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阿織提起葉夙,奚琴的心忽然像被一根極細的針紮了一下,疼是後知後覺,穿過血肉時,它仿佛帶來了覆劍坡的風雪,寒意遍地瘋長。
說來可笑,雖然早就知道前塵淵源,這還是他第一次從她口中聽到葉夙之名。
“……你究竟想問什麼?奚琴道。
阿織道:“你真的聽不明白嗎?
“我想問的是,你和青陽氏,究竟是什麼關係?
“你和青荇山,究竟是什麼關係?
“你認得我的師父嗎?你認得我的師兄葉夙嗎?還是我該稱呼他為,青陽氏·夙?
奚琴沉默許久:“我說沒什麼關係,你信嗎?
阿織斬釘截鐵道:“我不信。
而今細細想來,疑點隻有更多。
擊碎楚恪行幻銘衣那一式分神以上的劍氣,究竟出自誰之手?
無間渡的結界散去,無數凡人傷魂,他們是如何重入輪回的?僅憑著劍柄的神力麼,還是有誰用了愈魂之力?
奚琴的語氣變得很淡,聽上去竟有一絲涼薄:“我以為,仙子是個重諾之人。當初約法三章,說好不探知彼此過往,我以為仙子做得到。
阿織道:“那也分人。如果事關師父師兄,我做不到。
奚琴一怔。
涼薄是假象,是他好不容易築起來了一道防線,可惜在聽到阿織的答案後,這道防線瞬間潰散,他忽地笑了,笑意有些蒼涼:“青荇山的人,對你就這麼重要?
“是。
“上回我問你,在你心中,我排第幾,你說我排第四,除開你四叔,除開……問山劍尊,葉夙他,排第二?
阿織根本不明白他眼下為何要提這個,這不重要不是嗎?
可奚琴執意要問:“是不是?
“是。
“眼下依舊是?奚琴問,“排序從未變過?
“……是。
“你是個一諾千金的人,承諾於你,重逾性命。你肯為了他……他們棄諾,是不是意味著,你把他們,看得比你的命更重要?
“比我的命更重要。阿織直言不諱,“所以你告訴我,青荇山、青陽氏、我的師父、師兄,這些對你來說,究竟意味著——
阿織話未說完,因果崖的結界忽然一動。
有人找來了,這裡是楚家的地盤,來人的修為不低,不好攔。
不一會兒,楚家的判官出現在兩人的視野中,雖然早知阿織的真正身份,他還是言笑晏晏地稱了一聲:“琴公子,三小姐。”
“淩芳聖與奉雪、淵公子都到山陰了,淵公子尋不著琴公子,正四下找呢。”判官說著,似乎這才注意到奚琴與阿織之間異常沉默的氣氛,“在下……是不是打擾到二位了?”
半晌,阿織道:“不曾。”
判官笑了,如釋重負道:“這就好,二位都是楚家的貴客,如果有怠慢,那便不好了。”他轉向阿織,“對了,家主聽聞三小姐回來,稱是有事相商,已在生死殿中等著了,三小姐這便隨在下過去?”
阿織“嗯”一聲,在風聲中折過身,毫不遲疑地隨判官離開了因果崖。
因果崖上,隻餘奚琴一人。
奚琴抬目看向阿織方才站立的地方,幽白斬靈浮在風中,她沒有帶走。
她可能真的動了氣。
氣他什麼都不肯說。
其實在此之前,奚琴無數次想到過今日,他也早早想好了該怎麼做——她如果追問,他會坦白。
他知道阿織最恨欺騙,大概同樣也不喜歡被隱瞞。
可惜這一切預想,都發生在今日之前,這次浸骨之前。
每次浸骨,回憶紛繁湧來,一段接著一段,目不暇給。這一次,他記起的一些被葉夙放在心底,看似不太重要的小事。
還是發生在他們去人間的那一年。
山中歲月寂,那年似乎是青荇山生涯中,最跌宕起伏的一年,年初,慕家出了事,他趕去滄溟道,把阿織帶回來;一整個春,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阿織,隻能沉默伴她朝暮;夏初,問山終於回來了,他們一起去了人間;秋是阿織的生辰,到了深冬,問山忽然要離山。
問山離山那日,特地讓葉夙多相送一程,說是有話對他說。
“那日去人間,我和小阿織提起問劍之陣,你似乎對為師有些不滿?”天雲之端,問山閒適地立在一柄劍上,含笑問道,“忍了半年了,說說吧,青陽氏主上對為師究竟有何不滿?”
葉夙沉默許久,聲音很靜:“不滿不敢,隻是……當初我懇請師父收下阿織,並非因為她是端木氏族人,可以與我成陣,我不曾想過這些。”
“我知道,你當初是憐惜她麼。”問山笑道。
他接著道,“所以,你如今和為師說這個,還是因為憐惜?”
葉夙垂眸道:“她是我師妹,我自當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