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請叫我,惠(2 / 2)

昨晚睡前其實隱約有聽到些什麼的伏黑惠垂下眼,略帶秀氣的眼睫微微翕動著。

在彆人麵前和麵對自己的時候都以“禪院”相稱,隻有在自己睡著的時候才會喊他“惠”嗎……

昨晚喝的甜瓜汁與其說是符合小孩的口味,倒不如說是契合並不嗜甜的他。

這間宅子的布置其實跟庭院沒有什麼特殊,隻有晴明的寢室和兩間客房才有術式增益——另一間大抵屬於安倍晴明的另一位朋友。

伏黑惠很難應付這種過於直白又不求回報的善意。

明明在某一瞬間,惠是能感受到對方對於“物是人非、記憶不再“的那種有些悵然的感觸的,但對方依舊縱容著、尊重著沒有記憶的他。

或許是從小就失去母、一直被父親拋在身後、最後甚至不得不跟姐姐津美紀相依為命的原因,伏黑惠其實早就習慣在自己身前豎起一道高高的防禦機製。

——從一開始就不抱期待,便不會受傷。

這條準則在伏黑甚爾屢屢消失的時候一次又一次浮現在他的心中,在伏黑甚爾徹底消失後便也徹底被惠深深刻在心底。

但是,不管是一直照顧著他們姐弟的五條先生、一直關心著他們的萩原姐弟一行人,還是眼前的安倍晴明,都一直在向他伸出手。

可在下定決心的時候,伏黑惠就會態度180度大逆轉,熟到被他納入交際圈的人有時也會驚呼“想不到你還是個直球選手”

此時少年那雙湖水般泛著粼粼波光的綠色眸子似乎在翻湧著,他定定盯著咀嚼著“伏黑”

這個名字的大陰陽師。

“晴明大人,如果不習慣的話,還是叫我‘惠’吧。”

他歪了歪頭,臉上卻依舊是一副和此前無二的淡定模樣,口吻聽起來卻像是理所當然向大人撒嬌的小孩兒。

安倍晴明愣了幾秒,突然爆發出一陣讓熟悉他的加茂保憲都不免錯愕的爽朗笑聲。

——這簡直不符合“安倍晴明”的人設。

在惠已經開始尷尬到腳趾扣地、已經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了”的茫然中,大陰陽師終於擺擺那隻掩住臉的寬大衣袖,那雙挑起的眼裡終於露出燦若星子的笑意。

“——好啊。”

安倍晴明清潤的嗓音仿佛在吟詠頌詞,他拉長了聲音感歎著:“不愧是你啊——惠。”

大陰陽師沉吟片刻,才在桌上輕輕打著拍子:“那麼,惠——你可還想恢複記憶?”

他淡然如常地端起自己那杯清酒,眯起眼睛享受地抿了一小口,仿佛自己剛才說的隻是待會兒吃什麼。

從一開始,安倍晴明就支持年僅三歲的小孩子自己做出決定。

“未來的生活終究是你自己的,惠,你有選擇自己如何生活的權利。”

那時的安倍晴明是這樣對小豆丁說的。

話才說出口,大陰陽師就隱隱有了“或許會就此分彆”的預感。

對於他們這種程度的陰陽師來說,這種預感隻會是現實。

但這孩子終歸有自己的路要走。

“……如果讓那術式不再出現的話,我還能見到晴明嗎?”

隻有矮矮一小隻的海膽抱著白發青年的腿,對自己即將麵對的未來有些茫然。

禪院惠確實不想和父親分開,但他又何嘗想跟對自己倍加關心的安倍晴明分開呢?

