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平行世界(1 / 2)

阿瑤坐在桃樹下邊, 眯著眼睛看過往的人。

這位置選的巧妙,一旁不遠處就是舅舅的酒樓,有什麼不便的都有照應。

阿瑤沒等一會, 吃了顆蜜餞的功夫, 就有個穿著青色長袍的男子來了岸邊。

阿瑤見他手裡拿著根柳枝,就起身朝他點點頭。

男子看著很是溫和,見了阿瑤便拱拱手, 隻是不知為何, 眼神遊離, 什麼都看就是不看阿瑤, 口稱, “姑娘久等了。”

“沒等多久。”阿瑤打量他兩眼, 這男子察覺到了, 立刻咳嗽一聲,仿佛要把肺咳出來一般,看著十分痛苦。

阿瑤被他嚇了一跳, 小小地呼了口氣, 悄悄離他遠了一些。

這秀才看著弱不禁風的,一副身有重疾的模樣, 阿瑤不嫌棄他染病, 隻是這看著也太嚇人了。

見阿瑤悄摸地走遠了許多,男子又長長地咳了一聲,這才滿意地收了聲。

兩人之間幾乎隔了兩米, 沿著河岸往前走,阿瑤不說話,男子也不說話,兩人簡直像個不相識的過路人。

“你是姓袁?”還是阿瑤先開的口, 小娘子看著漂亮秀美,但是並不過於羞怯。

這樣見麵的機會來之不易,若是兩人真定了親事,這或許就是成親前唯一一次見麵了,阿瑤自然要好好了解一番。

她其實還有句話沒問出口,他這身子,看著不太好呀。

袁秀才連連點頭,他比阿瑤高出許多,但是不算特彆高的身材,看著還有些許羸弱。

“小生姓袁。”說話也怏怏的,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且這秀才隻答了一句便又不說話了,跟個鋸了嘴的葫蘆似的。

這人看著也不是個內向的性子,怎麼這會半天蹦不出一句話來。

阿瑤水潤的唇抿了抿,麵上沁出些汗來,瞅他兩眼,漸漸就覺得興致缺缺了。

她拿帕子擦了擦額上的汗,心裡有些戚戚的,日後真成婚了,這男人一天到晚就低著頭不說話,時不時再跟害了病似的咳兩聲,這日子可怎麼過?

兩人又走了一截,阿瑤把小帕子疊好,整齊地塞進荷包裡,決定再給他一次機會,問他平日裡都做些什麼。

袁秀才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態度,聲音越說越低,走著走著就開始勾著腰,“小生平日裡就看看書,旁的不做的。”

阿瑤抿了抿唇,書呆子。

袁秀才仿佛上輩子話說多了,這生來還債了,走在阿瑤身邊,那樣子跟著守衛似的。

兩人沿著河邊走了大約一炷香的功夫,阿瑤自個一點都不累,她平日裡在酒樓與家中往返,走這一會氣都不喘一下的。

一旁的袁秀才卻仿佛遭了大罪,一下一下地喘著粗氣,一會扶一下腰,一會給自己錘錘背,一副隨時都要倒下的模樣。

阿瑤看得心驚膽戰,烏溜溜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一時心思百轉,一下想到自己成婚以後,這秀才看著弱不禁風隨時都要過去的模樣,她還不得日日提心吊膽。

阿瑤不想嫁個權貴,但是也不能嫁個隨時隨地都能讓自己做寡婦的人呀!

劉嬸也沒提過,這人身子這麼差。

這難受的樣子,阿瑤都想給他幾個銅板叫他去買些藥吃了。

走到河水最深的地處,這裡能租船出河遊玩,一次八個銅錢。

阿瑤並不準備上去,她現在已然不想嫁給袁秀才了,自然不好意思花用他的銀兩,琢磨著如何同他說。

誰知走到了河邊,袁秀才突然滿臉通紅地停住了,男人搓了搓手,眼神很局促。

“馮娘子。”

阿瑤於是也停了腳步,仰著嫩生生的小臉看他,“袁秀才,怎麼了?”

袁秀才輕輕咳嗽一聲,眼神虛虛地看著自個的腳,“小生已經察覺出來了,小娘子無意小生,小生也不願意強求,我們不如就此打道回府。”

“小生家貧,是坐不起這遊船的。”

阿瑤愣愣的還沒說話呢,袁秀又急急地朝她拱拱手,一路小跑走了,活像阿瑤是個什麼吃人的鬼怪。

袁秀才走到了街角處,氣不喘汗不冒,立刻腰也直起來了。

一個麵無須發的老太監衝他一笑,眼神褒獎,“少不了你的好處的。”

阿瑤一個人呆呆地站在河邊,半晌才回過神來。

一旁的老伯突然把船上的牌子掀開了,露出個新招牌,現在坐船隻要五個銅錢。

阿瑤心情沉重,現在一時也不想回家去了,左右看看,目光停在了老伯身上。

阿瑤支起小傘擋住旁人的目光,自己悶在傘下數了數荷包裡的銅板,數了半天,痛心疾首地數了五個出來,垂著眼睛遞給一旁守船的老伯,語氣虔誠,“老伯,給我個烏棚小船,我自己坐!”

