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靈希在看見明塵上仙的瞬間卻是瞳孔放大、收縮,最終凝聚成麥芒般的一道豎線,隱隱流動著金光。
湛玄將人帶到後本欲留下,但明塵上仙卻在看見靈希後放下了杯盞。他起身,擋在了湛玄身旁。
“湛玄。”明塵上仙與靈希相對而立,對湛玄囑咐道,“你們先離開,我有話同祂說。”
湛玄麵色微變,但他仍舊飛快地應答道:“是,掌門。”
待得奉劍者與湛玄全部退下之後,目光從未自靈希身上移開的明塵上仙才開口,道:“你是什麼東西?”
“……”靈希沉默,她像斷線的人偶般猛然垂下了頭顱,但很快,她又再次抬起頭。
這一抬頭,靈希的眸光便發生了某種微妙的變化,不同於以往的木訥渙散,反而清明且鎮靜。她打量著明塵上仙,一雙金棕色的眼眸好似瀲灩著浮光,顯得神秘而又靈性:“……你,與我是一樣的。我看得見,是一樣的。”
明塵上仙平靜地看著她,沒有開口接話。
“她沒有騙我,這世上唯有你可以‘殺死’我。”靈希撫了撫自己的額頭,“因為你和我是一樣的,所以你可以做得到。但你和我又不太一樣,你靈魂裡……住著許多人,就像承載著他們的浮舟,或是一座城。你牽係著他們,他們也牽係著你。你若沉沒,他們也將沉沒。”
“所以,你可以‘殺死’我,但你不會‘殺死’我。我還是一無所獲。”
“無論你在想什麼,本座隻能說,你無法如願。”明塵上仙打斷了她的話,他站在原地,衣袂無風自動,“本座再問一遍。你,究竟是什麼?”
和煦溫柔的風停止了吹拂,空氣好似被人倒入了成桶滾燙的樹膠,變得黏膩而又焦灼。
“……我不知道。”靈希頓了頓,這才回答了明塵上仙的詰問,“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將來會變成什麼。事實上,我能清醒地與你交談的機會也不多。我必須將自己埋在很深很深的地方,才不會被漆黑汙濁。她讓我來找這世間最強之人,讓我拜其為師,她說唯獨隻有你,才能拯救我,或是葬送我。但我能說的不多,她也沒有告訴我太多。”
“她是誰?”明塵上仙問了與湛玄一樣的問題。
“我不知道,她沒有告訴我名字。隻有我能看見她,其他人都看不見她。我曾經也以為她隻是我瘋掉後的臆想……但她教我功法,幫我逃脫,按照她的方法去做,一直都沒有錯。”靈希伸出一隻手,掌心朝上,“你也不應該知道太多。你知道得越多,祂便知道得越多,因為你和我是一樣的。隻有‘一樣的’才能‘殺死’彼此,你和我,隻有一人可以得到解脫。”
“本座不會殺你。”明塵上仙負手而立,微微搖頭,“你說的她,應當不可能隻憑三言兩語便讓你上山拜師。”
“但你也不會再讓我下山。”靈希眼中的靈光逐漸消散,她平靜的神情再次變得呆滯木訥。
“你可以進十二星宮伏魔塔。”明塵上仙淡然道。
“這世上不會有安全放置我的地方。”靈希搖了搖頭,她探手入懷,從脖頸上拽出了一件事物,“她告訴我,若你不肯收我為徒,便讓我給你這個。她說她不確定兩邊是一樣的,但她希望你能相信她。”
“你能觸碰到她?”明塵上仙又問。
“不能,但那邊的東西,有時可以拿到,有時不可以。”靈希如實地回答。
明塵上仙終於垂眸,移開了淡漠卻極具壓迫力的視線,他目光落在靈希出示的信物上,那是一塊白玉令牌。
令牌色如美玉,似有流光溢彩。
九品水紋劍徽,正中央的圖樣是一朵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重陽花。
“九九”兩陽數相重,日月皆逢九數,便為“重陽”,此為道門吉日,亦有“一元肇始,長久長壽”之意。
無極道門之中,以重陽花“白菊”作為標誌的唯有一人,那便是儀典長老清儀道人。
——這是無極道門的長老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