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霍的四個隊友傷的不算重, 大部分隻是看著嚇人,實際上都沒有傷到要害。
外麵中央大街上麵的打架聲音逐漸遠去,大家扶著那四個隊友一步一步朝著他們的聚居點走去。
狄塔他們當初的聚居點就是在酒店裡麵, 這一段路她再熟無比,按照往常她的性格, 狄塔早就該在一路上跟他們說明沿途的各種暴力之都相關事項。
但是這一路上狄塔一直埋著頭, 不知道在思考什麼,管紅雁有意去找她問了幾個問題,狄塔回答的也頗為心不在焉, 可以看出來她腦子裡在想彆的事情。
袁山鳴倒是一邊走一邊若有所思:“這個幻境裡的街景,和我當年來暴力之都的時候很像啊。“
“袁哥你是什麼時候來暴力之都的?”黃毛轉頭問。
“幾十年前吧……”袁山鳴摸了摸下巴, “暴力之都市區裡麵的變化還是挺日新月異的, 這個時間段大概要在一十年前左右了。”
“嗯……”小唐在旁邊微微皺眉, “那這個時間線大概不可能是前街幫派消失後了……”
按照袁山鳴的說法, 戴權在暴力之都出現的時間大概是在十七到一十幾年之間, 那麼如果這裡是至少一十年前, 且陸雲從來沒有聽說過紫街中存在著這樣一個特征異常明顯的幫派,那隻能說明這個時間段是在前街幫派出現之前。
“就是不知道這個之前……是前了多久了。”白燼述想了一下接話道。
前街那個幫派也不是一開始就存在的, 一切的轉折點要出現在戴權接收了一個孕婦新人, 然後新人死亡留下了一個孩子開始,在這之前,老關和瘦高男人, 還有那群混混也沒有建立過幫派。
“哎……不想這個了, 真費腦筋, ”小唐甩甩頭發,“我去逗陸雲玩!”
她蹦蹦跳跳跑到隊伍前麵,手欠地拉了一把陸雲的頭發:“哎, 你這頭都快成草了,要想裝成男孩子,不如剃個板寸或者剪個男頭染個色啊?”
陸雲回過頭惡狠狠瞪了她一眼:“不要。”
“為什麼啊。”小唐歪歪頭,“我對這個很有經驗的,你信我啊,女扮男裝這事就講究一個坦坦蕩蕩燈下黑,你們紫街裡麵營養又不怎麼好,你不還沒發育完呢嗎,第一性征都沒發育出來,剪個板寸沒人會懷疑你是女孩子的。不比你這天天頂著一頭草低調多了。”
“誰給你說,我沒成年的,”陸雲這下真的咬牙切齒了,“我明年就十八了!”
小唐:“啊?”
她大驚失色。
她簡直要被自己接連兩次的誤判弄得懷疑人生。
之前所有人一直把陸雲當做男生,陸雲身高不高,骨架還小,她就一直覺得對方未成年,一直是用對孩子的態度對待他。
現在忽然告訴她陸雲明年就滿十八,小唐一瞬間簡直懷疑人生。
“你……”她格外難以置信地看著陸雲的身高,比劃了一下。
“矮怎麼了!”陸雲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大概是看在這麼久相處的份上沒有甩臉子,但是語氣就不怎麼好了。“紫街裡麵飯都吃不飽……”
白燼述猜她是想說“紫街裡麵飯都吃不飽,怎麼有可能攝入足夠多的營養用來長身高”,但這話說到一半,陸雲忽然想起來幾分鐘前她還在麵對這個新人小霍的時候說出自己不是出生於紫街的氣話。
一時間,她被弄得騎虎難下,磕巴了幾句,最後瞥了一眼小霍,把這句話咬牙切齒地變成了:“紫街裡麵飯都吃不飽……我、但我又不是紫街人,單純的矮也不行嗎!”
