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淩晨六點。
冬季的夜總是更漫長,但淩晨六點,日光還是悄悄藏在雲層後露了個臉。
影影綽綽的青光中,一團幽藍火焰墜落。
——火焰?
“不、不是火焰......”
江幼瓷圓圓睜著眼:“好像是......流星......?”
這顆流星很亮、很圓......更愈來愈近。
愈來愈近的藍光使整座基地瞬間變暗。
江幼瓷感覺連眼前的人影都看不清了。
但很快,短暫的黑暗就被更多藍光吞沒。
白晝市上空——出現了更多流星。
又圓、又急,每一顆都像幽藍的火焰,接連地墜落。
段雲熹和穆遠瀾都逐漸擰起眉。
流星沒什麼好稀奇的,但這麼大規模的流星雨......在前世卻從沒發生過。
就算重生會引起蝴蝶效應......難道連自然現象都能改變麼?
“這、這是......”
葉正初長大嘴,兩片唇瓣翕動著,似乎想要說點什麼——卻被一下砍掉了腦袋。
葉遙麵無表情、單手拎住這枚腦袋——腦袋似乎想長回去,卻被葉遙死死按住。
然後......他撬開了腦袋的頭蓋骨。
瑩白削瘦的手指伸進腦漿中......掏出了一枚晶核。
彩色晶核閃著幽幽的光、很漂亮、充滿誘惑力、與力量感。
葉遙卻像嫌惡心似的,根本沒有吸收這枚對他大有裨益的晶核、反而乾脆利落地把晶核捏碎、星星點點彩色光點碎在幽藍夜空裡。
如果葉正初這樣還不死......
“咳...你這個小雜種......”
葉正初果然沒有死。
但顯然,連晶核都被捏碎叫他傷得不輕、更顧不上時時注意的風度,神情癲狂、用力嘶吼:“我說過!我是不死的!不管你們做什麼......都永遠彆想殺死我!彆想擺脫我!我永遠都不會放過......”
他話音未落。
葉遙再次毫不留情地砍掉他的腦袋。
沒有一絲猶豫——
“咯嘣——”
掰碎那枚彩色晶核。
“你這個小——”
這回,葉遙一個字也不想聽他多說了。
比上一回更快、更熟練地完成砍頭、掏晶核、掰碎的動作。
他們這樣重複了不知多少次。
重複到前來找老大的副手秦光輝看得雙腿都軟了。
“你、你們......”他大聲地斥責,“你們這麼折磨人!算什麼好漢!”
江幼瓷震驚!
“可是......”她像看傻子似的看著他,皺眉糾正,“我們又不是好人......我們可是反派聯盟呀!全世界最惡毒的反派組織!”
所有挑釁他們在反派界地位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噠!
秦光輝:“......”
拯救七百多學生、還給他們租帳篷......你們這反派當的......也就跟他們作對的時候......不對啊,那時候好像也是他們流星傭兵團才更像反派吧?
秦光輝一時有點沉默。
他不想說話了,乾脆等老大反殺。
但等了足足三分鐘......隻等到他們老大被反複捏爆了不知多少次晶核。
這......這特麼的......
秦光輝開始害怕了,腳底抹油就想開溜。
但想來容易、想走......
“秦先生,稍等一下。”
這個比葉先生更斯文俊秀、溫文爾雅的年輕男人單單是往那一站,就叫他知道不可能了。
秦光輝緊張地吞下口水。
在以為自己即將經受跟他們老大一樣非人折磨時......發現這位賀先生似乎格外好說話。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他比較好說話。
或者說......聽話。
秦光輝機械地張著嘴。
根本用不著賀先生對他上刑,就一五一十把他們流星傭兵團的老底全交代了。
“......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隻知道就算我們老大......每周都得對S先生進行彙報......S先生你們應該聽說過吧?他是末路聯盟的......啊,你們也知道S先生啊,我就說嘛,怎麼可能有人不知道末路聯盟呢,末路聯盟分部遍布全國,那可是整個世界最大的......不不不,最大的反派組織那肯定是你們啊!末路聯盟跟你們肯定比不了!比不了!”
秦光輝一邊說,一邊看著醜陋的塑料人偶,想到:現在的他,恐怕比這個人偶都還要聽話吧......
他又看向幾條狗——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他說不定比這幾條狗都還要更聽話......
又是末路聯盟。
段雲熹緊緊皺起眉。
她在末世十年,都從沒聽說過末路聯盟這個組織......如果真是胡蝶效應......那她這隻胡蝶翅膀是不是扇得太努力了?
而穆遠瀾,就絲毫沒有這方麵的困擾。
雖然他同樣沒聽說過末路聯盟......但末路聯盟裡麵的成員不也是人麼?