現在還有日頭呢,基本上沒有人會遊船,上去熱死人了。

不過上門的生意老伯也不會往外推,笑眯眯的叫阿瑤上了船,親自給她掌船。

阿瑤坐在船頭,垂頭喪氣地把傘抱在懷裡。

在她的預期裡,今個合該順暢的,誰知那秀才竟是個這樣的人,瞧著仿佛人都不太正常的樣子。

老伯劃著船進了湖中央,日頭大的厲害,阿瑤怏怏地坐在船頭,沒一會就曬得汗流浹背,心中十分辛酸。

這要如何同王氏交代,王氏自個嫁了商戶人家,在娘家幾個嫁給官身的姐妹中十分不得臉,平日裡也叫人輕視,最盼著女兒能有個好姻緣,不像她一般。

這要是叫她知道這婚事成不了,王氏怕是要吐出血來。

阿瑤歎了口氣,神色凝重地閉了閉眼睛。

“姑娘回去嗎?”老伯倒是不熱,他在這湖上漂泊慣了的。

阿瑤曬得小臉紅撲撲的,有氣無力地擺擺手,“再遊一會。”

五個銅錢呀,阿瑤已經後悔了,這湖上也沒什麼風光,吃點什麼不好!

阿瑤曬得昏昏欲睡,眼睛叫日頭曬得睜不開,眼前突然投下一片陰影,小舟突然一頓,仿佛撞上了什麼東西。

女孩一睜眼,小舟撞上了一艘華美龐大的遊船,船頭站著幾個十分眼熟的人。

身後的老伯一下就跪下去了,口稱貴人恕罪。

阿瑤抬頭看,脖子都抬酸了,兩隻腳下意識踮了踮。

女孩啊了一聲,呆呆地叫人,“殿下。”

上邊的太子很輕地笑了一聲,低頭看她一會,男人語氣散漫,“馮娘子在這相看郎君?”

阿瑤咽了口口水,不知道他為何這般問,語氣猶猶豫豫的,“是吧。”

太子笑了笑,俯身看著她,“娘子瞧著不高興。”

女孩穿了上次的小襖,小臉嫩生生的,十分招人眼。

阿瑤抿了抿唇,一雙烏溜溜的眸子四處看,就是不看李淮修。

一旁有人搭了梯子下來,兩個小太監點頭哈腰地要叫阿瑤上去。

阿瑤不想上去的,李淮修也不催她,就站在船邊看著她,太子不是個平易近人的性子,看著阿瑤的眼神卻十分柔和。

阿瑤鬼使神差地,就上去了。

日後想起來,李淮修還要說她心口不一,嘴裡說著不歡喜,人都要飛到船上來了。

一旁的陳通達嘴都要笑掉了,兩人站的遠,他手裡支著傘,還裝模作樣地,這邊打一下,那邊打一下,活像多忙似的,“真真是巧了,這地處都能遇上,誰不說是有緣分呐。”

阿瑤抿了抿唇,已經開始後悔上來了。

一行人很快就進了船艙,撲麵而來的冷氣叫阿瑤渾身一輕。

這船艙比起方才的烏棚小船真是兩個天地,地上是柔軟的地毯,角落裡置著冰塊,擺件裝飾,無一不精美,一旁有個廊台,隔著影影綽綽的白紗,把外間的暑氣隔絕了,又能有些朦朧的意境。

這才是遊湖啊,方才那是給自己找罪受。

一旁的小太監要給阿瑤拿傘,陳通達一扭腰就把人家擠到一邊了,自個殷勤地給阿瑤拿傘。

“可彆把小娘子累著了,看這日頭大的,小娘子怎生出了這些汗。”

阿瑤向來受不住陳通達的馬屁,這會就叫他說得渾身不自在,連連擺手。

她生得白淨,叫日頭一曬,更添幾分春色。

李淮修讓陳通達住嘴,叫他這些廢話一個人去外間說。

陳通達響亮地應了一聲,麻溜地滾出去了。

阿瑤坐在圓凳上,麵前是一桌糕點,一旁有個嬤嬤勾著腰給她打扇。

額發都扇得吹起,阿瑤一動不動地坐著,皺著麵頰不說話。

前個才說她不歡喜太子,怎麼今個就遇上了,多尷尬啊。

打扇的嬤嬤姓柳,年紀有些大了,笑得很慈祥,“小娘子快用,主子愛冷臉,總是不如這糕點熱乎乎的。”

阿瑤咳嗽一聲,粉白的麵頰上還沁著細汗,柳嬤嬤拿著帕子給她擦了。

越擦越滿意,眉眼乾淨,真真是個唇紅齒白的小娘子。

柳嬤嬤笑眯眯的,叫下人去了香膏來,拿熱帕子給阿瑤又擦了擦臉,末了再拿香膏給她潤潤麵,阿瑤兩隻手握在一起,叫她擦得搖頭晃腦小臉緋紅。

李淮修坐在一旁,手裡連個遮掩的書都不拿了,懶洋洋地看著阿瑤。

柳嬤嬤把她一張小臉擦得瑩潤才罷了手,阿瑤吸了吸鼻子,覺得自己香得不得了。

香膏叫人收走,柳嬤嬤悄悄看看太子,又看看這個眉清目秀的小娘子,暗自笑了笑。

真真是登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