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校園故事裡, 會出現有關於樓梯的規則與傳說。
平日裡是13階的樓梯會在某個特殊事件變為14階,而如果有人走在這個台階上,且一邊數一邊向上走, 踩上14階的那一刻, 就會進入到另一個異空間門之中。
白燼述一邊數一邊往上走:“10, 11,12。”
與此同時, 在和他僅有一層之隔的九樓樓梯間門內, 有五個神色緊張的隊員也在進行著相似的事情。
“10, 11,12,”他們不敢往下看, 摩挲著用腳步探上一階, “13。”
最後一層了。
呂明成咬了咬牙,第一個向前走去。
他踩了個空,猛地踉蹌幾步,差點摔在台階上。
“13……後麵沒有了?”他神色帶著慶幸,又帶著不可置信。
腫瘤科有兩層,既然這一層不會進入那個奇怪空間門, 那麼會進入的奇怪空間門的就隻有斯卡奧的那一層。
在他身後,魯長風也踩上了台階。
在神色各異的五個人中, 他和方少寧是最不奇怪目前這個進展的。
倒不如說, 他們在一開始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就像最開始斯卡奧用硬幣的正反向魯長風展示他的錦鯉屬性時一樣, 在呂明成選擇了九層,而將八層留給他的那一刻,答案就已經注定了——
斯卡奧在哪一層, 哪一層就會成為可以進入奇怪空間門的腫瘤科室,而他們這一層的樓梯則會維持在13階,就像是那些普通的樓梯一樣,不能進入任何異空間門。
而他跟奧哥分開行動的目的則是拖住剩下的三個人,讓他們儘可能晚的折返八層進入空間門,從而和最先進入那裡的斯卡奧錯開探索進程。
一則是為了保證他們的安全,二則,先進入空間門,就意味著能先獲得規則。
方少寧會跟他一起來九層而不是八層不是因為他樂意,純粹是因為如果沒有魯長風在,陳飛的傷勢隻會不斷惡化,他的性命堪憂。
“你們有沒有聽見……”魯長風和方少寧對視一眼,最先開口,“聽見劉莓心在哭?她是不是在這層啊?”
“我們要不要先不下去,在九層找一下?”
*
一層之隔。
長發青年走在一條狹窄的通道裡,直播廳的鏡頭也隨著他的行走儘職儘責的轉播著未知空間門內發生的一切。
投資者們也在有一句每一句的聊天:
【有人嗎,快多發點彈幕,這走廊陰森森的我害怕。】
【有的人看著看著就把腳收回了被窩裡。】
【我現在無比確信我們項目是個陰間門項目,彆人的項目都是白天探索晚上休息,我們項目倒好,晚上探索白天休息,這什麼美國作息。】
【我們項目一向這麼陰間門,習慣就好。】
【這項目真的一到晚上就開大,前天晚上是孫主任,昨天晚上是去找楊培的紙人,今天晚上是個昏昏暗暗閃著紅光的單元樓,這他媽貨真價實陰間門直播。】
【哦哦哦,這個就是昨天晚上那個“劉莓心”給楊培說的特殊規則空間門?怎麼有點眼熟啊?】
【是有點眼熟……感覺好像見過。】
【見過什麼,這不就是昨天去的那個小區嗎?】
彈幕有人一下子認出來了這是哪裡。
【你這麼一說……好像真的是。】
【照這麼說,會在腫瘤科出現的老舊小區其實是被誤診的患者所住的那個小區?】
【應該是,往下看吧。】
長發青年走在這個狹窄的走廊裡,走廊兩邊是陳舊的老式木門,門口堆砌著一些雜物。
這是一棟老式家屬樓的一層。
陽光照不進單元樓的底端,所以這裡的地麵微微泛著些潮,空氣裡也彌漫著不怎麼美好的氣味,頭頂上的吊燈一閃一閃的,襯得環境更嚇人。
對於彆人來說,這個走廊可能無比陌生,但對於白燼述,或者說對於長發青年來說,這樣的老式樓房他不久前才見過——
菜市口上麵的那一片小區。
那一片都是年紀很大的老街區,大部分都是這種走廊很長的家屬樓,包括他們所打聽到的“凶宅”在內,這一層,大部分單位分的樓都長一個樣。雖然他們三個人沒有去到那棟凶宅下,但是他們打探消息時,下棋大爺身後的樓就是這樣的。
這種老小區樓建造的時候就不怎麼講究,鄰裡之間門牆壁也不隔音,那個年代,鄰裡之間門都很熟悉,半夜靜下來甚至能在走廊這一端聽見走廊另一端家裡人起夜的開門聲。
白燼述抬步走過寫著102的房間門,就聽見前麵的103倏然傳出了一個雄渾的男聲。
“怎麼可能!絕對不可能!”
