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隊員們從怪談裡出來後幾乎已經神誌不清。
在怪談內的時候還有那一口“周圍環境危機四伏, 怪談還沒成功完成”的氣吊著，但一從典當行裡出來，看見直播間門名稱下掛著的那個Buff, 所有人就都撐不住了。
石龐看著時間門差不多到了, 舉著在步行街買的奶茶走過來的時候, 看見的就是坐在路邊已經睡的東倒西歪的新人們。
距離大家上一次休息至少已經過去了二十個小時以上，在這二十幾個小時內, 所有人沒有一刻是放鬆的，大家又是做法事又是逃命又是挖地基, 足以稱得上是精疲力竭。
白燼述雖然由於拿到的身份緣故休息了幾個小時，但作為壓製遊高寒的重要人物, 小川的身體狀況隨著陣法逐漸被破壞也逐漸虛弱的可以, 拖著這樣一幅軀體在怪談中堅持了十幾個小時, 白燼述和其他人的疲憊程度不相上下。
“哎, 醒醒, ”石龐一手拿著奶茶，蹲下來用另一隻手晃了晃師修竹和師修蘭, “彆在馬路邊睡了噻，太陽都要落山了, 要趕緊回茶館了！”
他搖了好幾下, 師修蘭才勉強睜開一點眼睛：“石隊……”
她眼裡滿是紅血絲，一句話還沒說完, 又倒了下去。
“謔，啥子情況哦……”石龐嚇了一跳，“發生啥子了？”
“沒事……沒事……”旁邊師修竹努力晃了幾下頭，“太困了……”
活了這麼多年，他們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才叫做真正的“倒頭就睡”。
沒有人在意這裡是步行街旁, 也沒人在意彆人的眼光，躺倒在地上閉上眼睛的那一瞬間門，所有人說是瞬間門失去意識“昏迷”都不誇張。
如果不是石龐叫醒他們，他們估計能在這裡睡到明天早上。
“那就莫要在這裡睡，”石龐一邊碎碎念，一邊去晃其他人，“醒醒，醒醒！彆睡了噻！在馬路邊睡不如回去！過一會太陽就要落山了，S城要入夜了！”
不知道是哪句話喚醒了大家敏.感的神經，石龐這幾句話下來，隊伍裡的新人已經清醒了個七七八八，不少人勉強提得起勁，互相攙扶拉扯著從地上站起來。
小唐硬生生把黃毛從地板上撕起來，抓著他的肩膀晃了半天：“清醒點！彆睡了！”
白燼述腦子裡也一片昏沉，他清晰的知道這會他需要趕緊回到安全的【茶館】中，太陽落下後入夜的S城不能久留，石龐隊伍裡死的兩個人已經證明了夜晚的危險，但四肢就像是不聽使喚似的，沉重的幾乎抬不起來。
他之前拍戲的時候大夜沒少熬，從來沒有累到這個地步過。
而且所有人都是從那個典當行裡出來後才變成這樣。
如果不是真的所有人都太困了，困到了無法睜眼的地步，那很有可能是這個怪談有問題。
這個怪談……
白燼述的思維斷觸了一瞬間門。
不行，太困了。
這種疲憊是從每根神經裡透出來的，而且似乎在有意識讓他們在離開怪談後不要思考有關於怪談的內容。
就這短短幾分鐘時間門，另外幾個新人已經逐漸睜開了眼睛。
“快走了快走了噻，”石龐催促，“還有一個多小時太陽就要落了，要趕緊回茶館了。”
他語氣聽起來倒是沒有什麼不滿，隻不過有點急促，時間門是真的不多了。
“石哥……”那三兄弟困的七葷八素，“我們新拿到的那個buff不能用嗎，一日千裡，我們不能直接傳送回茶館裡麵去嗎？”
話音還沒落，三個人就吃了石龐三個白眼。
“哎哎哎，差不多得了，”石龐無語開口，“日行千裡有冷卻時間門，現在用了，明天要怎麼辦？”
這句話可算是徹底打消了大家的幻想，師修竹和師修蘭兩姐妹哀嚎一聲，黃毛困的直冒眼淚，往前走了幾步就要倒下，還好小唐眼疾手快，直接把他一把扶住。
“得了……你彆自己走了，”小唐觀察了他幾秒鐘，手上一使力，直接把黃毛甩到了自己肩上，“我怕放你自己走路，你能走著走著倒地下。”
黃毛運氣好，有小唐背著，其他人就沒這麼好運了。
所有人拖起疲憊的身軀，從地上掙紮著站起來，一步一步跟在石龐身後，活像是一隊剛剛出土常見沒有活動四肢的僵屍。
