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改朝(2 / 2)

一個女郎進了大理寺,這說出去絕對是會叫整個家族蒙羞的事情。

就算是上次熊娘子同劉娘子弄傷了淳娘子,也隻是大理寺叫人來盤查罷了,罪犯也少有進一遭大理寺的。

馮清雅如今進去了,名聲算是完了,雖然她本來也沒什麼名聲了,但是這次不一樣,她日後婚假都困難了,有些上進心的人家,不管富貴與否,是不會娶這樣的女郎的。

老夫人這麼些年到底是見過大場麵的,知道這事不能傳出去,因此並不聲張,振作起來以後就叫府上的人都閉嘴,不可在外提起此事。

其實如今京城裡處處敏感,早早地就有人盯上了馮家,馮清雅被大理寺帶走的事情根本瞞不住,老夫人心裡清楚,但是能少幾個人知道就少幾個人知道。

待她把馮清雅救回來了,就立刻找個清白人家把她嫁出去,日後再如何傳,好歹終身大事也解決了。

老夫人已然為馮清雅考慮得十分周到了。

老夫人稍作整理,換了自己的浩命衣裳,頭發盤得整整齊齊,叫張嬤嬤帶了重禮,拄著拐杖就上了馬車。

張嬤嬤見她麵色還是有些青白,心裡發酸,“您也要顧及顧及您自個的身子,彆二娘子沒出事,您自個到倒下了。”

老夫人轉著手裡的佛珠,掀了掀眼皮子,像尊佛像,“無事。”

她年紀實在有些大了,一隻手幾乎是無意識地在發顫。

老夫人換上了衣裳,就仿佛給自己帶了個護盾,把所有的脆弱都掩蓋住了,麵上還帶出幾分剛硬來。

張嬤嬤不好再勸,眼見著馬車駛向淮王府,心裡發苦。

這樣的情況,淮王妃哪裡會願意幫忙呢?

大街上隻有稀稀拉拉幾個人,更多的是騎著大馬不停巡邏的侍衛。

馬車很快就到了淮王府,府上被穿著護甲的將士嚴嚴實實地包圍著。

張嬤嬤叫侍女去遞帖子,府前的守衛根本不許他們的馬車靠近,於是隻能在一旁的街角處等著。

老夫人已然幾十年沒有受這樣的待遇了,她閉著眼睛,不由自主地捏了捏掌心的珠子。

帖子遞了進去就沒有消息了,張嬤嬤時不時掀開簾子往外看看,心裡覺得這怕是不會見他們了,但是也不敢勸老夫人回去。

幾乎過了小半個時辰,才有個穿著綠色對襟長襖的丫鬟出來了。

阿瑤原本不願意見的,老夫人這時候找上門來,多本不是什麼好事。

但是阿瑤想起了手裡的狀紙,覺得有些事情一塊了結了也好。

京城今年的天氣冷熱都很極端,這幾日已經有些涼風了,阿瑤也沒走遠,叫侍女把老夫人帶到了一旁院子裡的正堂。

阿瑤坐在主位,老夫人叫張嬤嬤扶著坐在了下首,屋子裡幾個丫鬟站在邊上。

老夫人還顫顫巍巍地給阿瑤請安,阿瑤微微側過身子,坦然地受了半禮。

她今天穿了件紅色的長袍,柳嬤嬤說這是喜慶日子,合該穿些大顏色,怕著涼還披了件纏枝披風。打扮簡單,但是自有一股雍容華貴的氣質。

阿瑤肚子比一般的孕婦要大一些,但是她本身也比旁人瘦弱,所以肚子雖大也大不到哪去,反而帶出一種溫潤如珍珠般的氣質來。

短短幾個月不見,老夫人覺得自己有些不認識上首這個衣著華美氣質沉靜的女郎了。

阿瑤抿了口參茶,先開了腔,“老夫人這是有何要事,今個上了門?”

老夫人目光落在她肚子上,答非所問道:“這要六個月了吧?”

