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連不斷的哈欠聲中, 第三天開啟了。
尤誌半死不活地拖著自己下一秒就會睡過去的身軀和魯長風一起跟在晁宥乾後麵。
兩個人眼中都閃著對生活失去希望的光。
晁宥乾明明昨天晚上熬到四點多才睡，卻擁有著整個小隊裡麵最精神奕奕的一雙眼和一點黑眼圈也沒有的一張臉。
甚至在看見身後兩個半死不活的隊友時，他還拍了拍尤誌的肩膀做出了還不如不做的勉勵：“年輕人怎麼這麼不能熬夜, 你們兩個這身體不行啊，太虛了。”
尤誌很痛苦：“您這個程度我們望塵莫及。”
熬夜到四點多第二天早上醒來還能精神奕奕, 這已經不是人類了。
這是超人。
不需要睡眠的都是超人。
而他少睡一分鐘都會死。
“我們那裡有一個流傳非常廣的順口溜，”白燼述回頭看了看半死不活的兩個人，略加思索，稍加勉勵道，“一點睡六點起, ICU 裡喝小米。兩點睡六點起, 閻王說我好身體。”
尤誌：……
謝謝，此等殊榮還是留給死後的他吧, 他還不想英年早逝。
“支棱起來，精神氣，精神氣換發出來！”白燼述轉頭拍了拍魯長風的肩, 拍的他一踉蹌, 才認真道，“你看你, 虛成這樣, 趕緊鍛煉。”
“我這不是虛的, 老板，”魯長風也很痛苦, “我這是失去了夢想之後的惆悵和彷徨。”
不是大學生就不能貸校園貸嗎？！年紀大就不可以校園貸嗎？！誰規定的！
就不準他留級嗎？
本地的幫派真的很沒有禮貌！
三人就這樣維持這一種詭異的狀態到了崗位上, 尤誌和魯長風兩個人魂遊天外一樣, 到了清點單據的時間, 還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奇怪的是, 每天都元氣滿滿的小武今天看起來也有點萎靡，看見他們，小武匆匆打了個招呼，順便還冒出來一個大大的哈欠：“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來遲了。”
牧場每天來送牛奶的時間是定好的，不是在早上十點左右就是在下午三點半，這些時間都正好是牧場內鮮牛奶的擠奶時間，一灌裝好就會運送來廠區裡，然後就是每個生產區間的實習生們來一起核對單據。
小武今天來的稍微有一點遲了，他來的時候白燼述他們都清點過半了。在他來之前，魯長風擠到最前麵去把他們這次需要核對的單據領回來，然後一邊清點備料一邊核對單據，他們這次選的位置比較靠邊，魯長風清點的時候白燼述在旁邊壓低聲音道：“彆點清楚，留個錯。”
魯長風和尤誌會意地點點頭，尤誌挪了挪蹲著的位置，巧妙地擋住了攝像頭和所有人的視線，魯長風麵色不變，迅速把一張單子揉成一團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裡，然後輕咳了一聲。
尤誌裝作不在意地樣子晃了晃身子，站起來跺跺腳，繼續和魯長風一起清點單據。
昨天晚上的車子上麵是牧場的噴塗印刷，每天來送鮮牛奶的車是鮮奶罐裝車，不是昨天晚上經過的那種大貨車。
晁宥乾的意思是不要等周六周天了，最好今天就去農場確認一下昨天經過的車到底是不是牧場的。
等到小武來的時候，魯長風還有尤誌已經把清單清點過半了，魯長風藏起來了一張單據，但卻把數目按照之前的報了上去，隻要後續去辦公室一核對，很明顯就能發現這個錯誤。
來遲的小武匆匆繞過外麵的人群，找到魯長風他們之後才送了一大口氣：“對不起對不起，今天來遲了，你們清點到哪裡了，剩下的我來吧？”
“沒事，我們這都快點好了，”魯長風給他讓了個位置，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順便
把一直藏在袖管內的單據塞到了口袋裡，順嘴問道，“你怎麼今天來遲了？組長扣你了嗎？”
