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第41章】掌教首席 君王獨守一孤城……(1 / 2)

宋從心前世隻是芸芸眾生中再平凡不過的普通人, 最煩惱痛苦的事莫過於生活中的柴米油鹽,經曆過最慘烈的事也不過是新聞報道中出現在某個地界的凶殺案。

她接觸過的最沉重的文字是自己國家一寸山河一寸血的曆史,在她所生活的法治社會中, “人命大過天”是一句真理而不是隨口說說的玩笑話。

哪怕是穿越到這個人命如草芥的年代中, 宋從心其實也沒吃過多少苦頭。她出身不算富貴但也衣食無憂,還在繈褓時便被送入了仙門, 在遠離紅塵紛擾的世外清淨之地長大。她不曾忍饑挨餓, 也不曾經受過這個時代大部分平民都會經受的苦難, 如果她一路向前而不回頭去看此世的紅塵,那些人心糾葛與權謀爭鬥實際離她很遠很遠。她可以過上另一種逍遙自在、屬於天的生活, 而不被世俗的泥濘所擾。

但宋從心做不到。

“……已經根入骨髓,無法分離了。”廢墟中一處還算完好、僅有半壁漏風的殘破屋舍內,宋從心檢查了宣白鳳殘敗不堪的身體,在融合了山主的記憶之後,她在草藥與醫道上的進益甚至超過了她主修的琴劍之道,而她可以將自己的神識像樹木的枝乾一般探入他人的經脈與軀體當中,“這些東西已經與她的筋脈血肉長到一起了,汲取她的養分, 也維持她的生命。可以說,如果沒有這些東西,她已經是個死人了。”

宣白鳳在看見三人揚起的旗幟的瞬間便昏迷倒地,之後宋從心在簡單檢查過宣白鳳的狀況後便將她背起, 三人朝著她來時的方向奔去。直到下了矮坡,宋從心才發現自己先前看見的斷壁頹垣竟然就是當初繁華昌盛的桐冠城, 而今卻已隻剩下一片廢墟。

桐冠城占地麵積約有五十多公頃,駐守此地的將士原有二十萬餘人。乍一看這二十萬大軍並不算多,畢竟如今各國發動大型戰役都宣稱自己有百八十萬大軍。但實際上, 大部分國家的軍隊人數都要在其宣告的基礎人數上打個對折,裡麵的水分擰一擰甚至都能彙成一條小溪。

為了不戰而屈人之兵,各國不僅謊報人數,甚至大多采用的都是不曾受過訓練的平民腳夫充數。

而宣白鳳統領的二十萬定疆軍全部都是輕重甲的精銳,在戰場上堪稱人肉磨盤。再加上桐冠城易守難攻的天險與堅固的堡壘城防,若是宣白鳳沒有出事,無論如何,當年的鹹臨都不可能會像丟進水裡的泥球般不堪一擊,混如散沙。

宋從心越是檢查,心裡便越是難受。宣白鳳身上的致命傷口足有十數道之多,最嚴重的是脖頸上一道足以將其頭顱斬落的刀傷。但宣白鳳體內不知被什麼詭譎之物寄生了,她的血肉與骨骼間竟生出了類似植物的根莖與藤蔓。這些植株的枝蔓牽係並縫補了宣白鳳殘破的軀體,並賦予了她極其可怕的愈合能力,但宋從心隻是看了一眼,便知道這究竟是多麼生不如死的體感。

宣白鳳昏迷不醒的這段期間,宋從心眼睜睜地看著她脖頸縫合的傷口處萌出透明的荊棘藤蔓,開出一朵嬌豔如血的花。

她忍著頭皮發麻的不適切裂了這些藤蔓,而後便摁住宣白鳳的腕脈,試圖將靈炁渡入她的體內,鎮壓這些邪祟奇詭之物。

但不知道為何,宋從心失敗了。

那些生長在宣白鳳體內的植株似乎擁有生命一樣,它們來者不拒,無論靈炁還是魔氣都能被其吸納。宋從心在意識到自己灌輸的靈炁隻會催生這些植株時便立刻收手,轉而動用山主的[六律調和]以及[藥石]的天賦去調理宣白鳳的身體。

【天賦[藥石]:腐草零落於泥,也可孕育一個沉默的春。

藥石之道源於山林,發乎自然,澤被蒼生,蘊養萬物。】

山主的天賦[藥石]是一個相當實用的能力,它不僅讓宋從心能精準掌握各種草藥的分量與藥性,而且能汲取草木的生機與藥性滋補於生機未絕的靈體。宋從心汲取了那些琉璃藤蔓的生機,看著它們一點點地焉了下去,而後將這份生機反哺於宣白鳳的身體。

梵緣淺也擅長醫術,畢竟不管是仙門還是佛門,日常除了斬妖除魔以外,更多的還是要救濟蒼生。然而梵緣淺在檢查過宣白鳳的身體後,禁不住露出了一個悲憫的神情。宋從心雖然暫時壓製了這些奇異的琉璃藤,但卻無法根治宣白鳳已然殘敗的身體。