除了江幼瓷,他對任何人的記憶力向來都無限趨近於0,所以他不記得前世有沒有末路聯盟這麼個組織......這簡直太正常了。
等問完所有想知道的事,賀彆辭很寬容地放秦光輝離開了。
秦光輝沒忍住朝像個玩具一樣被自己兒子反複殺死的葉正初看了一眼......他默默地想:老大!他真的儘力了!
便頭也不回地跑了。
葉正初:“......”
儘力......你賣組織特麼倒是賣得挺儘力的!
(╯‵□′)╯︵┻━┻
墜落流星帶來的藍光已經完全暗淡下去。
流星基地各大勢力跟流星傭兵團的火拚也逐漸到了尾聲。
賀彆辭這才朝葉遙看去,耐心問道:“玩夠了麼?”
葉遙冷冷束起手,拿鞋尖把再次被掏出個大洞的腦袋踢進土裡,乾嘔著說:“看他一眼我都嫌臟。”
“那我們也該上路了。”
賀彆辭好脾氣地看向葉正初。
不知為什麼,明明有著這樣強大的不死異能......再次複活的葉正初還是被他近乎柔和的目光看得一抖:“等、等等,聽我說!這個流星......流星不對勁!”
賀彆辭輕輕哦一聲,朝他笑了笑,忽然說:“葉先生,你活得很累吧?”
什......什麼?
......累?
不,他不累。
他還沒活夠,怎麼可能會感覺累?
“不,你很累。”賀彆辭說道。
什......什麼?
葉正初怔怔盯著他。
眼神逐漸變得暗淡——像墜落的流星,一點點、失去所有的光芒。
“對...對......”他囁嚅著說,“我很累......”
好累......好重......
他可能是......不想活了......
葉遙再次砍掉葉正初的頭。
掀開頭蓋骨、掏出晶核、捏碎......
這回,葉正初沒再複活。
他的頭咕嚕嚕地滾遠、黑血淌了一地。
跟任何一個喪屍......都沒有任何區彆。
他終於......
“......啊!”
江幼瓷看著滾動的頭顱,忽然低呼出聲:“頭......這顆頭......”
這顆頭怎麼......怎麼沒了!
眾人終於發現。
被幽藍流星染黑的天光......沒有再回來。
整座流星基地格外地黑。
而黑暗流淌著......吞沒了葉正初滾在地上的頭。
這...這是什麼東西......
劉藍緊緊捏著塑料桶、後退半步——他鬼使神差地把桶朝黑暗砸過去——
寂靜無聲。
連桶墜落的聲音都沒有。
桶......同樣沒了。
被......被黑暗吃了?
空氣似乎格外寂靜。
一時間,似乎連聲音都被黑暗吞沒。
江幼瓷牽著鵝,兩條小腿腿跟牽引繩一起、可著勁兒地抖。
救......救......
圓圓的淚珠掛在眼尾,不等墜下來,江幼瓷就感覺整個人被猛地提起——她鼻尖撞上淺淺的黑雪鬆香氣。
香氣很淺,但安全,又可靠。
“離開這。”
賀彆辭簡短的說。
他說了三個字,整個腦袋都埋在他胸前的江幼瓷聽到兩個半......距離他更遠的人甚至隻聽到半個。
黑暗......是真的連聲音都吞沒了。
而上一秒還在戰鬥的流星傭兵團與其他勢力......沒人知道是被黑暗遮掩了戰鬥的聲音,還是整個人都融在了黑暗裡。
眾人終於都反應過來了。
“走!快走!”
段雲熹大聲喊。
“我們的車就在後麵!王婆會回來接應我們!走!!”
江幼瓷沒法判斷段雲熹距離她有多遠——或許十公分、或許二十公分......但她嘴裡的每個字她都隻能聽到半個。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江幼瓷被賀彆辭扛在肩頭、像沙包一樣、逐漸靠近他們的運豬車。
江幼瓷淚流滿麵。
被扛著......還要被塞進運豬車......
她現在跟真正的豬......應該沒有一點區彆叭!
嗚嗚嗚嗚!
-
墜落在白晝市的流星實在太多了。
有不知多少人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黑暗吞沒。
光是從流星基地逃出的近萬人就有一半都消失在黑暗裡。
跟喪屍、變異動植物都不一樣。
黑暗悄無聲息、一旦沒入黑暗就消失無蹤......連戰鬥的機會都沒有。
所幸,黑暗擴散得並不快。
至少追不上運豬車。
流星基地的普通人加上異能者,幸存近五千人,浩浩蕩蕩向江海不夜城進發。
江海不夜城距離白晝市並不遠,但隊伍人數太多、行進速度被大大拖慢。
除了江幼瓷,所有人都擔驚受怕......這個末世似乎不想給人類哪怕一點活路。
江幼瓷不害怕純粹是因為......現在她身邊既有男主又有反派......怎麼可能有人能在男主和反派都在場的前提下殺了她?
