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裡的場景還在繼續。
幾個混混一邊聊天一邊端菜, 餐桌上的飯菜擺的差不多的時候，小孩被六哥抱著從外麵走了進來。
六哥打架打的滿身是灰，側臉上一道明顯至極的血痕，顯然是剛才劃傷的。
小孩在他懷裡掙紮幾下, 被六哥放到了地上。
大概是蹲下時的動作牽扯到了什麼傷口, 六哥“嘶”了一聲, 臉上的表情明顯吃痛。
“喲, ”幾個混混對視一眼, 臉上紛紛浮現出看好戲的笑容, “老六, 誰給你打的啊？”
“嘖嘖嘖看看這印子劃的，不左不右不前不後的，正好就在臉中間，這是沒防住臉啊。”
“老六你完蛋了你破相了。”
“破相的男人沒有人要~”
“滾滾滾！”六哥朝著幾個混混翻了個白眼, “你們一個打五六個試試呢？”
“嘿，你打的是前街的, 又不是我們五六個, ”幾個混混不客氣地嘲笑，“你不會沒打過吧？”
“看這灰頭土臉的, 很顯然沒打過。”
“嘖嘖，不會被按在地上打了吧？”
“老六你不行啊，你這得練練，對吧哥？”
“哥今晚練練老六！”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擠兌了起來，旁邊那個瘦高男人一邊彈煙灰一邊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是得練練，這怎麼連前街的五個人都打不過。”
“誰說我沒打過的！”六哥一個激靈，語氣一下子凶了起來，“你們幾個孫子打小報告都不知道背著我打的嗎！”
“哥, 你看他還演上了！”其中一個混混唯恐天下不亂地喊道，“他逃避訓練！他絕對退步了！”
“來來來我倆打一架我讓你看看我退步沒！”六哥挽起袖子翻了個白眼就要拉住那個混混。
那個混混往後退了一步，餐廳不大，兩個人圍著桌子就要跑起來。
“吃飯了，一個個的吵什麼呢？”就在這時，廚房裡麵那個紋著滿臂青龍的壯漢走了過來。
“關哥，”六哥一縮脖子，“我和老七鬨著玩，鬨著玩。”
“多大的人了還鬨著玩，你是小孩嗎？”關哥瞥他一眼，“你還不如小孩穩重。”
“哦……”兩個人悻悻站在原地，像是聽訓的學生似的站直身體垂著頭，一句話都不敢回。
“老關行了行了，吃飯呢誰看你臉色，”那個瘦高男人彈彈煙灰開口打圓場道，“老六洗個手去，把你臉上的傷包一下，彆真破相了。”
聽見他的這句話，兩個混混對視一眼，老六飛一般朝著後院的方向竄去，而餐廳裡的混混們則是自覺地坐到了桌邊。
桌子是個折疊的木製大圓桌，旁邊的凳子是折疊的小長凳，折起來比小孩整個人還高。
小孩乖乖巧巧站到凳子旁邊，瘦高男人暗滅手裡的煙頭，把他抱到凳子上：“坐好，彆掉下來。”
“哥，”小孩被他放到凳子之後，認真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六哥打過了，我過去的時候，前街的幾個哥哥都趴在地上說六哥手下不留情。”
“小孩——”遠處傳來六哥感動的聲音，“六哥算是沒從小疼你，你和這些混賬犢子果然不一樣！”
“但是六哥打架到後麵，青山姐來了，”小孩認真地繼續開口，“六哥一看見青山姐眼睛就直了，結果臉上就被劃了一道子。”
“噗——”不知道哪個混混噴笑一聲。
“你他娘飯噴我碗裡了！”
“咳……咳咳。”
桌上一陣小小騷亂。
“小孩你彆什麼都說啊！”六哥氣急敗壞。
“……咳，”那個瘦高個男人沒忍住也微微彎了一下唇角，他咳嗽了一聲，掩蓋住唇邊的笑意，煞有介事道，“那還是老六學藝不精，今晚練練。”
“哥——”六哥哀嚎。
“叫哥沒用，叫爹都沒用，”瘦高男人敲了敲碗沿，“趕緊的，藥抹完了就滾過來吃飯，天快黑了，吃完飯挨個出去檢查一下前街的門有沒有關好。”
這話一出，亂哄哄的餐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大家不約而同轉身看了一眼天色，紛紛迅速捧起手裡的碗扒起飯來。
旁邊的觸發者們也隨著他們的視線看了過去。
太陽已經降到了紫街的平房邊緣，隻能隱隱約約看見一個模糊的輪廓，本來還充斥著各種聲音的居民區也少了許多吵鬨聲，家家戶戶似乎都安靜了下來。
“看來……”白燼述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就算是暴力之都內的紫街，到了晚上還是要緊閉家門的。”
隻不過在這裡，大家沒法像是暴力之都居民區中的居民那樣，用幾厘米厚的鋼板防盜門封住家門。
晚上封閉家門說明在這個時間段中，城市護衛隊依然會進入這裡。
“我們要不先去和塔子姐會和吧？”小唐皺皺眉，“現在沒法確定幻境的主人是誰，我們這邊沒什麼能用的線索，要不去問問他們跟蹤那個被打的人有沒有獲得什麼新信息？”
兩批人分開之前約定好在分開的位置再次集合，再過一段時間天就要黑了，夜晚的暴力之都內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未知的事件，雖然現在這個環境內的大部分人都無法看見他們，但最好還是在網上來臨之前集合比較好。
