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又混沌加了一句,“伯母還好嗎?”
清若離他不太遠,視線也看著監護室裡的周婭芝,點點頭,複又搖搖頭,“不大好,我媽生我時大出血留下了病根,這幾天昏的次數有些多。”
裴時沒看她,視線看著裡麵躺著的長輩,“醫生怎麼說?”
清若的聲音帶著些疲倦,“會診了兩次,昨晚第三次,還沒出結果。”
裴時背在身後的手握成拳,“需要幫忙隨時開口。”
父母的事在前,清若現在似乎沒了任何心性,聽見這話平穩的點頭,“謝謝。”
站著這一會,又有醫生進去監護室給周婭芝做檢查和抽血,出來告訴她今天血脂情況比昨天好一些。
清若蒼白的麵容上總算帶上了一些血色,送走了醫生,轉身問裴時,“喝茶還是水?”
裴時拒絕的話繞了一圈,“白水就好。”
清若點點頭,給他倒了杯水在會客桌上,她在沙發另一邊坐下。
一時間無話,兩人中間間隔了太多時間。似乎是熟悉的,卻又隔著陌生感。
當初的事是她對不起裴時,沒成想再見麵,看起來還是裴時胸懷坦蕩。
裴時在來的路上,已經給助理打過電話,車子到醫院停車場時候已經大致知道現在她家公司那邊的情況了。
裴時視線落在桌上的紙杯上,“顧氏和石橫的合作,經央可以技術入股,條件是……”
話語被打斷,顧清若靠著沙發,麵色淡淡,似乎有些抗拒反感的語氣不善,“裴總要技術入股很歡迎,但希望隻是公司的事,不牽扯個人。”
還是渾身帶刺,容不得半點過界的任性。
顧嘯事發突然,周婭芝現在又是這個狀態,她平時囂張肆意習慣了,這幾日估計見了不少人世險惡。
裴時視線看著她,話語平穩,“我是來看望長輩順便談公事的。”
清若這才看著他緩和了情緒點了點頭,“不好意思,我這幾日情緒不太好。”
“裴總的條件是什麼,您說。”
裴時這才補了下一句話,“收益經央要占六成。”
秦晟這會要拉她,但顧家和秦家都是做實業的,這會顧氏裡麵虎視眈眈的股東太多,秦晟一個人要拉她很困難,稍不注意,兩家資金鏈都會出問題。
清若低頭思考了一會,“裴總是把項目大致過了一遍了嗎?”
裴時點了點頭。“差不多看了遍規劃。”
他們要做一個科幻5D館,地點、建設這些在顧氏和石橫這樣做實業的企業裡都是容易解決的問題。
但最重要的,也是最不可控的,就是技術問題。
而國內現在的電子技術龍頭企業,就是經央。
裴時就是做技術出身的,他自己從無到有做了一個智能係統,從此一步登天,自己手裡握著諸多專利,公司裡現在數不清的科研專利。
而且有源源不斷的專利使用費,經央目前的科研開發項目已經涵蓋了方方麵麵。
做技術的公司不同於做實業金融的公司,股東話語權很重。
裴時的經央,除了他,運行最重要的就是科研開發人員,決策完全就是裴時的一言堂。
所以這幾年,裴時身價水漲船高,從一開始的新貴到與帝都幾大世家平起平坐,到現在自己獨成一門。
幾乎都是交好的態度。畢竟很多目前的核心技術,專利都是經央持有。用得上的得態度好,用不上的,也不敢保證自己公司永遠用不上人家的專利。
清若看他,“這裡不太方便細談,裴總下午有時間嗎?”
裴時點頭,“有空。”
清若道,“那下午我和秦晟,帶著具體的規劃書到裴總公司詳談?”
