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冷笑,可是我壓根沒學過什麼是笑。
沐善是個蠢貨,和尚廟裡最蠢的家夥。
他不止撿了我一個無去處的妖,還撿了隻狡猾的狐狸。
那狐狸騷臭難聞,一看便知是個葷素不忌的妖怪,可偏偏沐善救它回來,替它療傷,還將它放生。
我真想撬開老和尚的腦袋,看看裡麵是不是都是渾水。
人類不是有放虎歸山的成語嗎?
真是聖父心腸!
明明我可以私下替沐善把狐狸妖解決掉,但我想給和尚們一個教訓,冷眼旁觀,直到滿村的血腥,無一人生還,沐善才恍然察覺是他錯了。
他請我將狐妖抓回,鎮壓在佛塔之下,給那些枉死的村民贖罪。
看著平常笑眯眯的老和尚淚流滿麵,奇怪的是我並沒有拒絕,當天順著狐妖的痕跡追了過去。
一個村被屠,其他村的村民震怒,得知那現了原型的妖是從寺廟裡出來的,他們自然而然想到了我,在某個夜裡舉著利器殺上了山腰。
和尚動嘴巴念經沒問題,讓他們打打殺殺,恐怕一個個隻會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講些人類聽不懂的大道理。
等我拎著狐妖回來時,整座寺廟一片火海。
我把狐妖丟進火裡,本來想扭頭離去,可竟看到沐善老和尚,靜坐於猩紅的火中,紋絲不動的訴念著經文,替那些放火的百姓向上天告罪。
那一刻,我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感覺。
真的能有人類至善至此嗎?
毫無怨言?
就是這一點點的遲疑,讓我出手,救了他。
他本是得道高僧,又差點以身慰天。
活滿了百歲,在損毀的寺廟圓了寂。
在那之前,他周遊在這個世界,成了雲遊僧人,到處布施。隻是每隔三年會回來一次,跟我談經論道。
幾十年來,他對我亦師亦友,在他的解經中,我漸漸的心平氣和,終於有了絲頓悟。
他說,天地廣闊,你活在這世上,已經是最好的存在方式,那些痛、那些不解,都是證明你存在的條件,打造了一個獨特的你,唯一的你,所以你還有什麼不滿呢?
我沉默著,我不怕痛不怕落寞,我隻覺得心口空了一大塊,我想找到他,就像證明自己真正的活著般,否則即便我通慧即便我能走能動,我也是不完整的。
他說,那是因為你想成為獨立的人,但你缺了一顆屬於你自己的心。
心……我有心,他在跳,緩慢的跳著。
直到他再也走不動,回到寺廟,他用他那一身的佛法之光替我塑了一座金身,他說,隻要不碰觸血腥,天地之規便無法束縛我的行動,我可以向他一樣四處遊走,同樣,我的法力也會被封印。
那一刻天地變幻,他圓寂,我金身塑成。
我的金身中擁有他百年佛法的洗禮,往後的歲月倒是越發的向他靠攏,效仿著雲遊和尚般,到處遊走,四處講經頌道,宣揚佛法。
慢慢的,經過人類的村落和城池,看著他們哭他們笑,他們醜陋的嘴臉和如同沐善的純良,終於覺得生活有了些滋味,活,已經不是單純的一個字,而是生生擺在了我的眼前。
我非止,也是活的,可以哭可以笑,可以閒看風雲變幻,站立在天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