧,她照料王妃的身子,卻連她有孕都不知道。

“尋常人該是孕期不來小日子的,王妃身子不好,那小日子來得也怪。”徐娘子診治過這樣的病例,但是並未往阿瑤身上想。

阿瑤身體不好,徐娘子往前都以為她是難有子嗣的,如今有了子嗣,就比旁的孕婦艱難一些,這樣的情況最好是臥床休養的。

阿瑤這幾日還操勞宴會,難免有些不良反應,一個不慎很容易出意外,今天這個情況都算是萬幸了。

那樣大的一灘血,院子裡的人都嚇得不輕。

李淮修沒責怪她的意思,隻叫她好好照顧阿瑤,他麵上沒什麼表情,自己去了前院。

男人進了書房,昏暗寂靜的環境裡他也不點燈,把佩劍隨意地丟在一旁,仰著頭看著黑乎乎的屋頂。

李淮修想著方才,他坐在內室裡,阿瑤無知無覺地躺在床上。

男人握握她的手,挨挨她的麵頰,她很安靜,什麼反應也沒有。

李淮修永遠也不會說出來,但他確實有些嚇到了。

男人了揉額角,有些疲憊地靠在椅子上。

過了許久,他叫來烏正,囑咐他去淮州把慶明大師請來。

慶明大師?

烏正有些遲疑,李淮修以往每年都會見他一次,但是今年已經見過了。

況且慶明大師也不是想見就能見的。

男人垂著眼睛,“最遲三天。”

烏正猜不透他的意圖,隻好領命離去了。

·

第二天一早,阿瑤就躺在了美人榻上,拂冬端著一碗藥叫她喝。

她昨天度過的十分凶險,自己卻無知無覺,麵上喜氣洋洋的,時不時要挨挨自己的肚子。

拂冬等人都默契地不提,免得叫她自己也擔驚受怕的,這會也隻是催她喝藥,並不多說彆的。

阿瑤歎了口氣,但是也知道自己底子不好,合該注意一些,擰著眉一口氣喝完了,趕緊吃了口蜜餞甜甜嘴。

她起身喝藥的這一會,這小榻就吱呀吱呀地叫喚了兩句。

拂冬把藥碗擱在一旁,有些疑惑地彎腰查看:“這都是新物件,怎麼這樣就鬆了。”

阿瑤是過了會才想起來的,手搭在肚子上有些臉紅,“定是做的時候就未仔細,所以才壞的這樣快。”

拂冬倒是沒再說什麼,正好阿瑤有孕了,拂冬就同司琴商量著,要去庫房換一張躺得舒服些的。孕婦都傷腰,該換個能托著一些的。

知道阿瑤懷孕以後,府上處處嚴陣以待,柳嬤嬤昨個嚇得不輕,阿瑤平安了她又差點喜極而泣,連夜把府上的下人叫來訓話。

日後若是有人敢在內院匆匆忙忙地跑跳,不管他是在做什麼,一律打五個板子趕出府去,府上一些易衝撞了王妃的物件也都撤了,夜裡還搜羅出一個小院,叫徐娘子好住在府上就近照顧。

阿瑤院子裡的物件更是大換血,家具都換了一套。這內室裡的大件原本是一整套帶著異香的黃花梨,柳嬤嬤說不吉利,這黃的可不就是代著黃了,還有股香味,也不知是不是對身子有害,神神叨叨地換了套紫檀木的,阿瑤湊近了聞著,其實也是有一股香味的。

這黃花梨是貴重的木材,香味也是助眠的,阿瑤並不多話,知道柳嬤嬤這是有些關心則亂了。

京城外頭有一座寺廟,大旱的時候也沒斷了香火,府上捐了筆香油錢,還有和尚上門來感謝。

吃食之類的就更加注意了,阿瑤以往每日要吃半盤冰葡萄的,如今也叫柳嬤嬤好說歹說撤下去了,好在徐娘子說葡萄可以吃,少用些冰的就好,阿瑤這才能吃上一小碟。

身邊的人更是小心翼翼,腳步聲都故意踩重一些,生怕自個出現的太突然,叫阿瑤驚著了。

袁文琪早早地就來了,李戾也跟著在院子裡玩,柳嬤嬤還特地同他說了,王妃肚子精貴,叫他千萬彆衝撞了。

搞得李戾繞著阿瑤走路,也不進內室了,一個人在院子裡玩。

袁文琪在府上住了快兩個月了,嘴裡講些不羞不臊的話,“你這幾個月了?”