小武所在的崗位比較寬鬆，前兩天他都是早早到了清點單據的位置等他們三人的，怎麼今天來遲了。
“沒有，”小武有些不好意思地接過尤誌手裡的單子，一邊核對打鉤一邊回去道，“我去找了一下趙師兄。”
他頭上都是細細密密的汗，看著應該是直接從研發部跑過來的：“沒想到研發部那邊不讓實習生進，我一看時間快來不及了，趕緊跑回來，沒想到還是遲了。”
他說的趙師兄就是小趙。
“你去找趙哥乾什麼啊？”魯長風藏好了袖管裡的單據，重新又蹲下轉移他的注意力道。
他們才做完手腳，要是小武細心一點，核對完所有項目之後再檢查一遍單據，很容易就能發現他們之前出了錯。
“我這不……想問問研發部的事嗎？”小武果然被他轉移了注意力，很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我不是說廠區不好啊……就是我來殷氏實習本來就是衝著研發部去的，所以才沒有去其他小廠的研發部。”
白燼述他們對於這個世界的學府水平不了解，但是看小武的樣子H大應該是一個很不錯的學校，不然他也不會在昨天說出“因為我是H大畢業所以不想去其他小廠”的這種話。
“因為殷氏不招研發部的實習生所以我才來廠區的，結果進來之後因為業務沒交集沒見過什麼研發部的人，迄今為止認識的唯一一個研發部的隻有昨天才轉崗進去的趙師兄，我就想著我去問一下，能不能問到研發部的考核標準，如果從廠區轉正的話去研發部會不會有其他優惠或者注意事項之類的問題。”
小武一邊講，魯長風一邊不著痕跡地接過他手裡的單據遞給了尤誌，假裝關心道道：“所以你去找到趙哥了嗎？我也挺想知道咱們公司調崗的情況的，研發部我是不指望了，但我想調個文職。”
“這不是沒找著我才回來的嘛，”小武無奈道，“研發部的人說趙師兄去牧場了，後麵一段時間都會待在那邊，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在總部，讓我自己去聯係他，問題我哪有趙師兄電話和微信啊。”
“趙師兄……不在啊。”魯長風若有所思。
不知道為什麼，他想起來了昨天晚上他和晁宥乾在路邊目送著那輛車遠去時，聽見的車廂內傳來的奇怪踢打箱壁聲。
不會就是失蹤的趙哥吧？
彈幕也在猜測：
【昨天晚上那個聲音不會就是這個趙師兄？】
【大晚上的他要是想出去有什麼好派貨車來的，弄得好像見不得人似的，不太可能吧？】
【但是為什麼昨天剛發現有車離開，今天他就不見了啊？】
【昨晚到底運什麼東西出去了啊？】
“那你怎麼不去問問王師？王師肯定有趙哥微信。”屏幕上，魯長風繼續問道。
“王師……總感覺問他不太好，”小武很無奈，“畢竟我們現在都是他手底下的實習生，還沒在廠區乾幾天就想轉崗走人，這傳出去名聲也太不好聽了。”
“這倒是，”魯長風想了想覺得也對，“實在不行的話你以後再找個研發部的同事問問吧，後麵的實習期還長著呢。”
“嗯……我再想想吧，”小武想了想，“先點單子，先把單據核對完。”
“我這邊都差不多了，”尤誌的聲音及時插進來，“所有數量什麼的都核對完了，就差最後這一部分了，你們誰對完小項目和數量我們就可以走了。”
“啊？點完了？”小武一激靈回過神來，“那這部分我來，你們休息吧。”
他本來就來得遲，來了之後又和魯長風聊了好久，剩下的尤誌不知不覺地就把全部單據清點完畢了。
“沒事沒事，”尤誌搖搖頭，站起身把剩下的清點放在了小武那裡，“那我們先走了？你點完之後我們下午一起去辦公室二次核對。”
今天送備料來的車遲了一會，他們清點完畢之後已經到了中午的下班時間，現在去廠區的辦公室二次核對已經來不及了，不少點完清單的實習生們都三三兩兩帶著手上的單據準備去食堂，等下午上班之後再去辦公室進行二次核對。
“行，你們先走吧，”小武很不好意思，“今天真是麻煩你們了，晚上我請你們吃飯吧。”