白燼述懷疑大家身上的困頓是由這個怪談所帶來的，想的越多知道的越多，身上的疲憊就越厲害。
這種來勢洶洶的疲憊正是在他們了解到【複仇】的真相之後才出現的。
但如果是這樣的話，彆人暫且不談，小唐是個聰明人，她想的隻會比其他人更多，那為什麼她一點都沒有受影響的樣子？
小唐力大無窮，不論何時都不會疲倦，不論是在現在，還是當初在怪談中的時候，簡直有一種超脫了人類的精神滿滿，倒像是某些已經把睡眠進化掉了的鄰國友人。
白燼述有心想要觀察，但不知道是他了解的太多的緣故，還是因為他到了這個時候還在下意識思考有關於怪談的內容，他身體疲倦的仿佛已經不屬於自己，往前走了幾步之後，不得不努力分出來一部分精力去控製住他的思緒，讓他不要再下意識思考有關於【複仇】的內容。
就在他撐著這幅疲憊的身體準備跟上前麵的大部隊時，忽然感覺自己腳下一空。
本來就昏昏沉沉的視野一下子轉了個方向。
有人直接從後麵把他打橫抱了起來。
“懷……？”白燼述眯起眼睛，費力地抬頭看了一眼。
他這會困的身體感知力都要下降了，那個名字在舌尖繞了半天，最後吐出來的隻有第一個字，後麵的發音就含糊成了一團。
這個怪談內出現的問題似乎並沒有隨著它的結束而結束，反而是變得更加撲朔迷離了，在大腦的超負荷運轉下，白燼述腦海中那些有關於舟浮村真相，有關於黃先生的法陣，關於永遠不會疲倦的小唐和之前那個忽然出來的人格相關的內容寸寸褪.去，最終隻剩下了這一張低頭看向他的臉。
懷嘉木。
很奇怪，意識抽離的最後一瞬間門，白燼述莫名其妙想到。
對於懷嘉木來說，他現在應該已經發現白燼述其實並不是什麼信徒，也沒有什麼虔誠的信仰，甚至連懷嘉木自己的身份都其實並不是邪神了吧？
他還對自己有求必應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為了從自己這裡找到有關於他真實身份的線索？
倒也不太像……
遊高寒這個身份在怪談中幾乎是自由的，但懷嘉木不經常跟在他身邊，反而是時常不知道在什麼地方，白燼述有點懷疑他其實想起來了什麼，所以這次大部分時間門都在某些方麵獨立探尋著有關於他身份的內容。
思維一涉及到【複仇】，身體上的疲憊更加嚴重了，過了幾秒後，超負荷運轉的大腦終於宣告報廢，白燼述徹底停止這種作死的自虐行為，
“算了，”他嘴裡含糊不清嘟囔道，“晚安。”
總之懷嘉木乾什麼和他有什麼關係，要是懷嘉木能獨立解決問題那更好，自己正好蹭著他的答案，順推出有關於自己身份的真相。
“睡吧。”他聽見懷嘉木的聲音。
隊伍中走在最後的兩個人終於也跟上了領隊石龐的腳步。
“哎，哎——”小唐背著黃毛，瞥了一眼爾泗，壓低了聲音，“小飛，問你個事。”
“什麼？”小飛困的昏昏沉沉，“小唐姐你直說吧……”
他又不比黃毛，有小唐背著，也不比他爾哥，有大怪談照顧。
小飛一邊哀歎自己沒那個命，一邊看著自己直播間門名稱下那一排金光閃閃的buff，暗自感歎他雖然沒那個被照顧的命，但他運氣好啊，會抱大.腿啊。
就在小飛思維亂飛的時候，他聽見小唐的聲音。
“你剛才聽見爾泗抱怨蠢貨的時候，”小唐的聲音很低，像是在避著那個大怪談，“他語氣是不是很不像是他自己？”
“嗯？”小飛一個激靈，昏昏沉沉的腦子瞬間門清醒過來。
“是……是有點？”他背後發涼，“小唐姐，是有什麼問題……”
“沒有沒有，”小唐打哈哈道，“咱們不是在怪談裡麵看見過兩個小何嗎，我就是有點擔心這個，回頭我再問問爾泗哈。”
她背著黃毛走遠了。
小飛在原地愣了幾秒鐘。
“小飛，怎麼了？”小何從身後走上來。
“沒怎麼……”小飛下意識糊弄道，“我就是有點累，我走不動，你扶一下我唄。”
“行啊，”小何答應的很痛快，“那你手搭上來，我架著你走。”
小飛下意識把手搭上小何的肩膀，就在這時，他指尖觸碰到一片紗布。