小唐:“……噗。”
陸雲這真是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吞了。
“可以的,太可以了,”一米七幾的小唐在陸雲殺人的目光下點點頭如是說道,“畢竟人類是沒法選擇自己的基因的嘛。”
她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連自己都快信了。
“對了,這位姐姐,”她朝著小霍眨眨眼,“你們的聚居區還沒到嗎?”
“啊……快到了,快到了。”小霍看了一下周圍,有點為難地撓了撓頭,“那個……我也對路不是很熟,我們領隊不在,應該朝著這往下走就到了吧,反正肯定是這個方向?”
“走右邊。”狄塔忽然開口。“酒店是在前麵,但是右邊有近路,從前麵走的話就繞路了。”
“哦哦這樣子,”小霍沒有起疑,“果然還得是本地人熟悉路啊……”
觸發者們雖然也是暴力之都中的新人,但在紫街裡麵待久了,不免也被紫街人同化的差不多,被認作了本地人也不奇怪。
狄塔指完路就又恢複了那一副沉默寡言的樣子,隻是她垂在身側的手會時不時撚一下,昭示著她並不怎麼平靜的內心。
順著狄塔指的路,大家很快就走到了酒店麵前。
作為暴力之都裡麵存在已久的聚居區,廢棄酒店倒是沒有什麼變化,和他們觸發夢魘之前住進去的酒店一模一樣。
不過相比起十幾或者幾十年後的酒店,這個時間段的酒店似乎還沒有迎來那個命中的電工師父,沒有了路邊路燈拉過來的電線,酒店裡麵還沒有通電,自然也沒有電梯。
大家摸著黑從消防通道上到十幾層,全部都累的氣喘籲籲。
“把他們放到房間裡麵就好,”小霍的體能還算不錯,但爬了十幾層樓也有點喘,她推開幾個房門看了一圈。“有哥,有哥?”
“在樓下!才下去不久!”有個房間裡麵傳來其他隊伍的人的回應聲,“有哥剛讓我們帶個話,要是你們回來了的話。就直接下樓去找他。”
“啊?早知道待會直接去宴會廳了,有哥下去了多久啊?”
“十幾分鐘吧,今天中午不是有哥做飯嗎?”
“謝了啊。”小霍對著那個房間道了聲謝,看向大家,“有哥下樓了,要不先把這幾個放在這,咱們可能去宴會廳吧。”
“宴會廳?”陸雲上氣不接下氣,眼前一黑,“還要爬樓?”
她從來沒想過這些新人住的地方居然要爬這麼多樓梯的。
“呃……宴會廳在樓下四五樓,”小霍有點尷尬地開口,“要不你們先休息一會吧!在房間裡麵坐一會再走,反正有哥才下去十幾分鐘,距離開飯還早。”
“你的其他隊友呢?”狄塔問。
“其他隊友不在房間,那大概在樓下吧……”小霍話還沒說完,就看見狄塔朝著消防樓梯去了。“哎哎你要去……”
“沒事沒事,”管紅雁靈活地上前擋住了小霍,“她比較餓,就先下去了,咱們先在這裡休息一會吧,我腿都酸的走不動路了。”
狄塔多半是直接去找那個國字臉男人了。
她朝著大家使了個眼色,白燼述立馬開口:“我也一起。”
黃毛連忙哀嚎一聲:“哎我也餓了,爾哥我倆一起走吧嗎,那個要不你們先休息休息,我和爾哥一起下去。”
經過這麼多天的饑餓攻擊,大家彆的不說,裝餓那是一等一的。
黃毛朝著樓梯間躥去,白燼述也跟著一起下了樓。
樓上隱約還傳來了小霍奇怪的聲音:“啊這麼餓嗎……那要不咱們現在就下去。”
“先把這幾個傷員送到房間裡吧……”管紅雁的聲音傳來,“這十幾層的爬的我頭昏眼花。”
“啊那也行吧……”小霍顯然沒起疑。“我先安置一下傷員。待會再我下去和有哥說一聲有人受傷。”
聲音逐漸遠去了。
黃毛一邊下樓一邊虛心請教道:“爾哥,你們是要下去問什麼嗎?”