“不用，”白燼述他們要回去和其他探索隊員互通消息，直接回絕道，“你明天多核對一部分就行了，多大的事。”
小武想了想也是，這三個實習生一看就是還在其他廠區有熟人的，人家幾個熟人天天在一起吃飯，自己貿貿然加入進入未免也有些尷尬。
“行，那下午見吧。”他揮揮手，目送著幾人離開這裡。
*
白燼述幾人到了探索隊員們慣用的那個桌子旁時，其他人已經到齊了，一個早上過去，大家的精神頭看起來都好了一些，吃完飯後，照舊是情報互通環節。
夏怡說昨天來鬨事的那個人雖然最後解除了誤會，當時不知道是誰把昨天發生的事情發到網上去了，雖然公司及時出了澄清報告，但效果並不佳，今天早上的成交單量顯著減少了。
有可能是雇傭他們的公司正在試著打輿論戰。
“我們這裡有個突發事件，”魯長風說，“之前我們遇見過一個同事，他之前是在乳製品的其他廠區的，因為家庭緣故昨天自願調崗去了研發部，剛剛入職，我們有關於研發部的消息都是他告訴我們的。”
“但是今天和我們一起工作的另一個實習生去找他，研發部的人卻說他不在，去牧場了，”尤誌接過了話頭，“我們懷疑……這人可能就在昨晚的車裡，必須得儘快進研發部了。”
“我昨天和老板晚上三點多看見有貨車從上麵的方向下來，”魯長風在手機上打開殷氏集團總部工業園區的地圖，“當時我們以為那個車子是從廠區裡麵出來的，但是你們看，如果說它是從研發部出來的也說的通。”
地圖之上，研發部雖然距離兩個廠區有一定距離，但是總體位置還是處於廠區的邊緣位置，在廠區的後方。如果要到達研發部的話，除去大家經常走的一條小路，昨天那條主乾道無疑是更適合大貨車走的道路。
“我們昨天去研發部的時候走的都是前輩帶的路，所以下意識忽略了這條路順著往上走也能到研發部的這條線索，”魯長風繼續說道，“所以，昨天的車子很有可能是從研發部裡麵拉了東西出來。”
“畢竟如果按照雁姐的說法，淩晨兩點拉貨一定拉的是見不得人的東西的話，那肉製廠區24小時都有人，白天和晚上實際上並沒有區彆，完全沒有必要選擇晚上的時間來，因為不管哪個時間段，都一定會被人看見。”
管紅雁點了點頭：“那我們今晚調整一下，一部分人蹲守在昨天魯長風和晁宥乾蹲守的馬路主乾道旁邊，然後一部分去肉製廠區外，一部分人去研發部外麵。”
“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她照例道。
“有，”白燼述簡短道，“我去問了貨車司機。”
他在魯長風和尤誌兩個人清點單據的時候，親自去問了貨車司機。
他借口自己前幾天填寫的運送車輛牌號有誤，想問問是不是換了一批貨車，自己今天並沒有找到填錯的那個牌號，問到了殷氏集團園區的出入準則。
“不可能啊，”晁宥乾這張臉看起來太純良，司機們雖然奇怪但也沒有往其他方向想，隻是肯定道，“每天來的車都是這十幾輛，最近也沒有更換牌號，你看錯了吧？再核對一下去
？殷氏的進出很嚴格的，我們都是感應牌照才能進入園區，不太可能有陌生的牌照在裡麵。”
白燼述對著所有人總結道：“殷氏集團的貨車是分兩種的，一種是給乳製品廠區運送鮮奶的奶罐車，一種是給肉製品區運送肉類的貨車，但是由於牧場距離工業園區不算遠，所以這兩種貨車每天都隻有一斑來回，乳製區和肉製區的送貨時間分開，但都是相同的司機師傅。”
“園區的進出管理很嚴格，每輛車的上麵都有一個感應卡，就和高速收費站上麵的ETC一樣，園區門口的自動杠是檢測到車上麵的感應卡才會開的，一車一杆。”
“這也就是說明，如果昨天晚上那輛車真的進入過園區，那就一定會在係統裡麵留下痕跡。“管紅雁理解了他的意思。
“對，”白燼述略略點頭，“下午我和魯長風去牧場找昨天的貨車，尤誌你能不能拿到昨天一天的進出通行車輛名單？”
