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知道謝長淵的娘是他心中的一根刺,是不能觸碰的存在。
當年他娘因生他難產而死,雖然怪不得他,他卻一直為此耿耿於懷。
他都搬出他阿娘了,可見是認真的。
沈家眾人都沉默了。
恰好這時候,沈南枝從門外進來。
沈長安率先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道:“你……你……你們不會是真的要成了吧?”
相比沈長安那浮誇的表情,小舅舅沈槐書倒還算沉穩,他隻是微微蹙眉看向沈南枝,聲音溫和道:“這件事還是要問過枝枝的意思。”
謝長安才說了那樣一番話,這會兒隻感覺滿腔氣血都在胸口裡,直往麵上湧。
他早已經羞紅了臉,這會兒聽到沈南枝過來了,他越發不好意思,但還是轉過了頭去,一臉期待地看向沈南枝:“你來啦。”
那般討巧乖順的模樣,簡直都不像謝長淵了。
今日的沈南枝穿著一件藕荷色齊腰雲紗裙,襯著原就嬌豔無雙的麵容越發明豔,就連風在她麵前都格外溫柔了許多,輕輕吹拂她的裙擺,搖曳生姿,步步生蓮。
沈南枝對著謝長淵笑了笑。
這一笑,叫謝長淵眼前一亮,臉更紅了。
沈南枝乖巧地上前,跟忠勇侯見禮:“枝枝見過謝叔叔,謝小侯爺。”
謝震廷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才開口打趣道:“要不是昨天我從較場上回來太晚,隻怕沒過夜就被這小子催著上門提親了。”
話音才落,謝長淵很是不自在地乾咳了一聲,並努力地給自家爹使眼色,讓他給自己留點兒麵子。
至此,沈家眾人的麵色才終於緩和了過來。
原本緊繃的氛圍也突然間輕鬆愉悅了起來。
本就是知根知底又門當戶對的世交之家,要不是因為兩個孩子性格不合,剛剛也不至於鬨得那麼緊張,這會兒見他們兩人並不是在開玩笑,眾人也緩過勁兒來了,而且謝侯爺本身就是個癡情種,又潔身自好,他的兒子又能差到哪裡去?到底是看著謝長淵長大的,沈家眾人越看謝長淵越滿意。
當然,除了沈長安。
不過,他的意見不重要。
兩家說笑著,正商量著把事情定下來,卻突然聽到門房來報:“鎮北王來訪。”
聲音不大,卻叫在場眾人都止了聲。
鎮北王蕭楚昀同京城各大世家一向沒什麼往來,突然來鎮國公府做什麼?
人已經來了,當然沒有晾著的道理,而且被他這一打岔,訂婚的事情隻能稍後再說。
沈南枝見阿娘坐了這麼久,怕她身子撐不住,便叫丫鬟先扶她下去歇息。
沈南枝原本也是想跟著下去的,但她也好奇蕭楚昀今日登門是有什麼要緊事,要知道她聽陸翩翩說過,他的寒毒每三個月發作一次,每次少則三五日,多則七天,算時間,蕭楚昀這次毒發還沒結束。
想著他昨日那般,走兩步路都冷汗涔涔,不得不坐在竹榻上歇息的樣子,今日卻還強撐著身體登門,沈南枝也不由得替他捏了把汗。
這邊,沈槐書已經親自請了人進來。
今日的蕭楚昀一襲墨色螭紋官服正裝,如瀑的長發也一絲不苟地用紫金冠高高豎起,整個人都說不出來的尊貴優雅,像一柄藏在劍鞘裡的寶劍,即使已經收斂了鋒芒,依然有著叫人難以忽視的強大氣場,就連久經沙場殺敵無數的忠勇侯謝震廷在他麵前都要遜色三分。
“參見王爺。”
一番見禮之後,蕭楚昀很自然地坐在了上首。
沈南枝在行禮之後,就很乖巧地站在了小舅舅身後。
蕭楚昀的目光也隻是在沈南枝麵上掠過了一瞬,便落在了沈槐書的身上:“世子之前受傷在家將養,按說今日該去大理寺點卯,可遲遲未到,本王便有些擔心,本來要去刑部拿卷宗,便路過進來看看,沒想到忠勇侯父子也在,本王這是來得不巧了……打擾了諸位的正事?”
不同於私下麵對沈南枝時候的溫柔親和,此時人前的蕭楚昀一臉冷淡。
同人說話的時候,麵上雖然帶著三分笑意,可那不怒自威的氣場總叫人心中莫名的發怵。
直到這一刻,沈南枝才終於看到那個震懾三軍的鎮北王人前的樣子。
也難怪劉靜雅說她祖父見了都犯怵。
他這話誰敢接?
沈槐書連忙賠笑:“王爺肯賞臉,國公府蓬蓽生輝,耽擱了上值是我的不是,我原想著等將家事處理妥當,再去大理寺同王爺請罪的,沒想到王爺倒來得巧了。”
蕭楚昀端著茶盞,並未飲下。
他的目光狀似不經意地掃了一眼忠勇侯謝震廷,以及站在謝震廷身後還時不時地偷瞄沈南枝的謝長淵。
謝震廷連忙抱拳道:“王爺有所不知,我們兩家有意結親,這會兒正打算定下呢,所以才耽擱了世子的功夫。”
話音才落,蕭楚昀捏著茶盞的指尖微微縮緊。
他麵色冷淡,看不出半點兒情緒起伏,隻有那攥著茶盞的指尖泛白。
他雖然還什麼都沒說,但在場眾人突然感覺到一陣冷意撲麵。
距離他最近的忠勇侯謝震廷感覺最震撼,手刃敵寇無數的他,比在場的任何人都清楚,那股冷意裡,其實是透著幾乎壓製不住的殺意。
他驀地睜大了眸子,再細看過去,卻見蕭楚昀已經轉頭看向了沈南枝,並勾唇一笑:“看樣子,沈姑娘好事將近了。”
沈南枝離得遠,哪裡注意到這微末的變化,她見蕭楚昀眉眼溫和,再加上他之前對自己釋放出來的善意,沈南枝隻當他是誠心祝福,當即微微一笑:“到時候王爺一定要賞臉來喝杯喜酒。”
話音才落,卻聽哢嚓一聲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