袁山鳴點點頭：“那我們先走。”
身後房間內的混混們還在吃飯。
走出這個平房，外麵街道的蕭瑟更加明顯。
或者也不能說是蕭瑟，隻是現在的街道上麵空無一人，家家戶戶都關緊了門窗，就連最破爛的平房前都用木板擋住了門框，木板背後大概是用什麼大件家具擋住了，從外往裡看去，沒有留下一點縫隙。
和不久之前的喧鬨比起來，現在的接道無疑空蕩的可怕。
不過周圍的房間裡依舊能隱隱約約聽見房內人群說話的聲音，這個點大部分都在吃飯，房間裡麵傳來幾句零星的聊天聲和碗筷碰撞聲，勉強化解了一點街道空無一人的詭異氣氛。
大家順著剛才來的路往回走，走到一半的時候，在身後聽見了腳步聲。
白燼述他們敏銳回頭，看見在身後出現的就是剛才的混混們。
隻不過比起不久前他們的嬉笑打鬨，現在的混混們臉上的神色無疑嚴肅多了。
他們每個人手上都舉著一個手電筒，朝著家家戶戶的門口照去。
偶爾敲響幾個用木板抵住門口的平房房門，低聲指導他們的木板哪裡漏光。
隨著他們的話語，門內的人就會停下談天或者用餐，站起來重新加固自己的“房門”。等到再次檢查不會漏光之後，混混們就會示意門內的人可以了，於是大家重新回到自己之前的位置上，繼續剛才沒有昨晚的事。
“剛才那個瘦高個男人說的，檢查前街的門有沒有關好，”小唐若有所思，“說的就是這個檢查吧？”
“那這裡就是前街了？”黃毛觀察了一下周圍。
這一片是在很難稱之為“街”。
紫街居民區內的街道很混亂，也並不是一條直線，一直聽男人嘴裡“前街”這麼叫，他們先入為主還以為對方說的是一條街道，誰能想到前街指的就是這一片混亂的居民區。
不過也正常。
紫街這個名字都是對這一片區域的代稱，“前街”是這片居民區的代稱也就不奇怪了。
幾個混混舉著手電筒，手上的動作飛快，每個人都沒有過多耽誤時間，檢查完這一家就飛快去下一家，整個流程迅速又流暢，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短短幾分鐘，就已經檢查完了一半居民區。
“這是在……”黃毛壓低聲音。
“這些混混是在保證這些居民們的夜晚安全。”白燼述開口。
“塔子姐說……紫街裡麵一些不想參與爭端的人會尋求幫派的庇護，說的就是這種模式吧？”黃毛若有所思。
“我知道了！”小唐恍然大悟，“就和我們那邊一樣，這片地方沒人管，就隻能每個幫派劃分地盤，然後各自罩著自己地盤裡的居民，這樣打架的時候人多勢眾！而且還能圈地這時候幫派履行的實際上是管理者的職責……”
“小唐……”袁山鳴迷茫開口，“你們那到底是什麼樣的環境啊？你和黃毛到底誰才是混混……”
難道黃毛不才是這裡唯一的鬼火少年嗎？
暴力之都內的紫街也就算了，小唐到底生活在怎樣的環境中，才能和這裡對標啊？
小唐理所當然：“就是正常環境啊！”
大家：？
這正常嗎？
白燼述抽抽嘴角。
不知道小唐那裡的“正常環境”是什麼樣子，但顯而易見，她說的是對的。
這一片被叫做“前街”的區域由這些混混們負責，目前看來，他們會在晚上天黑之前確定每家每戶的門窗是否緊閉，保證著自己治理區域內居民的人身安全。
在保證門窗緊閉之外，他們所處的幫派似乎還和“隔壁”幫派存在著某些爭端，兩方可能正在爭搶某種東西，這個被雙方爭搶的東西導致了“隔壁”幫派一直鍥而不舍地想要進入他們幫派，為此不惜派人進入臥底，或者派探子偷偷進入他們的區域。
由此可見，在紫街中幫派和幫派之間領地勢力劃分的衝突是十分尖銳的，一旦發現外來者，本區域幫派就會直接動手。
就像是之前那些混混圍住那個探子群毆一樣。
混混們快速地挨家挨戶檢查完了房門，然後帶著手電筒回去了，而白燼述他們也回到了一開始他們進入幻境的地方，遇到了回來的狄塔三人。
“我差不多知道是什麼情況了，”狄塔看見他們就開口道，“這個幻境應該和那個被打的人沒關係。”
“被打的那個是隔壁幫派來這裡探聽情況的探子，”管紅雁活動了一下脖子開口，“塔子姐說那個混混一看就是紫街人，不可能是那個粉樓門背後的環境製造者，所以肯定和他沒關係。”
“探聽情況？”小唐好奇道，“這能探聽什麼情況啊？”
紫街裡麵能有什麼機密？
“關於這個情況，還挺複雜的……”狄塔撓了撓臉，“我們聽了半天也隻聽出來一個梗概，結合我知道的來說，好像是在紫街這樣的地方，缺少秩序是一方麵，更重要的問題是巡視這裡的收益肯定遠小於暴力之都其他地區，所以城市護衛隊也不常來……”
在紫街這樣的地方，就算是夜晚暴力之都內的城市護衛隊，也是不常進入，或者說即使是進入也隻會在外圍巡視的。
紫街中的居民無處可去，隻能聚集在這一片老舊的城區房子中，這些已經需要淘汰的房屋並沒有暴力之都居民區那麼堅固，也相對來說更不容易抵擋夜晚的鬼怪與死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