阿瑤撫了撫肚子,說四個多月。

老夫人眼睛銳,看了一會,不再多說什麼,隻是不住地轉著手裡的佛珠。

來找阿瑤幫忙,隻是說著簡單。

且上次兩人分開時就鬨得不好看,老夫人偏袒馮清雅,還極力阻止阿瑤同淮王成婚,如今又為了馮清雅求上門來。

老夫人活了一輩子,最是看重臉麵的,要她主動低頭,比殺了她都難受。

但是想到馮清雅,老夫人閉了閉眼睛,平靜道:“老身對不住你。”

阿瑤聽得莫名其妙,隻笑了笑,“老夫人言重了,有話直言便是。”

她雖然不至於態度冷淡,但是也不想同老夫人打言語官司,阿瑤覺得自己同老夫人應該是沒有什麼舊情可言的。

老夫人一下一下地轉著手裡的佛珠,阿瑤見她不說話,直接道:“老夫人若是為了上門道歉的,那大可不必耽誤你我的時間。”

阿瑤這話說得刺耳,老夫人沉默一會,語氣有些僵硬地說起了馮清雅。

“你妹妹她叫大理寺的人抓去了,她是個糊塗性子,哪裡會同那些大事扯上關係,還望王妃顧念一些舊情……”

“舊情?”阿瑤擺擺手打斷她,認真道:“本宮與她唯一的舊情就是她連累過本宮,還害本宮十幾年無人看護。”

阿瑤不在乎,但是不代表沒發生過,更不代表她不計較。

老夫人麵色一僵,“老身帶了些重禮……還請王妃過目……”

張嬤嬤站在她身後,眼淚都要掉下來了,老夫人這輩子剛強,就沒向誰折過腰,更何況還是個小輩,這是在撕她的臉啊。

阿瑤心裡平靜無波,“老夫人,這禮本宮不會收的。”

“王妃大可不顧念她,也該想想馮家,好歹將王妃養到這樣大,王妃忍心看著馮家蒙受這樣的名聲嗎?”

老夫人一手攥著佛珠,長長地向阿瑤彎了彎腰。

阿瑤見她這樣的姿態不由搖搖頭,馮家確實養育了她十幾年,但是,“若是馮清雅真的同乞明的人有勾結,那她就是罪有應得,合該如此,不說本宮能不能救,本宮還要叫人重重地處罰她。”

叛國,就是路邊的乞兒都不會做。

“若她是無辜的,也請老夫人相信大理寺,過後自然會還她一個清白。”

阿瑤說著還蹙了蹙眉,“況且本宮早就與馮家沒有任何關係了,老夫人日後若是還這樣找上門來,本宮是不會見你的。”

這說的老夫人好像是個上門打秋風的窮親戚。

老夫人幾十年沒聽過這樣的話了,手在發抖,橘皮一樣的麵皮抽動兩下,佛珠都握不住了。

“你是淮王妃,如今城裡誰不害怕淮王,雅姐兒的事情,你一句話就能救她一名,她日後絕對改過自新,老身也會叫她上門負荊請罪。”

老夫人強撐著笑臉。

阿瑤覺得有些好笑,“這倒不必了,我不打算原諒她,也不需要她道歉。”

老夫人沉默一會,麵色突然變得悲嗆,眼中隱隱帶著淚光。

“這是要老身求你嗎?以往的事情那都過去了!”

老夫人語氣裡還有些失望,她死死地盯著阿瑤,“王妃為何不能原諒她一次?何苦這樣記著她的壞處?”

阿瑤不是會叫她三言兩語就說動的人,聽得眼皮子都沒動一下。

她老早就知道了,老夫人隻要一遇上馮清雅,那時什麼原則都沒有的。

一旁的拂冬氣得捏了兩個拳頭,有些忍不住想要反駁。

好懸這些壞事都不是做在你頭上的!

“她是你妹妹啊,你忍心看著她日後受苦?”