就算是黑暗也不行!
而且......隊伍中多了一個穆遠瀾之後,她的末世生活就更幸福啦!
運豬車......這可是運豬車!
雖然是她以前百般嫌棄的運豬車......但這裡麵已經被穆遠瀾填滿了他們和哥哥在地下部落繳獲的物資!
她重新變成一個小富婆啦!
比在流星基地的時候那些勢力送來的一百倍還多!
雖然還沒到一千倍......但她會認真記在小本本上噠!
隻是......
江幼瓷終於想起來了。
她一臉狐疑地看向穆遠瀾,問道:“瀾瀾哥哥,我哥哥......”
當時她在樓上親眼看到、車被人開走,然後未婚夫、哥哥、鵝就全部不見了。
現在未婚夫和鵝都回來了......那她哥哥呢?
鵝立刻用力搖著圓鼓鼓的小腦袋給穆遠瀾使了個眼色。
但穆遠瀾......穆遠瀾根本沒能接收到鵝的信號。
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撒謊的穆遠瀾掏出一隻小巧的塑料袋。
塑料袋被遞給江幼瓷。
江幼瓷接過塑料袋。
發現裡麵......裝著一袋塑料渣渣?
這......這是什麼意思呀?
江幼瓷眨著大眼睛看向他。
穆遠瀾抿了抿唇,語氣沉痛地說:“對不起小瓷......我沒能看好你哥哥......灼陽哥他......凍成塑料了。”
江幼瓷:“......”
江幼瓷:“???”
江幼瓷:“!!!”
她哥哥......她哥哥應該是一個人......叭?
原來人類還能......凍成塑料的嘛?
江幼瓷哭了:“瀾瀾哥哥......你騙我!”
她哥哥怎麼可能會凍成塑料!
她沒有異能都沒有被凍死!雖然她哥哥隻有一個隻能開出一朵小水花的異能......但也不能被凍死呀!
“沒騙你。”
穆遠瀾很焦急,手忙腳亂地、生怕她誤會。
他怎麼可能會騙她呢!
他永遠不會騙她!
穆遠瀾沉思三秒,一把牽過用力縮減自己存在感的鵝,抓著牽引繩就把它提起來,對江幼瓷說:“它可以作證。”
“小瓷你問它......它絕對不敢說謊。它如果說謊的話......”穆遠瀾想了想,聲音沉沉地說,“我會捏爆它的狗頭。”
大狗/二狗/三狗:“???”
鵝老大說謊你為什麼要捏爆它們的狗頭?!
它們現在不當鵝老大的狗了還來得及嗎?
江幼瓷哭聲停了,捏著塑料袋,向鵝問道:“黑帥,我哥哥......我哥哥真的凍成塑料了嘛?”
“嘎嘎!”
鵝用力撲騰兩下。
它不願意讓瓷寶傷心,但是......讓它的小弟們狗頭被捏爆......那好像也有點不仗義TAT
“嘎!”
鵝艱難地點了一下圓鼓鼓的小腦袋。
什......什麼?
江幼瓷感覺她要暈過去了。
難道......難道她哥哥真的......凍成塑料渣渣了嘛!?
江幼瓷捧住塑料渣渣、痛哭流涕:“哥哥......嗚嗚嗚哥哥......我都不知道你還有塑料血統!嗚嗚嗚嗚嗚!”
穆遠瀾:“......”
穆遠瀾更無措了。
他忽然覺得......他如果說灼陽哥凍成灰飛走了......會不會更好一點?
江幼瓷哭得無法自拔。
直到眼前出現一隻白白嫩嫩的小胖鵝。
江幼瓷哭聲一頓,抬起頭,看向賀彆辭,眼淚瞬間又墜下來:“嗚嗚嗚嗚......賀彆辭......我哥哥凍成渣渣了......還是塑料渣渣!”
賀彆辭接過塑料袋,認真看了看。
這隻是很普通的塑料......他實在很難想象什麼人能有這種塑料血統。
於是賀彆辭沒忍住笑了一下。
江幼瓷:“......”
江幼瓷:“???”
江幼瓷:“!!!”
嗚嗚嗚......她哥哥都凍成塑料了他還笑!
“賀彆辭......你失去我了!!”江幼瓷哭著控訴。
“抱歉瓷瓷,”賀彆辭細心又溫柔地幫她抹掉淚珠,“彆哭了。”
嗚嗚嗚嗚......不愧是大反派......她哥哥都凍成塑料了他都不允許她哭!
他的心腸是黑的叭......這一定就是傳說中的鐵石心腸......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