“哎？”他奇怪地開口，“你脖子上的傷口被帶出來了嗎？還沒好嗎？我記得不是離開怪談之後，所有在裡麵受的傷就都沒有了嗎？”
【複仇】所使用的是彆人的身份，出來之後自然沒有傷，不然光是獲取小川身份的爾泗，出來之後就活不了。
“我的傷口？”小何愣了一秒，“我忘記拆掉繃帶了！”
他動作隨意地用另一隻手把脖子上的紗布給解了下來。
紗布之下，是一片光滑完整的皮膚。
小飛隨意瞥了一眼，沒看見有什麼傷口，就重新把半邊身子的壓力壓到了小何身上：“好困啊……我回茶館要好好睡一覺。”
“是的，”小何應和道，“我也好困，我回茶館也需要好好休息。”
*
白燼述清醒過來的時候，窗外已經是一片夜色。
不知道是幾點，他摩挲著從枕頭下麵抽出來了自己的手機。
淩晨兩點多。
這裡是茶館內的客房，房間門裡麵沒有點燈，漆黑一片，其他床鋪上麵都是亂糟糟的被子和枕頭，可以想象到他們的主人也是像他這樣從夢境裡醒來，環顧了四周一圈，揉著頭發掀開被子離開了房間門。
樓下大堂的方向傳來人聲交談的聲音，聲音並不大，但因為茶館內這個點太過安靜，反倒顯得非常明顯。
白燼述掀開被子，也走出房間門，靠在樓上客房的欄杆往下看了幾眼。
大堂裡的就是新人們。
大家全須全尾的出現在了茶館中，那肯定是在S城天黑之後回到了這裡，六點多到現在，也過去差不多九個小時了，按照八小時睡眠來計算，估計大家都是睡夠了覺，淩晨兩三點自然醒了過來。
補夠了睡眠，精神當然充足，繼續睡下去也睡不著，所以醒來的新人們越來越多，乾脆就聚集在了大堂裡。
看見白燼述的身影，小唐最先揮了揮手：“爾泗？你醒了啊！”
“爾哥我醒來的時候看你還在睡，我就沒叫醒你，”小飛手裡捧著一杯清水，也抬頭看向他，“大家都睡不著，就乾脆聚在大堂裡。袁哥和石隊也在。”
果然，袁山鳴和石龐也在樓下。
這個點了，這兩人居然也沒睡覺，真是難得。
“嗯，”白燼述點點頭，順著欄杆走了下來，坐到旁邊黃毛給他騰出來的位置上，“你們聊什麼呢？有關於怪談的事情？”
“沒有沒有，聊點彆的，”小飛壓低聲音湊過來，“爾哥，你知道不？今天下午……不是，昨天下午，這會零點了，是昨天下午。”
“昨天下午，茶館的怪談死人了。”
“嗯？”白燼述微微皺起眉，“死人了？我們隊裡的人死了？”
他記得選擇留在茶館裡麵刷茶館怪談的，是袁山鳴隊伍裡那個男性社畜，和另一個穿著度假風長裙的女生。
老馬和念語沒有說自己去哪，但袁山鳴去帶著梨子小桃出去了，他們兩個人多半也在茶館。
“念語出事了？”他看向袁山鳴。
念語是這四個人裡唯一一個看起來會死的很早的，她聽不見聲音，這在任何一個怪談探索中幾乎是致命的。
當然了，這是其他人的想法。
白燼述並不覺得念語會死，他隻是順從正常人的思維，問出了正常人聽見這個消息後第一反應的死者。
這四個人中，要說誰最不可能死，那就是念語。
一個身懷秘密的“聽障患者”，必然不可能就這麼死在【茶館】的故事裡。
果然，小飛搖搖頭，臉上的表情是“果然爾哥也沒才對”的了然：“不是，死的另外兩個人。”
死的人是那個男性社畜，和穿著波西米亞長裙的女生。
而在這場故事中，活下來的是老馬和……念語。
一對完全不可能活下來的人。
“他們這次進的故事是那個頂替了彆人功名獲得高官厚祿的故事，”小唐一邊嗑瓜子一邊感歎，“那倆太倒黴，拿到的身份是頂替了人家功名的那個什麼，劉還是範還是周……算了不重要，反正就是他倆拿的身份是那個人府上的家丁，被滿門抄斬的時候沒跑掉，死裡麵了。”
“老馬呢……拿的是馬夫身份，”她聳肩，“念語是街上賣花的啞女，出事的時候這倆人都是邊緣人物，所以跑了也沒什麼人在意。”
這聽起來就像是兩個人倒黴的被劇情殺了。
但白燼述感覺這事兒沒這麼簡單。
活下來的是老馬和念語，這倆人自然說什麼都行，反正死無對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