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第55章】掌教首席 鏽跡儘拂巨木生……(1 / 2)

宋從心這一記攻勢毫無保留, 用儘全力,足以瞬間粉碎敵人的顱骨。

紅日的餘毒在她的血管中流淌, 宋從心認真地品嘗咀嚼著這久違的情感,那種被人認為是一種原罪的、名為“憤怒”的燒灼。

她知道自己的狀態有些不對,但她根本不想去克製。瓷質麵具在膝蓋的重擊下砰然破碎,但偷襲者卻好似全無阻礙般地向前,不知恐懼也不知疼痛。他刺出的劍刃一擊落空,立即變勢如蛇般纏上, 他的劍招似快似慢,虛影重重,乍一眼看上去竟宛如一條靈活蜿蜒的蛇。宋從心來不及變勢, 隻能借那一擊的力道於空中硬生生地改變了落地的方向,手中長劍僅憑直覺地揮出,猛然朝下一劈。

“叮當”, 金鐵相擊之聲清脆得近乎刺耳,震得人耳蝸一陣陣麻痹似的疼。兩道身影在瞬息間碰撞然後分開,但彼此間的後退也僅是一步。白袍人劍如蛇影,近身侵上;宋從心橫劍於側,旋身直刺。麵具破碎綻裂的瓷片尚未落地, 兩人便再次凶狠地撞在了一起。

爆破散開的氣浪蕩碎了瓷片, 切切錯錯的刃鳴聲連綿不絕。進攻,格擋, 防守,一切都隻發生在須臾之間,無論何物卷進這激烈的劍氣風暴中都會被撕裂成無數碎片,就連紅日投照而下的冷光都被萬千劍影模糊扭曲,在地上零落破碎斑駁的光斑。肉眼無法捕捉動態, 全然來不及思考,雙方隻憑借積累下來的戰鬥經驗與本能,出招。

刺向眉心的劍刃被格擋,變勢砍向對方的頸項;削其手腕的攻勢被閃避,劍刃便上撩直取對方胸膛……冷鐵碰撞的鋒銳之聲在耳邊叮叮當當地響成了一片。宋從心很少會遭遇這般全然不計後果、無法留手的戰鬥,這種其中一方不死另一方便無法幸存的死戰,一招一式都奔著要害而去。但凡有一點留手,緊隨而來的便是死亡。

這個人……!宋從心後仰避開直刺眉心的一劍,順勢抬腿狠狠踹中對方的腰腹。白袍人腹部立時震蕩出一個凹陷,巨大的衝力甚至掀起了他的鬥篷,可那人卻僅僅隻是停頓了一秒,隨即便仿若不覺般再次揮劍劈砍。宋從心不得不閃身避讓,她確定自己毫無留手,哪怕是金丹期修士吃下這一擊都要臟腑俱碎,可對方卻還是跟沒事人一樣。

這人難道是橡皮捏造的嗎?宋從心招架著對方的攻勢,兩人的速度已經快到令人目不暇接的地步。忽而,她抓到一絲破綻,手臂瞬間發力,以比先前快數倍的速度猛然砍向對方的頸項。然而這一劍卻好似泥牛入海,切開的衣袍下空蕩蕩地灌著風,沒有噴濺而出的鮮血,也沒有因切裂而傷痛的血肉。敵人就如同一隻慘白的幽靈,不會受傷,不會恐懼,不會流血……卻會不顧一切地與你殊死搏鬥。

不能再繼續消耗下去了。意識到這是個殺不死的“幽靈”時,宋從心立時抽身後撤,與對方拉開了安全的距離。白袍人當即追來,他步法變幻莫測,形意無窮,將近身搏鬥中的“黏”字訣發揮到了極致,配合他那一手集“纏”之真意於一體的身法劍術,當真是棘手無比,詭譎如蛇。

然而,宋從心在窺見對方身法的瞬間卻是瞳孔放大收縮,她冷聲道:“你是誰?”

琉璃與白瓷砸落在地,亂瓊碎玉滾落如珠。拉開距離的瞬間,宋從心終於看清了那張藏在破碎白瓷假麵後的麵孔。出乎意料,那並不是臆想中猙獰可怖的嘴臉,而是一位麵容秀美、雙目無神的黑發少年。

“你究竟……”宋從心再次格擋了那遊走如蛇的劍,她出手如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擰斷了對方的手腕,隨即五指化作玉質,猛然卡住少年的咽喉,用力將他摜在地上,“你究竟……是誰?!”

宋從心不會看錯,白袍人所使用的步伐分明是無極道門內門三十六式步法中的“逐影步”,取意“追形逐影,光若彿彷”。這種高階步法能夠精通其中一兩門都實屬不易,但宋從心是內門弟子中少數將所有步法都學透吃透的人。

白袍人沒有回答,他被宋從心壓製在地上,長劍脫手,雙手被縛。但他的眼睛沒有焦距,隻是黯淡地凝視著不知何處的虛空。

“你在質問一個幽靈的自我嗎?”忽而,一道仿佛天生自帶笑意的聲音在識海中響起,慈悲而又溫和,“我必須提醒你一句,你們的時間不多了。”

宋從心如同觸電般飛快地鬆開了桎梏白袍人的手,她身形爆退,渾身玉化。然而,以白袍少年為中心,塔樓瞬間龜裂出蛛網般的紋路,霎時蔓延到宋從心的腳底下。下一秒,高塔傾斜,台階坍塌,紅日的冷光大麵積的潑灑進塔樓的內部。高塔中不知何時突然出現了十數道白茫茫的影子,祂們站在台階上,站在廢墟上,站在天空之上。

懸於空中的雙子塔開始崩塌,落足點如浮冰般破碎消散。宋從心在失重中回頭,卻看見那些白影一躍而起,縱身朝著她所在的方向飛撲而下。距離她最近的白袍少年也與她一同墜落,他一把拽住了宋從心的手腕,全無反抗地向大日落下。

白袍翻飛,衣袂如雲。宋從心感覺有人抓住了她的手,有人抱住她的腰,有人鉗住了她的脖頸。視野內一片灰白,好似下方憑空伸出無數的手,拽住她的肢體,逼她自空中落下。

“拂雪!”阿黎拚命伸出手試圖拉住她,然而在看清那白袍少年麵容的瞬間,阿黎瞳孔放大。

也就在這一瞬失神的刹那,兩名同樣身穿純白鬥篷的人影擋在了阿黎身前,擋住了他的去路,攥住了他伸出的手。目眥欲裂的阿黎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少女在自己眼前墜落,像不堪重負的飛鳥,蜂擁而上的白影則是蠶食她血肉的螞蟥。

電光火石之間,一些早已不願回想的記憶再次浮出靈性的水麵,在眼前交織成層層疊疊的虛幻光影。

——“師兄,我斷後,你們速速前往永安。”

他想起年紀最小的師弟負劍而立,背影卻被刺目耀眼的天光扭曲。

——“不用擔心,我謝嬋怕過什麼?不就是一群不敢露麵的蛇鼠之輩嗎?!”

他想起調皮的師妹吐著舌頭跑遠,嬌俏的馬尾不停地晃動,卻也和師弟一樣步入那天光中去。

——“我窮儘畢生所學,也救不了他們啊!學醫,我究竟是為何學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