103室的側窗開著,長發青年的個子高,正好能通過側窗戶開著的縫看見室內的場景。
一個穿著皮夾克的中年男人憤怒的雙頰通紅,雙手止不住地拍著桌子:“不可能!我們一家子都沒有得這個病的!你爺爺活了98歲自然去世的,我們家就沒有這個病史!你怎麼可能得!”
【什麼情況?】
【這地方還有其他人在?】
【鏡頭倒是移過去看看啊。】
【我就聽見一句什麼什麼得病了,這不會是之前那個被誤診的患者的過去吧?】
屏幕之上,鏡頭順著白燼述的肩頭一齊落在了室內。
透過窗子往裡看,一個年輕人手上拿著張檢查單,聲音呐呐:“一醫的醫生,一醫的醫生是這麼說的。”
“那就是他檢查錯了!”中年男人聲音越提越高,他還狠狠拍了幾下桌子,像是這樣就能說服自己一樣,“正經人家怎麼會得這個病的!我找老方去!介紹的什麼庸醫!”
“爸!你差不多得了!”一直坐在桌子旁的女生忍不住站起來,“我哥是得了癌症,又不是得了什麼見不得人的病!怎麼就不是正經人家的了!”
她給站在旁邊的年輕人使了個眼色,讓他彆說話了,然後小跑幾步進了自己房間門,出來的時候從包裡掏出來了一個綠色的錢包:“這是我新發的三個月工資,一共一千五百塊錢,都給哥你治病。”
年輕人一時神色驚愕,趕緊推拒不肯接。
“咱們得了病就治!去住院!去化療!”女生一瞪眼,硬生生把錢包塞進了他手裡,聲音脆生生的,“現在科技這麼發達,有什麼病是治不好的!”
接著,她又瞥了一眼旁邊一臉憤怒,不肯開口的中年男人,壓低聲音小聲湊過去對青年人道:“你也彆怨爸,你知道他最近才被廠長從上麵調下來,咱們家買的房子也剛還完親戚朋友的錢,姥姥姥爺最近身體不好了,媽是老大,得去照顧他們,還得娘家裡貼錢,剩下的工資留的隻夠家用,他心裡壓力大,你讓他發泄幾句就行了,彆往心裡去。”
“我知道的,我不怨他,”年輕人點了點頭,“要怨也怨我自己得了這個病,害得一家人都要為我在這收緊家用,你才剛工作就要……”
“這算什麼話?”女生瞪大了眼睛,“你是我哥,我能不管你?”
“我……”年輕人一時語塞。
“你妹說的對,”剛剛還在怒目圓睜的中年男人也像是終於冷靜下來了一樣,他沉悶地抽了一口煙,聲音又恢複了剛剛的雄渾,“有病就去治,我跟你.媽手頭上還有點錢,囡囡把你那一千五拿回去!”
“我不,”女生嘻嘻哈哈回頭做了一個鬼臉,“你們給的錢是你們給的,我給我哥的錢是我自己的,到時候我結了婚,我哥要加倍給我添回來做嫁妝!”
“多大點人就惦記著嫁人了,嘴上沒遮沒攔的,”挽著發髻的中年女人走出來敲了一下她的頭,“柱子你就把病好好治!快三十的人了!治好了也趕緊跟英子結婚!彆把我跟你爸給你攢的婚房錢敗光了!”
“聽見沒聽見沒,”女生搗了搗年輕人的胳膊打趣道,“你去好好化療把病治好,再把英子姐變成嫂子,給我添個侄子,不然這事過不去!”