“兩個多月。”阿瑤仔細一想,臉上還有些不好意思,她覺得該是成婚那段時日,兩人在榻上都混不吝的。

袁文琪語氣又是羨慕又是好奇,“這可真是我看著懷上的,你日後該叫他認我做乾娘。”

阿瑤怕她還說些大膽的話,聽著害臊也就罷了,柳嬤嬤還在邊上呢。

於是連連點頭,還岔開話題,“你都要做乾娘了,沒給這小娃娃備個禮物。”

袁文琪笑眯眯的,“自然是有的,也不知他是男是女,叫我拿不準主意。”

“兒子有兒子的送法,女兒有女兒的送法”

李戾突然把窗子一推,嚇了阿瑤一跳,還以為他早走了呢。

他探個腦袋進來,“男,我比較喜歡小公子。”

他受不得小女娃哭哭啼啼的,阿瑤要是生個女娃娃,那肯定一天到晚都眼淚汪汪的,李戾想想就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是個兒子就好了,他們能一起玩。

想到這,李戾更堅定了,他瞅瞅阿瑤,認真道:“你生小公子吧。”

仿佛這是阿瑤自己能決定的。

袁文琪噗嗤一笑,小聲道:“你瞧他那樣,好像是給他生弟弟妹妹了。”

阿瑤嗔怪地打她一下,“你就說些亂七八糟的吧。”

兩人沒呆一會就離開了,阿瑤懶懶地倚在榻上。

她如今是雙身子的人了,倒是沒什麼其他的感覺,該吃的吃該喝的喝,那日聞著吐了的參湯也突然就能喝了,就是身子容易疲憊,有種隨時隨地都想歇息的感覺。

李淮修就是這時來的,男人穿著深藍色的廣繡長袍,頭戴玉冠,一貫的佩劍也不帶了,坐在阿瑤身邊。

阿瑤看著他就笑,一張小臉也生動起來,“你今天不用去前院嗎?”

這會剛過辰時,李淮修籌備著去徐州,這些日子是一日比一日忙碌的。

李淮修帶著本書,拍拍她的腰叫她往裡邊去一點,“最近都不忙。”

阿瑤才不信呢,但是李淮修陪著她,她心裡也高興,伏在他肩上同他一齊看書。

這書枯燥,女孩看不進去,又不想睡覺,她想了想,提起了李戾的事情。

“我那日可真沒會錯意。”阿瑤故作高深莫測,湊到李淮修耳邊,“你可知那淳娘子來赴宴時做了什麼?”

李淮修叫她弄得有些好笑,側了側臉頰看她一眼,配合道:“做什麼了?”

阿瑤一雙眼睛彎得像月牙,“做什麼我就不說了,總之這淳小娘子同大哥之間該是有些不同的。”

李戾的事情上心的不隻是柳嬤嬤,李淮修突然不看書了。

“李戾他自己是怎麼想的?”

阿瑤歎了口氣,“哪裡這樣快就有結果的,你要給時間他們相處幾次呀。”

李淮修看她一會,不知想到了什麼,道:“你還記得陶娘子嗎?”

阿瑤叫這話題變得有些反應不過來,“關陶娘子什麼事?”