阿瑤點點頭,誠實道:“與本宮沒有任何關係,她以往欠本宮的,本宮還要報複回來。”

這話說得叫老夫人一下就心涼了。

老夫人突然起了身,要給阿瑤行大禮。

她身子顫顫巍巍的,牙關咬得死緊,要在阿瑤麵前跪下。

老夫人老淚縱橫,一瞬間像是老了十歲,她這輩子,也就為馮清雅這樣折過臉麵。

阿瑤搖搖頭,覺得老夫人已經有些瘋魔了,“老夫人,您說錯了,不是本宮忍不忍心,是她自己做這些事情的事情從不考慮旁人的感受,她犯的錯,同本宮沒有任何關係。”

一旁的拂冬適時地端上一個托盤,阿瑤抬抬手,拂冬就端到了老夫人麵前。

阿瑤的眼神變得憐憫,“自己看吧。”

·

朝上還吵吵嚷嚷沒個結論,中途用了各府上送來的膳食,統共沒一個時辰就又開始吵了。

有人提議要順著淮王,如今這個形勢,一個不好,外頭的大軍隨時都有可能殺進來。不說汴州了,自個的性命都在瞬息之間。

孫禦史聽得直冒火,堅決不肯開門迎了淮王。

簡直唾沫星子都說乾了,直嚷嚷著這是叛國,這是有違人臣!

這話說得合該叫孫禦史自個臉紅,他的主子鎮南王如今勾結乞明人的罪證還熱乎著呢,再往上說,元帝當年不也是前朝舊臣嗎,還是給弘章太子牽馬搬凳的,這又高貴到哪裡去了。

京兆尹最討厭他這樣滿口仁義道德,實際上全是為了自己的小人,這會都懶得搭理他。

還以為鎮南王能起勢呢,汴州隔京城十萬八千裡,不說汴州如今有沒有得到消息,淮王那三萬大軍裡京城可就幾百米,現在不是輪到他們來決定要不要接受淮王。

選擇權在淮王手裡,是淮王看心情選擇還留不留他們這群前朝舊臣一條命。

現在大多數人都看清了形勢,想著如何投降才能體麵一些,也就孫禦史一個人不知死活還在這表忠心。

殊不知自個的主子如今都自身難保了,鎮南王再如何威風,那也是在汴州。

京兆伊故意走到他麵前,一仰頭翻了個白眼。

氣得孫禦史眼珠子都充了血,“好你個陳良!那淮王叫你升了個職,你就跟著眼睛鼻子朝到天上去了。”

京兆尹冷笑一聲,“那還是沒有孫禦史您跳得高。”

兩人你撞我一下,我推你一把,手裡的笏板都推搡到地上,像個兩個小兒一樣撕打起來了。

一旁的人連連拉架,隻是這朝堂上偏著鎮南王的人已然是少數,拉來拉去的,最後都豎著眉毛拉偏架。

口裡還勸著此舉有為斯文,把孫禦史衣裳都勸沒了一件,臉上幾處烏黑。

這大殿上吵吵嚷嚷,比菜市場還鬨人。

劉首輔黑著臉,站在上首看著下麵,一群大臣打得熱火朝天,哪裡看得出還是朝廷命官。

就在這時,金鑾殿的大門叫個小太監急急忙忙地推開了,頭也不抬地大喊道:“鎮南王去世了!”

·

離戌時還有大半個時辰,京城的正門緩緩打開,那大元的旗幟一折,巴巴地就供著大周旗入了城。

大元三十年,大周複辟,改國號回周,天子李淮修入主京城,是為嘉熙元年。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使們久等啦!

後麵就是阿瑤封後生產了!估計會時光大法,然後養小包子~

繼續給小天使們發小紅包呀~謝謝小天使們的營養液!會加油加油努力更新的!

年號什麼的都是編的~

感謝在2021-08-01 22:36:20~2021-08-02 22:18:2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莫韶 10瓶;34365284 5瓶;鶴一呦、寶寶愛自己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