彈幕:
【還真是那個患者一家啊,這時候是剛剛確診的時候吧。】
【哎……得知這一家人的結局之後再看現在,莫名心酸。】
【彆心酸了,趕緊看看有什麼規則,未知空間門內的東西都不是無緣無故出現在這裡的。】
【草,樓上真是鐵石心腸,瞬間門把我的感慨給弄得一乾二淨。】
長發青年在心裡過了一遍這些對話,從裡麵提煉出了關鍵信息,收回往門內探查的視線,繼續朝著前麵走去。
這家父親開始不能接受兒子有癌症,因為家裡的老人是98歲自然死亡,家裡沒有癌症病史。
英子應該就是下棋大爺所說的這家兒子未婚妻,後來這門婚事也吹了。
最開始治病花的是給兒子攢的婚房錢,看來後麵也敗光了。
他接著往前走,這種老式家屬樓的走廊不開窗,昏昏暗暗的,一層走到儘頭是個樓梯間門,順著樓梯往上走,是家屬樓的二層。
走到202室時,前麵的203又傳來了聲音。
“我姐那邊買這房子的時候就借過錢,這次我是真拉不下臉借了。”是那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比起剛才的中氣十足,現在他的聲音裡透著點疲憊,像是被生活磋磨完了脾氣和棱角。
“化療的費用還差多少?”這個是中年婦人的聲音,“我二弟三弟那裡湊出來了三千多,說明天給我們拿過來,娃兒的命最重要。老四兒子剛上小學,想打點著去個好點的學校,手裡錢也緊吧,就先彆借了。”
“那加上這三千還差五百左右,”男人吧嗒吧嗒抽著旱煙,沉默了一會,“我看看廠裡還有沒有什麼同事能借點的,老方最近手頭寬裕,我去求求他,先把這周的錢墊上。”
【這是手上的錢花完開始到處借了吧?】
【那個年代能湊出來這麼多是真親戚了,三千多呢。】
【一家人本來攤上癌症就是無底洞了,哎。】
長發青年順著窗縫往裡看,之前那對中年夫妻坐在臥室的床上,麵前攤了個薄薄的本子。
“那就先記上,”男人沾了一下唾沫翻開本子,“你二弟三弟,三千塊。”
女人拿起小賬本,往上麵加了一行字,又扯下來一張紙往上邊按了個手印:“我明天去媽那把借條給他倆送過去。”
而在臥室的門外,之前那對年輕兄妹正隔著一道門縫默然無言。
哥哥的頭發已經因為化療掉光了,妹妹咬著嘴唇看了一眼房內小聲道:“二舅好像因為借錢給我們的事跟二舅媽大吵了一架,他和媽一樣之前老往家裡貼錢,現在又要給我們借,舅媽吵著說他是大孝子,死要麵子活受罪,就看著家裡吃沒油水的糠咽菜,轉頭幾千幾千的往外借。”
“我以後病治好了去工作會還的。”哥哥也輕聲說道。
“就是,哥你病好了來給我撐腰,”女生的聲音也不複之前的活潑和脆爽了,“我們行政崗主任那侄子非要追我,討厭死了,我又不喜歡他,等哥你好了來接我下班。”
“好,一定,”哥哥伸手摸摸她的頭,“隻要你到時候不嫌棄我光頭給你丟人就好。”
“不過他說,要是我嫁給他,彩禮能給我把三大件都折成現金,”女孩子聲音倏然低了,“哥,你要快點好起來,他們都背地裡笑話我,說我以後肯定得為了這點錢嫁給主任那肥頭大耳的侄子,我才不。”
【這一家人真的……誤診那個醫生好該死啊。】
【本來用不著受這個苦的。】
【哎,相比起第一層,這一層的四個人都憔悴了不少。】
【按照這個進度,不會303和403也是這一家人的後續吧?】
【這個未知空間門講的是這一家人的故事?】
白燼述看著窗內的亮光暗下來,轉身離開了這扇窗。
那個借錢的記賬本應該是個挺重要的東西,可以從上麵找到這家人的全部社交關係網。
二舅家裡因為借錢起了衝突,其他兄弟姐妹家裡恐怕也不太平,以後怕是難借到錢了。
妹妹單位有個關係戶在追她,這個沒聽大爺提起過。
白燼述朝著走廊儘頭走去,上了三樓,光亮照進來不少,走廊也顯得寬敞了許多。
302過後,又是那個留了一扇窗戶的303。
這次很特殊,隔著一扇窗,長發青年聞見了很厚重的香火味。
窗內不斷傳來木魚和誦經的聲音,女生似乎開著房門在收拾東西,一邊收拾一邊說道:“我明天早上六點多的火車,到了地方之後就去跟方叔進山。”
誦經聲停了一會:“囡囡你一個人在外麵要小心,假請了嗎?山裡頭露重厚衣服有沒有帶?火車票記得要揣在兜裡不要被人拿走了,行李也要放在視線看得見的地方。”
“我省得的,”妹妹啪的一下合上行李,開始一句一句回答,“我給單位請了三天的假,山裡露重我多帶了兩件厚衣服,火車票和錢包放在衣服內兜裡麵,行李就放在行李架子上。”
“來,過來拜完再走。”
妹妹過去上了三炷香還磕了頭。
“南無阿彌陀佛,保佑我家囡囡一路平安,保佑我兒柱子身體康複。”誦經聲又開始念了起來。
【這是在乾嘛?】
【啊這個我知道,這是要去請那個神像回來了,那個大爺說他家女兒特地請了假去山裡把神像接了回來,估計就是這裡了。】
【好家夥,這是終於要見到神像本尊了嗎?】
【啊?神像不是個鳥嗎?】
【???不是啊 ,想也知道那個鳥隻是個神像權能的指代吧?】
【……對不起,我受魯長風影響太深,真的覺得神像就是個鳥。】
“你跟媽說你請了三天假期,”妹妹剛出門,就被哥哥一把拉了過去,“你哪來的三天假期?”
“哥?”妹妹嚇了一跳,“你怎麼在家裡,你不是應該在住院嗎?”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你說假期?單位請的啊,”妹妹聽起來有點心虛,“方叔說那個神像可靈了,就是必須得家裡人親自去請,爸媽工作忙,我這文職比較輕鬆,請幾天也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