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界麵，白燼述站在病房裡沉思了片刻，環顧了四周一圈。
第市一醫院的住院部很新，應該是新建的大樓，早上十點多的住院部，按理說大部分患者應該都起床的起床，檢查的檢查了。
但現在很奇怪，整個走廊都躁動的不正常，或者說，走廊實際上很安靜，但是以他們這三個病房為中心向外擴散，這一片區域躁動的不正常。
不少人都在看似不經意地從他們的病房前路過，並且隱晦地向內投去視線，這種情況在前幾天在廠區中也出現過——在夏怡出現在廠區內，準備開啟直播的時候。
那時候，廠區內的其他實習生們也是這種反應。
那是一種混雜著好奇和驚歎的眼神。
如果非要說的話，這種眼神實際上並不是惡意的。
住院部是“回”字形的結構，他們這一片的病房在“回”字形的最上一橫那裡，中間門的一片是醫生的辦公室和各種檢查科室，而住院部的電梯則是在“回”字形的最下一橫中間門，走廊裡麵接連不斷傳來的喧鬨聲就是從電梯間門的地方傳來的。
白燼述收了手機，朝著電梯間門的方式走去。
越靠近電梯間門，傳來的聲音越大，等到白燼述轉過最後一個拐角，他才看見電梯間門外站了兩個醫院的保安，而被他們攔在電梯外的看樣子不像是患者，一個個臉上的神情倒是和前幾天圍在殷氏園區外的媒體們有異曲同工之妙。
有個穿著護士服的護士用購物車推著一車藥從電梯內走出來，對著保安點了點：“劉叔，我過一下。”
右邊那個保安稍微側身讓了讓小聲對著外麵說道：“彆擠了，說不讓進就是不讓進，這是醫院的住院部，你們都是什麼人啊就要往裡擠，探望患者就讓患者自己出來接，不然誰都彆進去。”
“哎哎哎說的就是你，臉上有疤那個！看著就不像好人，說不讓進了你怎麼還往裡擠！”保安提高聲音。
“我是來探望病人的啊……”魯長風委屈的聲音響起。
“今天早上十個裡有九個都這麼說，”保安不客氣道，“我再說一遍，我們這層沒什麼明星什麼的啊，彆往裡擠了，沒什麼好拍的！”
“老板？老板！”魯長風在人群中看見了晁宥乾的一頭白發，揮了揮手喊道，“讓保安放我進去一下啊！”
“劉叔，”白燼述拍了拍保安的肩，“臉上有疤那個是我朋友，他是來探望病人的。”
“哦……哦，那你過吧。”保安有點尷尬，給魯長風讓了一條道，他這才得以進來。
“雁姐說現在夏怡可能有點不對勁，她完全到不了醫院，懷疑是因為固定屬性，讓我過來之後小心……”魯長風小聲道，“她是徹底已經變成香菜了？”
“不清楚，”白燼述搖搖頭，“待會去確認一下她。”
兩人邊走邊說，隔壁病房的護士正好推著小車過來了，看見白燼述身邊還站了個臉上有疤的胖子，臉色一下子警覺起來：“哎你誰啊？是病人家屬嗎？”
“是家屬，是家屬，”魯長風趕緊說道，“我是夏怡朋友，昨天晚上她推急診室的時候還在外麵的。”
“你確定？”護士看向白燼述，語氣猶疑。
“他是我朋友，”白燼述點點頭，轉移話題道，“對了，我聽說高燒不退有後遺症，我想問問夏怡她現在沒事吧？”
“沒事啊，什麼事都沒有，”護士確認了旁邊的人和患者認識之後語氣才輕鬆了起來，“所有檢查都挺正常的，退燒之後就好了。“
“這樣啊，謝謝您。”白燼述點點頭，一副很乖的樣子。
“那個……不好意思啊，我剛剛還以為你是混進來拍照的，”護士抱歉道，“今天早上外麵忽然多出來好多人，醫院都特地調了保安過來。”
“沒事沒事。”魯長風揮揮手。
