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添樵艱難地翻了個身,投去警惕的視線。
就見月明風清的沙灘上,五個寸頭且光著膀子的大漢中坐著一個紅色長發及腰的纖細背影,鮮紅且張揚的發色在篝火與月光的映襯下,與孤島和一望無際都是海水形成鮮明的對比,仿若此間唯一的一抹亮色。
紅色……
他眼眸一眯,緊盯著紅發鋪滿後背的背影,腦海裡浮現出昏迷前劃過眼角的一簇紅光。
當時還以為是腦子被海水擠出了幻覺。
現在來看,並非是幻覺,隻是……
沈添樵將懷疑的目光投向席地而坐之人的腿。
修長的雙.腿盤在沙地上,被明滅不定的火光映照著,寬大的汗衫罩身,裸.露出大部分的肌膚,從他這個距離看去,能清楚看到肌骨勻稱的膚色光滑且細膩。
與記憶裡那條幾近兩米的紅色魚尾又完全不一樣。
難道是自己看錯了?
或是說,他看到的其實是個人工的美人魚?
思忖間,一道乾淨的嗓音仿若天籟,傳到他耳朵裡,卻又似一股清流,仿佛驅散了他滿身的虛弱——
“烤的時間太長了,肉質有點老。”
挑剔的言辭不但沒有激怒脾氣一點就爆的烏熊,甚至粗狂的臉上露出從沒有過的失落。
他眼皮耷.拉著,像是沒有討得主人歡心的大狗狗,垂頭喪氣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懊悔地說:“是我沒用,我太沒用了。”
此話驚得沈添樵差點把眼珠子都瞪了出來——作為老板兼老大,他怎麼不知道一向連低頭道歉是何物的烏熊還能說出這樣的話?
“我想起來了!”
顧自懊惱的烏熊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拍著腦門,搖著不存在的尾巴討好地衝身形纖細的人說,“要說燒烤誰的手藝最好,還是我們老大,王子,不然讓我們老大來給您烤吧?”
沈添樵:“???”
“也行。”空靈清澈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他人已經醒了,你去把他帶過來吧。”
“好勒!”烏熊撐起如泰山一樣高大的身軀,步伐歡快地衝他跑過來。
“魚沒有了。”
“王子,我這去抓。”剃著寸板頭,右邊腦袋劃了條長長斜杠的鐘遠噌地一下站起來。
坐在鐘遠旁邊的楊航也跟著站了起來,“我也去,兩個人快一點。”
剩下兩個旱鴨子隻能瞪著不服氣的眼珠子,看著那倆人一躍跳進海中,速度快得連一直盯著這邊的沈添樵都來不及阻止。
太詭異了!
躺在礁石上看著這一切的沈添樵隻覺得他這五個兄弟就像是中了蠱一樣,爭先恐後地討好那個身份不明的人。
如果那是個漂亮女人,還情有可原。
可他聽聲音,明明就是個少年。
而且他記得昏迷前,自己和五個兄弟都在大海裡,那又是怎麼到這個島嶼的?
還有,對方是怎麼知道自己醒了的?
沈添樵在心中拉滿警戒,偷偷蓄力,在烏熊爬上礁石的瞬間,他一個猛撲將烏熊按倒在光滑的礁石上,又不等對方發出聲音,及時捂住烏熊的嘴。
“彆出聲,同意就點一下頭。”他眼盯著那邊的人,聲音壓到最低。
烏熊不明所以,還是點了點頭。
得到回應的沈添樵拉著烏熊從礁石上滑落到礁石背麵,雙腳一落定,他又雙手敏捷地將烏熊按在光滑的礁石上。
堅硬的礁石膈著烏熊的後背。
驟然的疼痛刺激了他的神經,激得他瞬間抖了個激靈,腦子還沒轉過彎來,就聽到老大問道:“你們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烏熊下意識說。
沈添樵壓著嗓音,話音從齒縫擠出來:“老子怎麼不知道你踏馬還會自我檢討?”
烏熊沒說話。
但他垂在兩側的手掌一點點握緊,額頭上更是蹦出一條條可怖的青筋,迷惘的眼也在月光下被怒火填滿。
沈添樵不錯眼地盯著他的變化,心中剛有了點猜想,正要繼續詢問,一股巨大的力道忽地一把將他掀翻,旋即如熊一樣壯的人靈活地攀爬過奇形怪狀的礁石群,怒氣衝衝地飛奔向坐在篝火邊的人——
“狗兒子!敢讓你老子伺候——啊!”
一條不知打哪來的長鞭抽向烏熊。
他健碩的身軀瞬間就如被丟棄的破布娃娃一般飛上天空,又驟然墜落,旋即噗通一聲,砸落進了大海。
“不識抬舉的東西!”
剛爬上礁石的沈添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