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門外這並不陌生的聲音,錦初怔了怔,方才想起委托者記憶中確實存在了這麼一個人物。
當年委托者也有過純情的歲月,小女兒心思的幻想著有人能不嫌棄她的出身肯娶她收容她愛她,好在她雖有些天真卻從不會妄想攀附那些有錢有勢的金主,唯獨在一個窮讀書的身上栽了跟頭。
這男人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卻自小用功讀書,因緣際會被黃埔學院的校長所欣賞,半工半讀上了大學。他和委托者是偶遇的,一見傾心,二見癡迷,而委托者向來崇拜有文化有學識的才子,兩個人曾相處過一段時間,可後來男人的父母發現了這件事,非常厭惡委托者的身份。
原本窮苦的人家好不容易出了這麼個有出息的孩子,他父母自然頗為驕傲,在街坊鄰裡麵前都趾高氣昂,怎麼肯讓他娶一個夜上海的交際花做媳婦,那男人不忍母親一哭二鬨三上吊,被他母親拽到夜上海的門口,當麵和委托者分手,罵她癡心妄想,言語之狠辣和絕情,讓委托者著實難過了一陣子。
幸虧委托者在夜上海見多了薄情公子哥,早就對男人產生了懷疑,這件事過去後,繼續了醉生夢死的生活,隻把那一段短短的愛情當做了一場不必要的夢。
簡單用盆裡的水抹了把臉,錦初才慢悠悠的走到門口,拉開房門,冷眼看著門前一身清素學生裝的男子羞怯的對她一笑,他額間還有微微的汗珠,一副呆呆的黑框眼鏡越發的顯得書生氣十足。
“那個,我,我是黃埔書店三分店半工半讀的學生,早先趙小姐來店裡買書,吩咐了今早送來,這些書您過過目,若是沒錯,請收好!”
不說這男人相貌如何,但一身書卷氣和斯文靦腆的談吐就和委托者見識的男人截然不同,動了些心思很正常,可麵對錦初,她一眼便看出這男人眼底的怯懦和自卑,即便他千辛萬苦的堅持和委托者在一起,兩個人也會在日後繁瑣的生活中,因為委托者的身份問題磕磕碰碰,很難熬到頭。
“謝謝!”錦初當麵檢查了一番,食指纖纖,挑出一本薄薄的書,退還給了他,“這不是我要的。”
“趙小姐收下吧!這本《時聞既要》字數不多,但多是曆史概要,挺適合閒暇時讀一讀的。”
委托者識字不多,錦初便要重新學起這個世界的文字,雖然不管哪個位麵的華國文化大同小異,但那一點點差異有時也會鬨出笑話。
田學文雖然並不是氣派堂堂的公子哥,勝在心細老實,竟然通過幾本書便察覺到錦初想要識文斷字的念頭,甚至言語中多為維護她的麵子,沒有提及此事,反而推薦了一本不錯的書。
錦初沒有客氣,先掏了錢,遞了過去,“謝謝!”
少女指尖薄薄,帶著天然的脂粉色,碰到他的手掌時柔軟的觸感讓他渾身一麻,差點把書扔出去,就是一時的分神,書被拿走錢反倒留下了。
門砰的關上,田學文托了托眼鏡框,呆呆的看著門,靜默了許久才轉身離去。
太陽初落,錦初收拾妥當,拎著小包走向夜上海。
她一身素色軟緞旗袍,雅氣秀美,明明身形曼妙多姿、芊芊細腰惹人眼熱,仍是被她優雅端莊的氣質所忽視。
介於少女與女人之間的青澀與成熟,讓她眉眼中夾帶的豔之韻色,卻抵不過一言一行的高貴,穿行在夜上海這個喧鬨浮華的場合,愣是讓那些前來取鬨玩笑的公子哥不敢輕易上前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