還有、還有那些他曾在夢中見過的人……

鱗瀧師父……師兄師姐們……本丸的大家……

“這並不是道選擇題,惠。”安倍晴明溫柔地把他頭頂的刺按下去,把小豆丁壓成一隻漏氣的海膽,說出的話卻一反他往常表現的犀利直白。

“我們終究隻是你在睡夢中才有一定機會

見到的過客。”

“——你還有著無限的未來,終究要向前看。”

而他們,不管是平安時代的自己,還是同樣位於曆史中的其他世界,都隻會是禪院惠的一次經曆、一段回憶。

隻有屬於這孩子自己那個時代發生的一切,才是最真實的。

“既然要過上‘沒有術式’的生活,就要跟‘因術式才構築起的過去’斷個乾淨……嗎?”小孩懵懵懂懂地做出總結。

懷戀著曾經擁有的一切卻無法再次觸及,或許會是更深的傷害。

與其如此,倒不如從一開始就忘個乾淨徹底。

當年封印記憶之事是由安倍晴明親自操作,不,與其說是“封印”,倒不如說是“詛咒”,或是“祝福”。

因為還是個孩子,惠對自己加諸的束縛強度會隨著他年齡的增長而增長,再通過他對自己的自我暗示層層加碼。

——但是,在麵對生死存亡關頭之際發自內心地、迫切地想要主動獲得力量的時候,安倍晴明在詛咒中設下的小小關卡就會發作,提醒惠“你還可以打破對自己設下的束縛獲得自保手段”。

“不過……我們還會再相遇的,惠。”

那是禪院惠在失去這段幼年奇遇記憶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現在,已經成為伏黑惠的少年露出了踏入安倍宅後的第一個清淺笑容。

為了保護失去術式的自己才封存的記憶,在他重新覺醒十影法之後,自然沒必要再繼續封存下去。

直到晴明與少年定下施術時間,感覺自己一直在被忽視的加茂保憲這才重重咳了兩下。

心情甚好的安倍晴明抬起眼皮,懶懶地瞥他一眼。

大陰陽師擺擺手,相當隨意地將自家師兄介紹出去:“那麼,這位是我的師兄,加茂保憲,也是加茂家如今的家主呢,哈哈。”

……加茂。

這就是五條先生那個吐槽最狠的家族、咒術界禦三家中最保守的家族、讓加茂憲紀母子分離多年的那個家族嗎?

帶著那麼一絲絲的成見,惠好奇的眼神似有若無地盯上加茂保憲。

說不上是誰更對誰感興趣,二人你瞅我一眼我瞅你一眼的奇怪對視,讓原本心中波瀾橫生的安倍晴明都忍俊不禁。

對於兩人此前的對話,完全觸碰不到內情的保憲聽得雲裡霧裡,他隻能分出心思去觀摩此前並沒有重視的玉犬。

和現代那個對禦三家家傳術式都有所了解的五條家主五條悟一樣,加茂保憲對禪院家的術式同樣有所了解。

將黑發少年與禪院家對上關係後,加茂保憲再看他身後跟著的那兩隻頭上繪印著咒文的玉犬式神,隻覺得事態棘手到讓他有些胃疼。

他頂著黑發少年的疑惑神情,有些虛弱地問自己這位某種程度上相當心大的師弟:“晴、晴明!那兩隻難道是……”

“是哦,恐怕就像你猜測的那樣。”

對於惠展露出的十種影法術,安倍晴明隻在昨夜重逢認出的時候詫異了一番,一副“這很習以為常”的樣子,惠便也覺得十影法或許在“咒術全盛的平安時代”並不罕見。

——這樣的話真是太好了。

換了一個世界依舊對自己稀有度沒有什麼認知的UR卡牌警覺地抬起頭,默默看向正準備將邪惡之手伸向自己腦袋的加茂保憲。

他身邊的小黑小白也幾乎同步地仰著頭,以同樣的角度警覺地看向手揚在半空的陰陽師先生。

被明目張膽雙標的加茂保憲麵不改色地將手半途改道,落在小白腦門上輕揉。

嘶……這難道就是那個禪院家夢寐以求的十種影法術嗎?

嘻嘻,那幫老菜頭沒想到吧——術師世家中第一個接觸到十影法的,竟然是他加茂保憲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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