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長殷回到府中,傍晚時分,利海便奉命將昭寧帝的手稿送了過來。
送走利海後,他坐回書房,隨手翻看她的手稿,紙稿上隱隱殘留著她揮筆間的袖籠清香。
秦長殷的神本是閒然自得,當他眸光落在紙稿上時,眼神愈來愈驚訝。
紙稿上的內容調理分明,先是羅列出當前兵製的特點。
“其一,兵士終身為兵,父死子繼,兄終弟及,世世代代。士家為兵乃世代義務,若非戰功煊赫,經批準,作為獎賞方可解除。其二,兵與民分離。兵士之家即士家,另立專項管理的戶籍,稱為士籍。入士籍者,不得擅改民籍。其三,兵士的家屬,集中居住,集中管理。其四,為了保證兵士人口的再生產,士家在內部婚配,不與平民通婚。”
秦長殷飛快的往下看,“當前兵製通過以眾將部曲的家眷為質,實則掌握了眾將部曲之軟肋,為此,軍中鮮少有豪強擁兵割據之態,軍隊由此維穩。”
這算是昭寧帝將帝王和將領間最後一層窗戶紙捅破了。
紙稿上接著點出目前兵製的弊端,“軍隊中人身依附關係,已成常態一代兵士衰老,子弟尚未長成,兵源時時出現斷層,逢此時,軍中迎來缺少後備兵源之危,自敬祖二十八年至今,士家身份遠不如前,兵士為兵作戰之積極性由此挫傷。”
最後,她龍飛鳳舞的寫下八個大字,“兵製整改,刻不容緩。”
秦長殷看完之後,捏著紙稿的手隱隱在顫抖。
兵製,一向是紮進他心底的一根刺,他於先帝敬祖晚年時期參軍,在軍中近十年,現在軍中的問題,沒人比他更清楚。
隻是整改兵製,並非一朝一夕,一言一語那般容易。
牽一發而動全身,他不敢輕舉妄動。
而現在,昭寧帝也看到了這點,並要整改兵製,他自然是難掩的激動。
看來他從前一直都低估了她。
秦長殷雙眸深邃的落在手稿上,卻意外發現手稿的寫著“兵製整改,刻不容緩”那張下麵還有一張。
他將那遺漏的那張從地下抽出展開,當他看清紙上的內容時,登時愣住了。
隻見那張紙上赫然是他的麵容。
她畫他作甚?
秦長殷頓覺被她捏過的手一片熾熱滾燙,他薄唇微抿,指尖捏著畫作,半晌才將那張畫壓在書案上。
深夜,秦長殷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
一闔上雙眸,他眼前便是笑意灼灼的她,正向他伸出一隻手。
他心煩意燥的坐起身,眸光無意瞥見書案上的那張畫,秦長殷握了握拳,良久,才再次躺下。
自從手稿被利海送去了撫遠將軍府,蒔七就一直等著他來找她。
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見他露麵。
蒔七一陣憋悶,難道那張畫還不足以讓他明白她的心思?
還是說,他在刻意躲著她?
想到這裡,蒔七忍不住冷笑一聲,秦長殷,此事可不是你躲就能躲得掉的。
連著過了半月,也不見他進宮,每回一下朝,他總是神淡漠的轉身就走。蒔七心裡也憋著一口氣,加之一直在和常同甫商榷土地整改一事,暫時沒有顧得上他。
結果才過了半個月,蒔七就聽說京城中傳聞撫遠將軍府的秦老夫人有意說親了。
蒔七執筆的手一頓,立時在紙上劃拉一個濃重的墨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