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都停滯了一瞬。許令儀感覺三魂七魄都被抽走了一半,但固有的理智讓她咬破了舌尖,腥甜的血液瞬間讓她的呼吸冷靜了些許。她好整以暇,再眯眼看去,那張恐怖猙獰的臉正在有節奏地向後退去。
漸漸到了適宜聚焦的距離,許令儀這才看清那原來是一張猙獰怪誕的麵具。
是跳神的薩滿!
“雨冥冥兮山之阿······”
“雷填填兮水瑟瑟······”
薩滿赤著腳,臉上戴著狀如鬼怪的麵具,頭頂豔麗的花冠,身著寬袍大袖,左手執鼓,右手執鞭,隨著他擰身擺舞,腰間的配飾也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嗚······”,跟隨踏舞的眾人同時發出猿猱般淒厲的嗚咽聲,男男女女突然像天空拋灑起紙錢來,然而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紙錢的樣式與平日所見無所不同,卻是血紅色的。
“君兮靈兮,奉椒漿兮,山兮鬼兮,獻女瓊芳······”
薩滿如牽絲玩偶一般擰身子搖頭,時而渾身抽搐般震顫,時而瘋癲般跳躥。
熱鬨卻空曠的房間裡燭火搖曳,許令儀不敢抬頭,有限的視覺範圍內隻能看見青石板地麵被擦得鋥亮,房間的正中央掛著許多畫像,而畫像下設了個覆著紅綢緞的桌子——
那是祭壇。而祭壇上方的牆上掛著一副畫像。
畫像上的人瘦骨嶙峋,身著詭異又不合身的官服,眉毛向上吊著幾乎入鬢,一雙長眼呈三角狀,同樣也死死盯著罐子裡的許令儀。
四目相對,許令儀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這是個祠堂。
儀式持續了很久才結束,人群中為首的“太爺爺”安排了幾個女性將許令儀從“轎子”裡“請”出來,帶到二嬸子家梳洗裝扮。為了不節外生枝,許令儀一路上仍舊選擇了裝暈,然後再伺機而動。
女人們力氣不小,但奈何許令儀確實精壯,是被連拖帶拽弄到二嬸子家的。微弱的煤油燈光將人們的身影拉得老長,如同幢幢鬼影,扭曲著爬滿破舊的土牆。
幾個女人嘰哩哇啦地一邊對許令儀的身材品頭論足,一邊抬出一個頗有些年代感的大木箱子來,從裡麵取出裝扮的道具。
許令儀眯眼看著,辨不清材質的紅色衣裙在昏暗的燈光下像沾滿了血跡一般,偶爾能看出裙角處繡了什麼圖案,太暗了,她看不清,隻心中揣度個大概,應該是一套婚服。
二嬸子率先對許令儀動了手,麻利地拉開衝鋒衣拉鎖,將外套拽了下去。
即便是防水材質,在大雨裡澆了半宿又泡在罐子裡幾個小時,脫下去時已經濕漉漉的了。
二嬸子啐了一口,差點吐在許令儀臉上,“這鬼天氣去娶人,濕漉漉的回來,看我新換的床褥都濕透了。”
旁邊的女人裡有附和的,有寬慰的:“哎呀二嬸子,要當喜婆婆的人了,床褥濕了再換一床嘛。”
“你說得輕鬆,這大紅床褥是我特地走了十幾裡路去縣城新買的,一次還沒鋪過嘞。”
“買來不就是給娃辦婚用的麼?給兒媳婦躺了,也不虧。”
二嬸子看著床上高高大大的許令儀是十萬個不樂意,但如今也沒了辦法,隻得嘟囔著:“這蹄子比大娃子還高出一大頭去,也不知道到那邊能不能降得住。”
說罷掂量了一下許令儀濕透的衝鋒衣扔在了牆邊,不解氣,還踹了一腳。
許令儀在衝鋒衣裡麵又套了薄絨衣和速乾衣,薄絨衣已經隻是略有潮濕了,速乾衣摸起來已經十分清爽。許令儀全程都在裝昏迷,她儘可能讓自己的呼吸平穩,身體看起來不會過於僵硬。
然而她的內心卻極度不安——
她的手機在衝鋒衣內兜裡,隨時都可能被二嬸子發現或者扔掉。而她手腕上還戴著一塊單獨插卡的可通話手表,但這塊手表現在正掩在速乾衣袖子中。
如果手表也被發現,那她也就徹底失去了和外界聯係的工具了。
以她的身手打倒屋內的四五個女人倒不成問題,可許令儀對山村略有了解,這種村落封閉又抱團,如果動靜鬨大,必然引來全村參戰,到時候她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一個比二嬸子年輕些的女人看到許令儀的薄絨衣之後輕聲“呀”了一下,小心翼翼問道:“二嬸子,這絨衣可真花花,怪好看嘞。這女娃也不穿了,你看······”
二嬸子沒好氣:“想要就直說,花花腸子怪多。給你了,你脫吧。”
脫那件衝鋒衣已經讓二嬸子汗流浹背了,她也懶得再動手,索性指使彆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