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戲樓有兩層,底下大堂正中央搭了戲台子,圍繞著戲台子周圍是一圈圈擺放好的桌椅板凳,在底下坐著的,基本上是些鄉紳富戶,有權有勢的像劉靜雅這樣的常客,都會直接被引上二樓雅間。
每一間雅間用竹簾隔開,朝著戲台這一麵才露出對開的兩扇窗,既能讓貴人們憑欄聽曲,也方便他們放下竹簾說些私密話。
好戲尚未開鑼,比起人多嘈雜的樓下,二樓倒是安靜得很。
沈南枝和劉靜雅上來的時候,整個二樓雅間應該都還沒什麼人,連點兒說話的聲音都沒有。
再加上門口還有秋月守著,所以劉靜雅同沈南枝說話的時候,也沒有刻意壓低聲音。
直到這會兒樓梯口有腳步聲傳來。
沈南枝透過竹簾尋聲看過去,就見一穿著粉色襦裙頭戴帷帽的女子娉婷而來。
在她身邊還跟著一名丫鬟和一持刀護衛,看起來就不好惹。
沈南枝瞧著眼生,應該是不認識的,她正要收回目光,卻聽到那女子突然嬌滴滴朝她打招呼:“敢問姑娘,可是鎮國公府的沈姑娘?”
她的身段婀娜,走起路來如弱風扶柳,再加上那嬌滴滴如黃鶯婉轉的嗓音,隻一開口,就叫人不由得生起了保護欲。
劉靜雅用眼神詢問沈南枝,沈南枝搖了搖頭表示不認識。
劉靜雅就要將人打發了去,卻聽那粉衣女子又道:“我是鎮北王府的人。”
話音才落,沈南枝和劉靜雅看向對方的眼神皆是一怔。
鎮北王府裡什麼時候多了這麼一位嬌滴滴的姑娘?
不說已經去過鎮北王府的沈南枝不知道,就連作為鎮北王府鄰居的劉靜雅也不知情。
兩人都未答話,外麵那粉衣女子已經躬身繼續道:“我剛剛在外麵遠遠瞧著是沈姑娘,便想著過來見個禮。”
秋月已經將竹簾打開,那女子就站在門口。
沈南枝挑眉道:“你認識我?”
那女子笑笑:“是,不過沈姑娘應該不知道我是誰。”
沈南枝尚未開口,她已經自報家門:“我叫顧菀棠,我爹跟隨王爺上過戰場,立過軍功,是王爺的心腹部下。”
說著,她摘下了帷帽,露出白紗下那張清麗絕倫的臉蛋來。
美則美矣,隻可惜她的麵上還帶著幾分蒼白,有些病氣。
“王爺待我們父女倆不薄,隻是說來慚愧,我這身體實在不爭氣,幾乎是泡在藥罐子裡長大的,承蒙王爺關照,用了無數天材地寶才勉強護住我的性命。”
沈南枝尚未開口,一旁的劉靜雅已經忍不住皺眉道:“你特意跑來同我們枝枝說這些做什麼?關我們枝枝什麼事兒?”
不說彆的,就顧菀棠這扭捏做派的勁兒,看得劉靜雅就很是不舒服。
可哪怕被她這麼不客氣地嗆了回去,顧菀棠也不見氣惱,隻溫婉垂眸道:“我說這些沒有旁的意思,隻是想著來拜見沈姑娘,同沈姑娘說清楚,免得以後沈姑娘誤會了我同王爺之間……畢竟王爺待我與旁人不同,而且都嗬護備至,從不肯叫旁人欺負了我去,我們……”
說到後麵,她刻意隱去了聲音。
那般矯揉造作的模樣,哪裡是在解釋,分明是上趕著,生怕旁人不誤會了去。
劉靜雅氣得手癢。
沈南枝卻隻神色冷淡的點了點頭:“說完了嗎?”
顧菀棠有些意外傳聞中難纏的沈南枝竟然半點兒不惱,她下意識抬頭睜大了眼睛看向沈南枝。
沈南枝也隻冷淡道:“沒什麼事的話,就退下吧,戲要開場了。”
言外之意,彆在這裡礙著她和劉靜雅看戲。
從頭到尾,她都沒正眼瞧過顧菀棠。
這叫顧菀棠大受挫敗,她不由得脫口而出道:“難道說,沈姑娘也是因為心虛,怕我的存在會威脅到沈姑娘的位置,才對我這般不待見?”
沈南枝原也沒打算搭理她,但她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沈南枝才冷眼看向她:“其一,按你的說法,若王爺真對你有意的話,早該抬了你的位份了,敢問顧姑娘,你現在在鎮北王府是通房小妾,還是姨娘,側妃?”
顧菀棠啞然,臉色更白了幾分,她有些不甘心地瞪向沈南枝。
誰料沈南枝繼續道:“其二,你爹既然是鎮北王府的家臣,而我是準鎮北王妃,莫說你,就連你爹見了我,都要行禮的,你一上來跟個木頭樁子似地杵在我這裡礙眼,還懂不懂規矩?
顧菀棠原就弱風扶柳的身子,越發搖搖欲墜,她雙眸含淚,一臉委屈地看向沈南枝:“我……是我平日在王府沒有規矩慣了,不曾想竟然礙了眼沈姑娘的眼……”
眼看著她就要落下淚來,也她不知道看到了什麼,眼神突然輕顫,話鋒也跟著一轉,皺眉道:“不過,沈姑娘都不在意我的存在,難道說,是因為沈姑娘本就不打算嫁給王爺,所以也無所謂王爺對你的心意?畢竟剛剛我上來那兒可是聽見了,沈姑娘並非是心悅王爺,是因為嫁不成謝小侯爺,所以沈姑娘才無所謂的嗎?”
明明剛剛看著都要被沈南枝罵哭了,不知道怎的突然就轉了性子。
聽著她那話,顯然是將剛剛劉靜雅的話給聽了去。
可她刻意又多添油加醋了這兩句是何意?
也不用沈南枝細想了,因為下一瞬看到顧菀棠轉身對著隔壁雅間施施然行禮:“菀棠見過王爺。”
沈南枝便什麼都明白過來了。
蕭楚昀竟然就在隔壁!
而沈南枝和劉靜雅一開始還都沒有發現,還旁若無人的說了那些話!
顧菀棠應該也是剛剛才發現的,所以才故意將話題往那上麵引。
背後與人議論,卻正好被正主兒撞見,這種尷尬和窘迫,叫沈南枝有些手足無措。
偏偏隔壁簾子被人挑開,一身墨色錦袍的蕭楚昀從裡間走出。
他沒有先看沈南枝,而是冷眼看向滿臉委屈潸然淚下的顧菀棠,語氣冷漠道:“其一,本王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你所謂的搜羅天材地寶為你續命一說,不過是你爹仗著於本王有救命之恩,求到了本王跟前,其二,你平日裡連王府大門都進不來,哪兒來的臉麵編排本王跟你有任何瓜葛?你若再這般厚顏無恥,恐怕你爹的救命之恩也救不了你的命。”
蕭楚昀當麵毫不留情的回應,甚至還用了跟沈南枝一樣的語氣和敘述方式,什麼其一其二的,聽得顧菀棠渾身一軟,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她原就蒼白的臉色更是一片慘淡。
可蕭楚昀卻已經連看都不看她一眼,他轉而看向隔壁雅間目光有些閃躲的沈南枝。
沈南枝想逃,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明知道自己沒有做錯什麼,可是一想到剛剛被顧菀棠刻意引導的話,再麵對蕭楚昀那般眼神,沈南枝就有些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