“你不知道?”白燼述在黑暗中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你跟著下來乾嘛?”
他還以為黃毛是得了小唐的授意,跟著他一起下來看那個國字臉男人是乾什麼的。
合著他不清楚?
“知道一點,”黃毛尷尬開口,“就是之前那個城市護衛隊嘛,現在不是大家都懷疑城市護衛隊就是暴力之都內的新人,所以塔子姐想調查這個。”
他這不清楚的很嗎。
“不過這樣子有用嗎?”黃毛聲音有點迷惑。“咱們現在所處的這個幻境是陸雲的,國字臉也是由陸雲的認知形成的,那要是陸雲不知道,就算真正的國字臉知道,他在這個幻境裡也是不知道啊。”
這話說的太過彎彎繞繞,不過白燼述倒是聽懂了。
黃毛的意思無外乎是他們現在獲得信息隻有陸雲知道他們才能知道,陸雲不知道的事情他們也不可能知道。
“所以現在也就賭一個可能,”他聳聳肩,看向下方的宴會廳緊急通道入口,“賭一把陸雲知道那個國字臉變成城市護衛隊的內情。”
不過說實話。
他覺得希望渺茫。
一方麵是陸雲的身份。
陸雲是誰,是一十幾年後還住在紫街內的紫街人,他和暴力之都內的新人,和城市護衛隊之間有壁,如果不是上次民警小霍抓住了她偷東西,大發善心地給她塞了一把錢,那她和這些新人們之間最大的接觸可能就是她無數次偷過新人們的錢。
僅此而已。
從她身上了解到紫街和前街幫派有可能,畢竟她本身就是紫街人,但想要從她這裡獲得城市護衛隊的信息,那就不太實際了。
詹師傅一個在暴力之都內住了四十多年的老市民都不清楚那是什麼東西,更不用說是陸雲。
另一方麵是他們得知國字臉不對勁的渠道。
他們是在另一個人的幻境中直麵了城市護衛隊,才知道了這個國字臉男人是護衛隊成員的。
而如果陸雲曾經接觸過作為城市護衛隊員的國字臉,那她就不可能活到幾十年後,因為城市護衛隊會擊殺所有無法被確認為隊友的人。
他們會在陸雲的幻境裡見到這個國字臉純屬意外,概率約等於瞎貓撞到死耗子。
狄塔多半是一直在找人,或者想要在暴力之都裡麵查什麼事情,她要查的事情可能和某個新人的忽然失蹤有關,於是純屬是被“新人和城市護衛隊成員”有同一張臉這個信息衝擊到了,暫時拋開了這些邏輯。
而結果也不出白燼述所料。
他們一進宴會廳,就看見了有點魂不守舍的狄塔。
“他什麼都不知道,”狄塔抬起頭,對著他們搖了搖頭。“那個國字臉……就是個普通的暴力之都新人。”
可以預料。
白燼述微微點頭:“他對於城市護衛隊什麼都不知道嗎?”
“不知道,”狄塔輕輕歎了口氣,“他對於護衛隊的了解還沒有我們多。”
這就沒辦法了。
“我懷疑……”狄塔頓了一下,“我懷疑這人還是有問題的。”
她抬起頭,看向白燼述的方向:“隻不過因為這裡是陸雲的幻境,所以他才不知道。”
“但你沒法證實,”白燼述聳聳肩,“這裡是一十幾年前,等我們出去,你根本接觸不到這個人。”
“還是有辦法的……”狄塔若有所思,“我問到了他的名字。”
“我在投資行外麵認識人,”她咬了咬下嘴唇,“如果他現在還活著,我可以托人聯係到他。”
這就出乎白燼述的意料了。
他詫異地抬眼:“你能僅憑一個名字,就聯係到投資行內的其他員工?”