“哎我能問問嗎？”見誤會解除，護士實在忍不住好奇道，“你姐是乾什麼的啊？今天一早上外麵密密麻麻全是人，還有人拿著話筒攔住我們要問是不是昨天晚上住進來了六個患者，是明星？明星去特殊病房吧，彆擠在下麵的小病房裡，保安攔不住記者的。剛剛外麵好幾個人想進來拍照都被保安攬住了，被攔住之後還罵罵咧咧的。”
魯長風解釋道：“她們都是殷氏的主播。”
“主播啊……”護士看起來有點失望，“我們科室還以為都是明星呢，今天早上查房的時候，本來還打算過來要幾個簽名。”
“那你們待會下去注意著點吧，小心被底下那些人纏上，”她失望來的快去的也快，臨走之前好意提醒道，“你們可以從後麵出去，不要從電梯走，後麵人少。”
哪來的記者？
目送著護士走遠，白燼述打開手機搜了搜，才發現昨天晚上有人把Lily的照片發到了網上。
配字說是：【在醫院急救室遇見了一個很好看的姐姐，好像有點眼熟，是不是什麼明星啊？她旁邊還有一個染了白頭發的男生，也很好看，他們兩個人旁邊還跟著幾個像是經紀人還是保鏢一樣的男的，我和姐妹兩個人猶豫了半天沒敢上去要簽名，就想知道這是誰啊？】
底下的回複說道：
【這個是殷氏直播部的組長，不是明星。】
【啊這樣……那我要不要刪掉？】博主回複道。
【不用吧……你眼熟可能是因為這周末的時候盤古集團危機公關才上過熱搜，那些圖片裡麵有她的照片。】
【這個是殷氏直播部的Lily啊，殷氏直播部的主播都挺好看的，認成明星不怪你。】
【那個白頭發的不認識，可能是她親戚或者朋友吧？】
【說起來為什麼Lily會在急診室裡啊？】
博主回複了這條：【好像是有人被送進急診室了，我聽護士說也是幾個很好看的女生，你們說Lily是組長，那送進來的不會是其他主播吧？】
怪不得今天有這麼多人來。
殷氏的食品問題才上了熱搜，結果周二當晚又是一堆員工齊刷刷進了急診室，不少聞到新聞氣息的媒體全部都聞著味來了，想要在同行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拿到一個大新聞。
白燼述又往下翻了翻，Lily這個人似乎是殷氏直播部中的老員工了，不少觀眾都很眼熟她，搜索殷氏直播這個詞條的話，不少實時微博都在說有關於Lily的內容。
有一條說殷氏直播間門的主播們更新換代的也快太快了，鐵打的Lily流水的員工。
底下還有幾個回複在應和：【是啊，Lily在直播部也有五六年了吧？】
【你不說我還感覺不到，她這五六年一點變化都沒有。】
還有一些微博似乎在討論其他主播們。
有一條在說夏怡：【這個是殷氏新入職的姐姐嗎？之前好像沒見過誒。】
配的是一張夏怡的直播截圖。
殷氏之內產生變化的人，都是在臉上產生了變化。
夏怡的這張臉，真的還是她的臉嗎？
周一看見她之後就變得莫名奇怪的小武……遞交單據路上忽然搭話的實習生，還有昨天和今天把她誤認為明星的護士。
在此之前，有人曾經那麼熱烈地誇讚過夏怡的長相嗎？
或者換種說法，在那個殷氏老員工Lily的身上，她對待幾個人的區彆待遇程度不正是按照長相的排序嗎？
越成為“香菜”，就會越好看？
白燼述皺了皺眉，看了一下信息發出來的時間門，是在周末，殷氏的危機公關時。
“老板你在看什麼？”魯長風好奇地湊過來一個頭，“這不是夏怡嗎？”
“你覺得這是夏怡？”白燼述問道。
“對啊，”魯長風莫名其妙，“這不是就是夏怡嗎？不然還能是誰啊？”
“你確定這就是夏怡？”
魯長風神色有點微妙了：“老板你的意思是……”
白燼述沒有說話，而是直接打開了病房的大門，看見熟悉的兩個隊友，夏怡主動對著小武開口道：“謝謝你啊，今天早上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小武連連擺手，“我……”