裴時一時恍惚,想起大學那會,第一次見麵,秦晟叫席嘉樹吃飯,那天正好他和席嘉樹去看工作室地點,便一道過去了。
秦晟站起身迎過來,包間裡還坐著一個膚白如雪嬌豔似花的女生。
抬頭看著他們貓似的搖手,笑得眉眼彎彎,燦如星辰。
秦晟介紹,“席哥,裴哥,這是我異父異母的妹妹,顧清若。”
後來談了戀愛,裴時是有些生氣的。
她窩在他懷裡,摟著他的脖頸,一下一下的啄他的下巴,溫聲軟語的嬌,“小時候我兩住隔壁,爸媽都忙,基本就是一起長大的。小時候他搶我裙子穿,我搶他褲子穿,他就是我異父異母的親哥。”
裴時情緒緩和下來,她突然想起好玩的,摟著他的脖頸坐起來,“裴裴,等下,我有照片,我給你看,秦晟小時候穿我裙子,超級好笑。”
兩個人窩在沙發裡看秦晟小時候穿著小裙子的照片,他其實不覺得好笑,但是她笑得好甜好可愛,他也陪著她笑。
秦晟的事,算是揭過,此後他也算認了她這個異父異母的哥哥。
夢境總是稀奇古怪,此後這些年,他有好幾次夢到她的時候自己仿佛是秦晟那樣的角色,她異父異母的哥哥。
夢裡比她和秦晟還要好……
裴時思緒拉回來,也隻是一瞬而已,他點了點頭,“好。”
起身告辭,長輩病著,他也不便多打擾。
清若送他,“開車來的嗎?”
裴時點點頭。
她溫聲囑咐,“那開車慢點。”
裴時稍微側著視線看她蒼白的麵頰,心裡緩緩歎了口氣,“伯父那邊,我會讓新亞的朋友幫忙請救援隊找找,現在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自己多注意身體。”
顧嘯是私人飛機在亞南灣出海時候飛機失事墜海,這會還沒最終確認人怎麼樣,搜救隊目前隻找到了飛機殘骸,生存希望非常微小,但也有。
清若抿著唇,知道希望不大,但現在總歸是有個念想在,朝他點頭致意,很認真的道謝,“有勞裴總,謝謝。”
裴時進了電梯,她站在外麵,兩人四目相對,電梯門合上之前,裴時輕聲道,“下午公司見。”
清若點了點頭,“裴總再見。”
裴時到停車場坐上車沒點火,點了支煙,打開手機把今早助理發給他的企劃書發給戰投的部門經理:下午兩點之前,做一個大致方案出來。
來的時候遇上堵車點,回去時候比較通暢,他車子上了高架微信提示音響,看了一眼是席嘉樹便沒做理會。
沒十分鐘,電話過來了。
裴時手機放在支架上,點了接通。
席嘉樹咋咋呼呼的聲音在車廂內響起,“怎麼樣哥?”
裴時斂著眉眼,“狀態不太好。”
席嘉樹那股子咋呼沉靜下來,“伯母不大好還是顧清若不大好?”
裴時簡明扼要,“都。”
席嘉樹習慣了他的話少,這幾年越發話少冷場冷。
“那裴哥你……”
裴時手指扣著方向盤,歎了口氣,“儘量幫一幫吧,還是一樣的倔脾氣,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頭。”
席嘉樹就很無語凝噎,所以這麼多年,還在惦記人家,那前頭怎麼不去找啊。
當然這話,他現在不敢問。
隻能附和,“您的得對。”
席嘉樹對他用敬語時候,通常都是在心裡罵他的時候。
裴時抿了抿唇,話語很輕,“我從來沒想過她過得不好。”
“是,我知道,您風光霽月。”
席嘉樹從大一認識裴時到現在。
顧清若是裴時順風順水的人生裡唯一載的跟頭,還是那種載了個頭破血流的大跟頭。
而這麼多年過去,裴時身居高位,手握大權,不報複、不接觸,已經讓席嘉樹對此佩服得五體投地。
現在人家一有事,立馬屁顛顛上前要儘量‘幫一幫’。
儘量二字,於彆人可能真的是儘量,於裴時,能用上這兩個字的,真的不多。
不知道是不是今日刺激太多,從李姨到老葉,裴時總覺得自己今天情緒拉滿。
這會話已經脫口而出,而他對席嘉樹,也沒有掩藏的必要。
裴時輕聲開口,“就是,有點心疼。”
從兩人徹底分手那天起,到現在快十年。
十年,身體裡的細胞都輪換多少次了。
席嘉樹直接靜音,半響之後,“我知道了,我讓我爸找醫生,問救援隊。”
論現在的公司排名,上升空間,經央在帝都都是前列,但到底盤根錯宗的關係不如一些老牌世家。
席嘉樹他爸爸對裴時是一千個誇一萬個好,隻要說是他的事,能比對席嘉樹還上心。
裴時眼眸裡蘊出溫情,他同席嘉樹之間,也無需多餘的寫意,而是交代他,“上心些。”
席嘉樹哼了一聲,“知道啦。”涉及到人命,特彆還是他裴哥的命中劫,他哪裡敢大意。
**
還是適合肆意張揚。
——【黑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