李淮修垂了垂眼睛,語氣低了一些。

陶鴻興當年跟著李太子南逃時還帶著懷孕的妻子,到了淮州安定下來,陶娘子就出世了,陶母身體不好沒幾年就去世了,一個女孩沒有母親了,難免惹人心疼一些,楊氏平日裡對她也多有照拂,時常叫她同兄弟二人一齊。

那時李太子已經去世快十年了,死前也沒留過什麼遺詔,就因為這個問題,鬨得幾年都不太平。

兩個公子,日後到底是以誰為主呢。

其實按理來說隻有李淮修才是嫡子,這隊伍裡頭還有許多都是楊氏的人,李戾的母家隻是宮中一個名不經傳的小宮女,所以從情麵上講,也該叫李淮修來繼承的。

但是陶鴻興那時更喜歡李戾,隱隱有要替李戾打擂台的感覺,曾經還玩笑過要把陶娘子許配給李戾。

從前的李戾是個很真誠溫和的人,李淮修這樣形容他。

陶鴻興說要把陶娘子許給他,他就信了,他年長幾歲,就對陶娘子很好。柳嬤嬤時常說李戾親近李淮修,其實那時李戾更喜歡整日同他賣乖的陶娘子。

那幾年說實話並不平靜,李太子的人也在暗鬥,楊氏的人也不爽他們以李戾為重,兩幫人沒少彆官司,楊氏有時會管,有時不會管。

陶鴻興野心很大,他想光複前朝,更想做新帝麵前的第一人,還挑唆過李戾冒頭去爭。

但是李戾確實也很親近李淮修,雖然尊敬陶鴻興,但是沒聽他的話,依舊同李淮修相處。

陶鴻興有意撮合陶娘子同李戾,李戾就同陶娘子日益親近,兩個小孩處不出男女之情,但是李戾確實把陶娘子當妹妹照拂的,後來的事情阿瑤也知道的。

楊氏自儘了,底下的人出了叛徒,李戾找到的時候已經出了事了。

陶鴻興花了大力氣找人來看過,李戾一雙眼睛黑乎乎的,但是沒有以往那種溫和又睿智的感覺了。

陶鴻興是鬱鬱而終的。

李淮修說到這覺得有些好笑,“李戾還好的時候,他細心教導,百般輔佐,恨不得當自己兒子養,好的物件都要塞給他。”

李戾出了事,那碗粥還是他催著吃的。

李戾好不了了,陶鴻興立刻安排親信,要在自己死後送走陶娘子,絕口不提當年戲言的婚約。

李戾腦袋出了問題,但是記憶沒有出問題。

陶鴻興待他態度大變,這是他像亞父一樣尊敬的人,他自然是有些惶恐的,一向嬌俏可人的陶妹妹也對他惡言相向,說過很難聽的話。

這是他原本當家人一樣處的人,李戾很傷心。

“要看李戾的想法。”李淮修最後隻說了這句話,“還得看看淳娘子的為人。”

不管淳娘子現在是什麼想法,日後總會發現李戾異常的地方,她若是個同陶鴻興一樣的人,李淮修沒辦法放心。

阿瑤點點頭,知道自己有些莽撞了,“淳娘子看著是個善心的人,過後我再托人去打聽打聽。”

這種事情自然是要謹慎又謹慎的。

·

阿瑤還在前三個月裡,按理說不宜叫多的人知道了,但是情況特殊。

這邊有一群年紀大了的老臣,都盼著李淮修能有個後代,叫他們的心能安一些。

柳嬤嬤備了些禮品,給幾個年紀大的老人家送去了,叫他們知道李淮修要有後了,李家有後了,他們睡覺都能安穩一些。

柳嬤嬤自己倒是睡不好覺了,整日盯著阿瑤,生怕她有半分閃失。

院子裡一條有些光滑的鵝卵石小路也叫人連夜鏟了,換了防滑的材料,秋千也要少坐,最好不坐,賬本都不勞煩她看了。

阿瑤撫了撫肚子,現在都還沒顯懷呢,鬨出這麼大陣仗,日後還有大幾個月呢。

徐娘子見她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難得嚴肅了一些,“娘子身子不好,日後萬萬要謹慎一些的。”她說話的語氣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