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確確實實是屬意她了,她也是。
他想,那時他一生中,最歡愉的時光了吧。
以至於在他未來沒有一個女人的時候,他總是從那綺麗的夢境中驚醒,她眸底含俏含笑,雙頰染著情穀欠的緋紅,以及那軟糯的重華二字還恍如昨日,在他眼前依稀浮現。
再後來,他碰見了一個法力高深的仙人。
仙人救了生死一線的她,是他哀求的,天下自然沒有白得的好事,他做了交換。
他交換了他二十年的陽壽,換來她的一線生機。
但是仙人卻告訴他,他乃紫微星下凡,和鮫人相戀,鮫人是要遭天譴的。
他本是不信的,可是他眼睜睜的看著她身子一日比一日差。
他下了狠心。
便是她會恨上自己一輩子,他也要她好好活著。
於是他便祭出了餘世紫微星格和七情六欲,隻為了重來一次,她能安寧一世。
她最後必是恨死他了吧,他聽著她笑問:“你可對得起我?”
他藏於衣袖下的手,捏碎了扳指,碎玉紮進了他的手掌,猩紅的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袖,可是他還要風輕雲淡的說他對不起她,他不好,不值得她如此上心。
再後來的事……嗬,不說也罷。
“陛下,雨勢漸大了,陛下您的頭發都濕了。”雲鶴斟酌著打斷了姬平生的思緒。
何止是濕了頭發。
他滿麵皆是雨水,也許還有淚水,隻是他早已分不清了。
雲鶴扶著他緩緩走了下來,聖駕回了清心殿。
“番邦昨兒新進貢上來一些夏瓜,可要給夫人那送去一些?”雲鶴一麵幫姬平生沐浴更衣,一麵問道。
姬平生微微頷首:“朕記得她最愛吃夏瓜了,多送些過去。”
“是。”
姬平生吩咐了下去,雲鶴便親自帶著夏瓜去了燕山之上,世人皆道燕山念蒼園乃陛下最愛的皇家園林。
陛下一生中,有近三分有二的時間,都是在念蒼園處理政事。
雲鶴將夏瓜放在一個衣冠塚麵前,低著頭道:“夫人,陛下又念起了您……”
他絮絮叨叨的說了不少關於姬平生的近況,最後道:“陛下這些日子身子又不好了,倘若您在天有靈,保佑陛下龍體康健。”
熙寧帝此生,除了皇後柳如絮,再無後宮。
隻是皇後終身不孕,不能為熙寧帝綿延子嗣,朝臣們紛紛上奏要熙寧帝廣選秀女,充盈後宮,為皇家開枝散葉。
熙寧帝對此奏折皆是一概不問,最後被逼的狠了。
熙寧帝竟是將幾個上奏的勤的大臣,一貶再貶。
至此之後,再無人敢提讓熙寧帝充盈後宮一事了。
世人皆以為熙寧帝和皇後感情甚篤,皇後不孕,熙寧帝也不肯選秀,此生隻皇後一人。
一時間,大雍男子皆以一生一世一雙人為榮。
隻是沒有知道,熙寧帝從未寵幸過皇後,甚至在封後之後,便再未踏足鳳鸞宮。
再後來,熙寧帝暗地裡從民間尋了百十來個天資聰穎的孤兒,養在宮裡,以備做繼承人。
百十個稚童,最後隻剩了一個七歲的男童。
雲鶴沒有伺候過熙寧帝兒時,但是看皇後麵露驚異的模樣,也知道此童和熙寧帝幼時是無比的相像。
幼童七歲上皇家玉碟族譜,十四歲被立為太子,賜名蕭愚。
所有人皆以為,熙寧帝賜太子名喚愚,是警戒太子以後行事莫要愚笨。
但是唯有雲鶴一人知道,愚是熙寧帝嘲諷自己,活了一輩子,最後總結起來,便是一個愚字。
無常公子來找過姬平生。
姬平生對著燭火,雕著手裡的木簪,前塵,他曾經送過她一個自己親手雕刻的木簪子。
後來她還給了他。
重來今生,他便再沒有送給她木簪。
在她死後,他每每思念她的時候,便靜靜的雕著木簪,就著燭火,雕著木簪到天明。
他早已習慣了難以入眠的滋味。
木簪也由最初的一根,變成了後來的成百根。
每一支木簪上的花紋皆不同,但是上頭皆有一行字,“吾妻蒼央。”
無常現身的時候,姬平生正就著燭火,靜靜的雕琢著木簪,他的手指早已因雕木簪磨出了厚厚的一層繭。
“你為何不去死?”無常平靜的問。
姬平生沒有抬頭,隻是細細的雕著木簪上的紋理。
無常一步步逼向他,眸底溢出一絲恨意:“是你害了她!”
“是我害了她。”姬平生終於回應了他,他手執木簪的手隱隱顫抖。
“那你為何不去死!”無常公子音量陡然拔高,屋內的燭火被一陣冷風吹熄,四周的空氣仿佛都靜止了一般。
姬平生兩指捏著尚未雕成的木簪,聲音平靜:“你以為我沒有試過?”
這些年,孤寂將他攪得快要癲狂之時,他想過去死。
白綾,毒酒,他都試過。
但是他陽壽未到,閻王殿那裡根本不要他。
無常公子雙眸驟然變成了血紅色,他一步上前,猛地掐住了姬平生的脖子,力道之大仿佛要將他的脖子當場掐斷。
“那我來成全你!”
姬平生沒有反抗,隻是靜靜的任由他掐著。
屋內的冷風陣陣,將門窗吹得咣當作響,無常公子陡然間鬆開了手,他麵上帶著一絲詭異的微笑:“讓你死太容易了,我要你生不如死!”
姬平生低垂著雙眸,就在方才的一瞬間,他幾乎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
可是他若是死了,還能見到她嗎?
無常公子陰測測的笑道:“你可知她為何而死?”
姬平生眸光淡漠,為何而死?不是他戀上了她,讓她遭了天譴嗎?
“她散儘了道行,替你解了初登基時的大旱,違反了天例,她散儘了道行,保你大雍五十年風調雨順!所以她為了你,灰飛煙滅了!”
姬平生渾身一震,猛地站了起來,他眸底滿是震驚,身形顫抖幾乎站不穩:“你說什麼!她是為了我?”
她不是因為和他相戀遭了天譴?而是因為“她散儘了道行,替你解了初登基時的大旱,違反了天例,她散儘了道行,保你大雍五十年風調雨順!所以她為了你,灰飛煙滅了!”
姬平生渾身一震,猛地站了起來,他眸底滿是震驚,身形顫抖幾乎站不穩:“你說什麼!她是為了我?”
她不是因為和他相戀遭了天譴?而是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