“我想和家裡人打個電話報平安，”她對著小武抿抿唇笑道，“能不能麻煩幫我關一下門。”
小武聽出她話語中的意思，點點頭站到了病房外麵去。
“晁哥，我……”夏怡看見外人出去，立馬開口想說話，話說到一半，被白燼述打斷了，“你先等等。”
“腸粉，來對比一下。”他直接把那張照片放到了夏怡的旁邊，“你現在還覺得這是夏怡對嗎？”
“這……是啊？”魯長風有點莫名其妙，“是一個人啊……”
“從上麵開始往下看，”白燼述沒有多說，“看眉毛，照片裡的眉形。”
“然後是眼型。”
“然後鼻型。”
“再看嘴型。”
“整體臉型。”
他沒有多說，反而是一點一點放大照片裡的單個五官，然後讓魯長風在沒有其他畫麵做乾擾的情況下，挨個逐一做出對比。
“你有發現什麼嗎？”白燼述把照片恢複到正常大小。
“一樣……但是又不一樣……”魯長風的聲音若有所思起來了。
與此同時，彈幕內的投資者也發現不對了：
【怎麼一拆開看，就一點也不像了。】
【而且拆開看之後不像的很明顯，但一旦合起來，又感覺很像。】
【太怪了，而且我剛剛截圖了，我拿我剛剛截圖下來的圖片和這些單個的五官對比，發現也不像。】
【我也，我拿截圖後的五官和整體五官對比，都覺得不太像。】
【明明是一張圖片裡拆出來的，怎麼放在一起會產生這種錯覺。】
這些五官全部都進行了一些細微的調整，而當他認識到這些調整之後，夏怡的這張臉，逐漸開始變得漂亮而又陌生了。
而在十幾秒之前，他甚至還覺得照片上的夏怡和眼前的夏怡是一個人。
“然後現在，我把照片發群裡。”他對著魯長風說道。
晁宥乾：【圖片.jpg】
晁宥乾：【這是夏怡嗎？】
過了一會，群聊中的其他幾個人看起來很困惑——
管紅雁：【對啊？】
尤誌：【什麼意思？】
周繼：【啊？這不就是嗎？】
李桃：【夏怡的長相沒有發生變化吧？】
張隆：【是啊？】
“看，”白燼述朝著魯長風展示了一下界麵，“他們也和你一樣。”
“然後我現在再進行裁剪。”
他沒有多說，隻是把這張夏怡的照片通過剛剛的方式，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臉型，這樣拆分開來，又發出去五張。
這五張照片被他單獨打散了之後發出，然後又在下麵重新發了一遍之前的那張照片。
晁宥乾：【你們覺得這是夏怡的五官嗎？】
【嘶……】管紅雁倒吸了一口涼氣，【不太像了。】
李桃：【有微調了好像……】
周繼：【這個鼻子和眼型感覺變了啊？】
尤誌：【不像了。】
張隆：【好像不對。】
“看，他們也發現了不對。”
白燼述攤攤手，對著夏怡的臉沉思道：“這說明，讓我們覺得夏怡是夏怡的，實際上並不是單個的五官長相，而是一種組合，五官搭配的組合。”
“你知道嗎，人體中有一個很有名，也很有意思的視錯覺，叫做立體視覺。”白燼述忽然一轉話鋒，開啟了一個很奇怪的話題。
“我……我知道？”魯長風試探著回答。
“人的視野中其實是可以看得見自己的鼻子的，隻不過一般情況下我們都會忽略掉它。”
“之所以我們看不見鼻子，是因為我們的大腦會自動忽略視野中的鼻子，用左右兩邊的視野補全這一塊的立體視覺，所以我們才會感覺自己看不到鼻子。”白燼述舉了一個很好驗證的例子。
“所以我們看不見鼻子，其實是大腦腦補過後的結果。”
“而現在你往前看，你會發現，一旦我告訴你這一點，”白燼述說，“你就會忽然看得見你的鼻子了。”
“就像是你在我指出之後，忽然發現夏怡不對勁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