“我試試，”尤誌想了想，“今天早上魯哥藏了一張單子，我可以去找保衛處的人說我們這裡少了一張運輸單，想確認一下這輛車今天早上有沒有來，到底是我們漏記了還是牧場那邊開單打印錯了。他們不認識我到底是乳製區還是肉製區，我說我是肉製的應該也能蒙混過關。”
“那就暫定下午這樣，不過今天下午你們三個人都不在總部，那萬一查消防的來了怎麼辦，”管紅雁有些擔心，“我們剩下的五個人都是坐班，不能輕易離開崗位的。”
“沒事，”白燼述很有經驗地點了點頭，“殷氏的園區很大，查消防的一下午肯定是查不完的，實習群裡麵都是些摸魚的實習生，消息最靈通，一旦來人肯定就傳開了。你們時刻關注著點，我們去不了多久，有查消防的來，你就給我們發消息。”
中午的短暫休憩過去後，立馬到了下午時間，小武帶著早上大家核對完成的單據，和三人到了到了辦公室，和辦公室負責這裡的同事核對一番之後，立馬發現了早上魯長風故意製造的錯誤。
“誒，你們對錯了啊，”辦公室負責這個的前輩指著電腦上的單據確認道，“這裡是59，怎麼你們清點出來的隻有57？早上誰點的數量？”
57？
少了兩張？
“我點的，”沒有太多思考時間，魯長風趕緊站出來背鍋，“但我們早上核對的時候明明是59張啊。”
“那就是中午丟了，”前輩在他們交上來的單據裡數了好一會，“這下麻煩了。”
她抿了抿唇，看向四個實習生：“中午的單據是誰保管的？”
小武忙不迭舉了舉手：“在我這裡，但是我把單據全部裝在文件袋裡啊。”
“文件袋是拉鏈拉好的，怎麼可能會少一張？”
“這就要問你了，我怎麼知道，”前輩有些頭疼地點開係統，報了一個原始單據缺失上去，“每次早上送來的遲了都有單據丟失的，以後你們中午彆帶著單據跑來跑去，辦公室沒人你們就放到我桌上，這裡不會有人拿的，不然放到你們手上，單據丟哪了都不知道，”
她提交完單據確實程序，看向小武：“你中午去哪了，還能想起來嗎？能不能找回來？”
“我中午就去了食堂……然後回了一趟宿舍。”小武也趕緊跟著回想，“沒有去其他地方。”
“那肯定找不回來了，”前輩很肯定，“食堂人那麼多，找回來也單據汙染破損不能用了，你們誰下午去牧場重新開一張回來吧，每天的備料都要歸檔，下班之前給我拿過來。”
白燼述對這個結果毫不意外。
前輩說完之後繼續錄入剩下的單據，接著又發現了一個問題：“這也有個問題，你們大分類下麵的小項目核對錯了。”
“這是誰核的？”她指著屏幕問道。
這一部分是小武負責的。
沒想到小武早上也核對錯了項目。
單據缺失是他們做的手腳，隻是小武為魯長風背了黑鍋，但項目缺失是他自己做錯的，要是兩個錯誤都是小武的問題，那下午去牧場的人就順理成章的隻有小武一個人了。
“這個……這個也是我核對的！”於是不等小武注意到這部分是不是自己負責，魯長風趕緊搶著背鍋道，“姐，不好意思，這個早上我沒注意到。”
“怎麼這麼粗心……”前輩轉頭本來想發火，一抬頭對上兩張緊張兮兮的臉，晁宥乾的臉太具有欺騙性，弄得她滿腔的怒火一下子都不好意思發，隻好草草揮了揮手，“趕緊彆浪費時間了，快去快回，去牧場把信的單據和數據改過來。”
“下班之前拿回來啊！”四個實習生離開之前，她不放心地叮囑道，“不然你們廠區的核算就有問題。”
四人灰頭土臉地離開辦公室，到了外麵走廊上，小武才尷尬地開口道：“那個……對不住大家啊，那個項目好像是我核對錯了，單據也是我保管不善，要不下午我去吧，就不耽誤你們績效了。”
“沒事，我去也一樣，晁哥和司機比較熟，方便對單子，”魯長風在白燼述的示意下趕緊客氣道，“再說我在辦公室的前輩麵前都說好了，到時候隻有你去的話，我怕我轉正的時候同事意見她填我個不滿意。”
他這理由找的很有道理，讓人沒法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