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拂雪道君(1 / 2)

出事的少年乃此次受邀參加分神大典的無極道門友宗,南州汜水天心派少宗主聞人炎,同時也是宗主聞人山唯一的子嗣。

天心派在上清界中屬中堅勢力,其宗主聞人山乃金丹期修士,此派擅打穴風水之術,傳天心十道之正統。

聞人山行事中正,性情平和,唯一值得一提的便是他對其子聞人炎的溺愛。但修士本就子嗣艱難,好不容易有血脈傳承,誰家不是捧在手心怕摔,含在嘴裡怕化?因此聞人山的事跡也不是十分出格。然而現在,聞人山唯一的子嗣躺在血泊之中,場中唯一的“凶手”必然要承受這位痛失子嗣的父親的憤怒。

出事地點是無極道門一處偏僻的內院,平日裡用來給內門弟子作午時歇腳的地方。這裡是不對賓客開放的,但聞人炎或許是因為年紀尚小、心性調皮,在好奇心的驅使下獨自一人甩脫了隨從,悄悄潛進了後院。靈希不知道為何會在庭院裡,但眾人發現她時,庭院中隻有一身血衣的她與躺在血泊中的聞人炎的屍體。

在聞人山竭嘶底裡的哭喊與來賓們異樣的神色中,湛玄與一眾持劍弟子迅速控製住了局麵,納蘭清辭則在一片混亂中給遠在日月山上的拂雪師姐發了一條簡訊。她看著庭中亂相,忍不住捏緊了手中的通訊令牌。她心想,正如師姐所說的,分神大典真的出事了。

持劍弟子們製止了激憤的來賓與失控的聞人掌門,同時迅速將事發地點隔離開來,禁止任何人接近破壞場中的痕跡;修行醫道的弟子也立刻越眾而出,上前查看聞人炎屍體上的傷勢;重傷的靈希也被兩名持劍弟子看管了起來。無極道門出了這等大事,必定會驚動長老,而靈希身份特殊,掌教也無法置身事外。

納蘭清辭仔細觀察場中的局勢,不放過現場絲毫的線索——第一個發現聞人炎遇害的弟子是不慎弄臟衣物、折返回內院中準備更衣的無極道門外門弟子雲遲遲,她在半年前被選為拂雪道君的隨侍弟子,擁有進入內門的權利;方才含怒對靈希出手的是無極道門分宗蒼厥門的掌門玄中道人,這位道人秉性剛直,嫉惡如仇,會出手也不算意外;而這些各方勢力的修士本是在前院閒談,被雲遲遲的尖叫吸引後,才朝後院聚來……

納蘭清辭平和的眼眸四下觀望,整個庭院草木稀疏,罕有能藏人的地方,其餘人聞聲而來之時,恰好撞見一身血衣的靈希,確實可以就此定罪了。

但……事情真的這麼簡單嗎?

靈希為何會向聞人炎出手?她為何會出現在這偏僻的院落之中?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還有諸多疑點仍然籠罩在迷霧之中。

然而,麵對痛失愛子的父親,要令其冷靜下來判斷局勢,顯然是不可能的。

“這種一眼明了的事情究竟有何可查的?!你們無極道門莫不是欺我宗弱小,勢要袒護自家弟子!我兒L屍骨未寒,那賊子身上的血都還沒擦乾淨,你們難道都看不見都瞎了眼不成?!光天化日之下,她以如此殘酷的手段虐殺吾兒L,毫無人性,喪儘天良!天理不容——!”

聞人山痛哭流涕,抱著兒L子的屍體不肯放手,他本也是個風度翩翩的儒雅之士,但如今卻狀似瘋魔,儀態全無,這難免讓旁人麵上惻惻。然而,與他們形成鮮明對比的卻是在這一刻顯露出嚴明紀律的無極道門弟子,他們一手摁在劍柄上,保持著隨時都能拔劍出鞘的姿態,神情卻不為所動。無論是麵對眼前的慘況還是他人的辱罵,無極道門弟子都沒有流露出同情、憐憫亦或是憤懣、不甘之色。

先前眾人眼中所見、形色各異的鮮活明媚都在刹那間收斂得一乾二淨,仿佛在一刹那間,這些弟子都戴上了無私的鐵麵,令人無法尋到半分的破綻與漏洞。

如此嚴明的紀律,幾乎可以媲美令行禁止的軍人。原本吵吵嚷嚷的人群突然安靜了下來,眾人心中發怵,主動權不知不覺間又落回到無極道門的手中。

暗中觀察這一切的人也陰沉著臉,這種輕易不能被動搖的樣子讓他想到了明塵上仙與拂雪道君,那兩人分明不在此處,卻又好似無處不在。

“若當真是我宗弟子所為,無極道門定會給道人一個交代,絕不徇私。”玄衣墨發的湛玄佇立在眾弟子的前方,語氣平靜道。

聞人山掌門悲憤欲絕:“這種一眼便能明了之事,究竟還有什麼可審——?!”

“這名弟子為我宗掌教的入室弟子。”湛玄指著一旁被收押的靈希道,“掌教唯二的弟子,內門首席拂雪的師妹。”

聞人山掌門呆滯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凶手竟有這般來頭,但他還是忍怒哽咽道:“你想說什麼?你想說她身份高貴,便能隨便殺人——”

“不。”湛玄垂了垂眼簾,“本座的意思是,她與你兒L無冤無仇,何必舍棄大好的前途殘害你兒L子?我宗勢必查明其中緣由,參與此事之人,一個都不會放過。”

見那身穿玄衣的弟子話音剛落,周遭微垂頭顱的弟子突然抬起頭來,他們眸光冰冷,摁在劍柄上的手一用力,劍格便發出整齊劃一的輕響。

刺骨無言的殺意在庭院中彌漫,讓一些原本隻是看熱鬨的旁人都不禁心生膽寒。他們不禁開始後悔前來旁觀此事,無極道門的熱鬨是能隨便看的嗎?對方也言之有理,無緣無故、無冤無仇,一位前途光明坦蕩的魁首弟子怎會虐殺一個孩子?這說不過去,怕不是被人算計了。

更有聰明人心裡一合計,頓時倒吸一口冷氣——在拂雪道君的分神大典上算計其師妹,好生歹毒!簡直是老虎身上拔毛,太歲頭上動土!

“聞人掌門,令郎慘死,您莫非不想查明其中真相,就這樣令其不明不白地離去?”湛玄唱完了紅臉,納蘭清辭便接上話頭唱了白臉,“便是已經抓到了主犯,莫非其中就沒有從犯,沒有小人,沒有幫凶了嗎?總要查明這背後的因果,給令郎一個交代,不是嗎?”

聽明白納蘭清辭話中深意的人都不禁感慨,能將“事有蹊蹺,凶手或許另有其人”的規勸之語說得這般委婉動人、貼合心意,真不愧是大宗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