正如謝秀衣所說的那般,活著有時候並不能算是好事。宣白鳳已經注定無法回到人類的世界了。

明明已經那麼努力地活下來了……宋從心坐在勉強可以被稱之為“床”的破木板邊,緊繃如弦的頭腦有種鈍鈍的痛楚。

她看著坍塌的房梁漏下來的黯淡冷光,看著浮動的塵埃在空中起起伏伏。她以為自己改變了九嬰災變事件的命軌,以為自己的到來多少能將事情導向好的一麵。但看到謝秀衣與宣白鳳時,宋從心才知道自己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一手遮天。

“……城裡好像已經沒有活人了。”外出探查周圍環境的楚夭回來時便感覺到屋內的氛圍有些不對,她看著坐在床邊摁著女子脈搏的少女。

從她的這個角度看過去隻能看見少女筆挺得仿佛永遠都不會彎折的身骨。那人微微低垂著頭顱,散下的鬢發擋住了她的側臉,楚夭隻能看見她冷硬的下顎與仿佛沒有絲毫情緒喜怒的淡漠唇線。

雖是如此,但那人身上溢散而出的氣息卻已經不容他人忽視,那種冰冷與壓抑之感讓從未見過拂雪改色的楚夭心中一驚。楚夭下意識地將有些無措的目光投向肅立一旁的人,梵緣淺卻隻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讓拂雪自己靜一靜。

站在楚夭肩膀上的影魘甩了甩兩條毛茸茸的尾巴,從楚夭肩上一躍而下,三兩下便跳到了宣白鳳的床邊,端坐著看著宣白鳳慘白如紙卻難得安詳的臉。梵緣淺將楚夭拽出了門,給拂雪留出整理自己心緒的時間,而她和楚夭則一同勘探桐冠城的周圍,排除可能出現的危險。

桐冠城內已經沒有活人了,而且因為經年久遠之故,僅靠城中風化嚴重的殘敗建築實在無法推斷出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雖然城內已經沒有生命氣息了,但地底下好像有什麼東西……”楚夭將自己勘察的結果說給梵緣淺聽,“感覺很邪性,最好不要去探尋的感覺。我看了一下,這座城池好像有地下密道與窯洞,似乎是用來避難的。”

雖然楚夭這麼說了,但梵緣淺並沒有放棄探尋的想法,她們必須弄清楚此地究竟發生了什麼。確認自己身上的留影石都還在運轉,梵緣淺便跟著楚夭往地下窯洞走了一趟。她們進了一處民宅,撬開封死的石板與木蓋後往下,在已經崩塌腐壞的木梯地下摸到了類似狗洞的通道。

“大概是用來防備外敵的。”梵緣淺回想了一下宋從心簡單描述過的桐冠城的情報,“僅容一人通行的通道,即便被敵軍發現了這個地下窯洞,他們想要通過密道去追擊城中百姓也很困難。而且狹窄的甬道內容易被裡麵的人反向控製與襲擊,這是保護城中百姓的最後手段。”

“居然有君主願意花大價錢給百姓挖這種東西……”楚夭小聲地嘀咕道,逃生密道可不是單純挖土就行的,其中需要大量架構窯洞的木材與石料,為了不會輕易被外敵摧毀還需要以泥漿穩固,真的要在每家每戶的底下都挖一條密道,其中耗費的心血可不比在地底再建一座城市要來得少。

楚夭與梵緣淺深入密道,循著楚夭口中那股“邪祟的氣息”摸索而去,最終,兩人發現了一個儲藏食物的地窖。

地窖內的食物已經被吃儘,即便有所剩餘也已全部腐爛,被石板與木板隔開的地洞中散發出陣陣惡臭,讓楚夭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然而,挖開地洞的兩人本以為會直麵一具腐敗的屍體或是乾脆已經化作白骨的殘骸,但出現在兩人麵前的卻是一個巨大的、足有一人高的“繭”。

梵緣淺見楚夭禁不住後退了一步,打了一個冷顫:“……這是什麼?”

出現在兩人麵前的場景的確具有極強的視覺衝擊力,隻見散發出黏膩惡臭的地洞裡正窩著一個類似昆蟲結繭時的球體。

龐大的球體是被各種粘液與藤蔓懸掛在半空的,地麵上有一灘黑色的濕黏膠液,仿佛是樹脂流淌下來後乾燥發臭的殘餘物。

青綠色的球體周圍環繞著兩人先前在宣白鳳身上看到的琉璃色藤蔓,從枝乾到樹葉到芽莖,這種藤蔓基本都是無色通透的。但也正是因為它通透的質地,梵緣淺和楚夭才能隔著那足有一人高的繭,看見裡麵似乎蜷縮著軀體、若隱若現的人形……

平心而論,這些琉璃色的藤蔓外形不算詭異,如果它們不是長在人的身上的話,甚至可以被稱之為“美麗”。

看著那包裹在繭中的人影,梵緣淺和楚夭皆是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楚夭才低聲道:“我們去其他地方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