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野走了。
沒有留下一句話。
沈嵐疏目光沉沉地送走那道失魂落魄的背影,半響後發出一聲輕嗤,簡直不堪一擊。
他撤去心頭如臨大敵的警戒,斂神轉身,想去樓上看看自家男朋友醒來沒有,猝不及防撞上了一雙不知在二樓走廊看了多久的目光。
他僵硬了一下,正要開口解釋,不知怎地,突然想到了江爺爺葬禮那晚,無意撞到了彼時還不是自己男朋友的青厭在驅趕季星野。
相似的場景,同樣的三人。
唯一的變化是他與青厭調換了位置。
當時他以旁觀者的身份,抱的是看戲的心態,而他的男朋友,此刻唇角微勾,眼尾上挑,眼中的戲謔顯然也是一副看熱鬨的模樣。
還真是天道好輪回。
沈嵐疏壓下心頭彌漫的虛色,定神拾階而上,保持鎮定蹲在他麵前:“季先生剛走不久,估計還沒出小區,要不要我去把人喊回來?”
“那你去吧。”
厭挑眉說完,就看到他故作大方的嘴臉一僵。
片刻後,他耷下眼皮,謔地一下站起身來,打橫抱起厭,大步跨下樓梯,繃著臉說:“先吃飯!”
憑本事趕走的情敵,為什麼要請回來?
姓季的要是自覺點,就應該趕緊回榕市,免得自取其辱。
但事情不是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傍晚季星野給厭來了一通電話,說想請他一個人吃飯,順便談談,恰時沈嵐疏因為老六被扣會所的事,被老宅那邊叫走了,厭隻身赴約,在一家西餐廳的門口見到了早先等候的季星野。
距離厭來京也不過半個多月的時間,記憶裡那個風流而不失溫柔的青年瘦了很多。
鼻梁上依舊架著副細框眼鏡,看上去極為斯文俊秀,可眉宇間貫有的風流之氣不知何時被憔悴取代。看得出來他這些日子心理很是煎熬,臉頰都凹陷了進去,然而這並不影響他的俊美,反倒還給他增添了幾分頹廢的美.感。
厭被他推進餐廳的一間包廂。
雙雙入座後,對方習慣性地摘下眼鏡,露出一雙疲倦的桃花眼,定定地看著他,半響後忽地苦笑了一下:“你變了很多,剛才你被人推到我麵前的時候,我差點沒認出你來。”
精心打理的短發凸顯出他輪廓的優勢,看不出品牌卻做工精良的襯衫,常年蒼白的麵色紅.潤且富有光澤,眼神透亮而煥發神采。
最為主要的是氣質,那是由內而外所散發出來的淡然。
淡然到有些疏離,就像是想通某件事後的釋然,再也不見記憶中的孤僻陰鬱甚至還有自卑。
“人都是會變的。”厭淡笑著說。
他對季星野的感官有點複雜。
季星野在感情上辜負的人是薑青厭,對不喜歡他的自己來說,相反還承受了不少對方的照顧,比如剛穿來那會兒,自己身無分文,雖說是借用了薑青厭這個身份的便利。
“可我沒變。”
季星野明顯有些想不開,他望著表情沒什麼變化的人,失望地垂下眼,低喃道:“我還是那個我,始終把你放在第一位的那個我。”
隻不過他曾經沒有意識到這份特殊背後的含義。
等他隱約察覺到的時候,也沒有毅然追上京都,而是當身邊沒了那個一轉身就會看到人,他才徹底意識到自己無法失去那個人,可後悔好像已經晚了。
“你看看有什麼想吃的。”
他壓下心頭蔓延的苦澀,收拾表情,抬眼勾唇,把桌麵上的菜單推過去,刻意輕鬆地說:“不用替我省錢,我現在跟著老王做事,你知道的,他是我親爸,給我開了個百萬年薪,我現在大小也算是個年入百萬的成功人士了。”
說完,他按了下服務鈴。
隻是服務鈴按下去不到五秒,包廂的門把手就被人擰開了。
倆人也沒在意,直到厭敏銳地察覺到有道莫名其妙的視線黏在自己身上,他翻著菜單的手一頓,偏頭就見一個身穿不合身的服務生製服的高大身影朝他走來,麵上還帶著副銀色麵具,幽怨的目光從麵具的窟窿裡投射在他身上。
“……噗!”厭差點沒被口水給嗆到氣管。
“你沒事吧?”
沒注意到來人的季星野擔憂地站起身。
剛想過去,一道人影先他一步衝到了厭的身側,彎腰拍背,舉措流暢且自然,直接把季星野愣在了原地。
“沈——”
“沈什麼沈?還不快讓服務員送杯水進來?”
沈嵐疏頭也不抬地摘下臉上的麵具,隨手丟在餐桌上,氣狠狠地對厭說:“多大的人了還能被口水嗆到?”
厭瞪著咳出.水霧的眼:“還不是被你給嚇的。”
“我嚇的?”沈嵐疏氣不打一處來,“你怎麼不說是背著我出來見彆的男人,心虛嚇出來的?”
就回了趟老宅,前後不到一個小時,姓季的就趁虛而入了。
要不是李森通知自己,他都不知道自家男朋友正在跟姓季的享用晚餐。
厭也不高興了,他不悅地推開沈嵐疏。
平時一些小打小鬨他懶得計較。
可放縱的結果就是懶東西越發得寸進尺,直接追到了餐廳不說,還裝成服務員跑來監視,這跟變.態有什麼區彆?
想到這兒,他臉色冷了下來,盯著臉色難看的沈嵐疏:“我心虛?我看是你有病!季星野是我的朋友,他特地從榕市過來看我,你關我手機讓我沒去接機,我沒跟你計較,趁著我睡覺把人打發走,我也容忍了,可你現在在做什麼?跟蹤?監視?”
話一說完,他瞬間想到了被鎮壓的那三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