狄塔這得是認識什麼人啊?
就算是在基金會中,做到高端隊員的大家也不能保證僅憑一個名字就能找到對應的隊員。
“不一定,”狄塔愣了一下,一下子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含糊地找補道,“隻是有可能,你也說了這是一十幾年前,有希望總比沒有好嘛。”
她朝後看了看,轉移開了話題:“哎,他們下來了。”
身後的消防通道內,觸發者們已經走了出來。
本來大家跟著小霍來到酒店就是為了問那個國字臉男人的情況,現在狄塔什麼都沒問出來,他們自然也就沒了什麼需要辦的事。
袁山鳴走在一隊人最前麵,神色頗有些不自然,黃毛察言觀色滿分,趕忙湊上去:“怎麼了袁哥?”
“沒什麼……”袁山鳴抽抽嘴角,“我就是沒想到……”
沒想到什麼?
黃毛奇怪地抬起頭,就聽見消防通道裡麵傳來一個有點陌生,但是又帶著點熟悉的聲音:“這個……真的要這樣子穿嗎?”
“哎哎哎彆脫啊,好看的!”小霍的聲音活潑極了,“就這樣,挺好的!”
“真……真的?”那個聲音透著些不確定和懷疑。
“真的,”小唐一邊走出消防通道一邊轉頭說話,“陸雲你這樣看著挺好的啊。”
隨著她的聲音,一個穿著淡綠色外套的女生彆扭地走了出來。
這身是暴力之都年輕女性中很流行的打扮,背心加工裝褲,外麵是個到腰的小外套,兼顧了行動和美觀,幾個要害部位都被包裹住,影響動作的袖管和褲管則都被裁到了很短,做了收口的魔術貼。
黃毛第一眼簡直都沒認出來這人是陸雲。
在上麵的這幾十分鐘,不知道是小霍是施了什麼魔法,把陸雲那頭亂糟糟的頭發收拾的整整齊齊,柔順無比地披在後背上,露出一張瘦的驚人的臉。
他這才發現,陸雲的頭發確實是長於正常長度,褪.去了那些打結和灰塵的遮掩,為了把臉包個徹底,她這頭長發至少已經長到了膝蓋部分,發質發黃,很明顯能看出來營養不.良。
她大概在紫街裡麵混久了,日常采用的方式就是把自己包裹成個流浪漢的樣子掩蓋性彆,很少穿這種露膚度比較高的衣服,所以現在看著頗為不適應。
“小……小唐姐,”她有點糾結地拉了一把小唐,“我感覺這個衣服不太好。”
“哪不好啊,”小唐嘴裡叼了一根不知道從哪弄到的棒棒糖,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你不是經常見街上有人這麼穿嗎?”
這身哪怕是十幾年後都挺流行的啊。
“不方便……打架,這些帶子,很多餘,”陸雲尷尬地拉拉外套衣擺,“很容易磕到皮膚,而且口袋在後背,容易被偷錢,在砸商店的時候會被飛濺的玻璃碎片劃傷,還不保暖,晚上穿這個睡很容易被劃傷……”
她開始的時候還有點尷尬,說到後麵,儼然已經進入了自己的領域,聲音逐漸認真起來:“而且這種布料很不耐磨,非常容易破損,顏色也不夠耐臟……”
“行了行了行了,”小唐抽抽嘴角,“你就當滿足一下小霍的裝扮癮吧……”
剛才在上麵,本來大家隻是想休息一下就下樓的,結果小霍忽然突發奇想,說陸雲身上這身衣服看著都包漿了,要不換一身吧。不然這樣去餐廳也怪不好的。
陸雲本來就是紫街裡麵長起來的小孩,對於這種天降餡餅的行為一向是來者不拒,她自己的衣服指不定都是垃圾堆撿的,自然沒有覺得不自在。
“那你正好洗個澡出來換,”小霍摸摸下巴,“不然乾淨衣服都要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