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 這個發展並不讓人意外。
周琚一開始就說他們的隊伍進來的時候是十一個人，現在變成了六個，很明顯死了五個。
現在說是失蹤, 在怪談裡麵失蹤實際上和死了其實也沒什麼區彆。
白燼述聳聳肩, 撐著懷嘉木的肩膀從旁邊的床上跳下來：“所以你們失蹤的五個人都是在晚上莫名其妙消失的？全部都是年齡大的？”
按照他們的說法，所有人進入這裡之後就會被強行壓縮年齡，戰鬥力越強的就會被壓縮的越小, 而年齡越小，收到身體素質體能體力方麵的限製就會越多，所以進入這裡之後，能夠做更多事的反而是那些因為本身不擅爭鬥所以被壓縮的沒有那麼厲害的隊員。
這些隊員是白天挖地道和晚上出去探查的主力, 在收容所的夜晚極有可能存在一切未知的危險, 導致了這些晚上沒有待在宿舍裡的隊員出事失蹤了。
“也不是, ”周琚隊伍裡麵一個頭發很短的男孩開口，“我們隊裡麵唯一一個被壓縮到四歲的隊員是被人領走了。”
“啊？領養？”袁山鳴抬頭，“你們不是說外麵在打仗嗎？這時候還能有人來領養小孩？這不正常吧？”
“是領走了，不是領養，”周琚糾正道，“這裡待的孩子很多其實並不是孤兒，是被老好人從外麵帶回來的, 他們的父母在他們被帶走的時候起碼還有一方是健在的。“
不過隨著戰爭的繼續，這些父母還能不能活著就不一定了。
“最開始因為這裡是教堂, 又是停戰區, 還有兩個好心的修女，所以有父母主動送自己的孩子來這裡，”周琚解釋，“有一些孩子就是這樣被老好人帶回來的, 有些孩子的父母沒有死亡，又找到了除了戰爭以外的出路，就會來這裡接走他們。”
他們隊伍中的那個“唯一被壓縮到四歲的隊員”就是這樣被人接走的。
“本來他們要接走的其實是另一個四歲的女孩，不是我們隊伍裡的那個隊員，”有人開口，“偏偏巧合就巧合在有人來接的前一天，周琚姐先聽到了消息。”
兩個修女得到消息，有人找到了出路，明天想來收容所接自己的孩子回家，而一直在窗外的周琚聽到了那個即將被接走的女孩姓名。
整個收容所中的孩子都透著一種和年齡格格不入的木訥，周琚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就迅速告訴了自己的隊員、
“一開始本來我們的打算是試著看能不能跟著他們出去，但是實話說這個計劃可能性不大，畢竟又不是沒有跟著貨車混出去失敗過，”周琚聳聳肩，“但是有人來接孩子離開收容所是一個好機會，我們不想放棄。”
“所以你們最後就讓隊伍裡年齡相仿的隊員假裝成她被帶出去？”白燼述皺皺眉，“你們怎麼做到的？”
這可不是普通領養，頂替了就頂替了，這可是人家的親生父母，父母還能認不出自己孩子？
“最後一步偷天換日？”許子塵插話。
“嗯，”周琚點點頭，“收容所裡麵的孩子大部分到這裡的時候，身上的衣服都已經破破爛爛了，大部分人穿的都是那兩個修女用這裡的布料隨便裁剪出來的衣服，我們提前一天找到了那個女孩，然後仿照她的身上衣服的顏色找了一件顏色相同的，提前讓我們隊伍裡麵的隊員換了上去。”
第二天來接孩子的父母下了車，帶著自己的孩子上到車上，即將發動車輛離開的時候，所有人假裝不舍得同伴的小孩子，在最後一刻和她做告彆，又找了理由引開了那對夫妻的視線，接著悄悄把原本的那個女孩打暈，然後讓隊伍中唯一的“四歲”隊員用著和她一樣的衣服和發型上了車。
兩個人雖然做到了乍一看有90%相似，但畢竟長相不同，好在後續會不會被認出來也不重要。
當時所有人麵臨最大的問題就是他們無法離開這個收容所，隻要越過霧氣中的某一條線，他們就會被傳送回到收容所的鐵門外麵，而這條線距離門口不過幾百米的距離。
幾百米的距離用腿走也不過幾分鐘，對於汽車來說更是十幾秒的距離，隻要這個混上車的隊員能夠撐過這十幾秒，那麼她到底能不能離開這裡就立馬能見分曉。
“看你們現在的意思是，這個人成功離開這裡了？”小唐好奇地晃了晃腦袋，不安分地從地上爬起來，“你們這不是找到了解決辦法嗎？接下來一個個跟著來接孩子的爸媽出去就行唄。”
雖然這辦法是有點損，但能出去就行，怪談裡麵的NPC都不是真人，隻會一遍一遍在觸發者進入之後重複既定的程序，他們的命運確實和觸發者們沒有關係。
更彆提這些NPC多半不太正常。
“你想的太簡單了，”周琚隊伍中有人沒忍住開口道，“哪來的那麼多父母領孩子回家啊，我們在這裡待了十天多，也隻等到了這一個，更何況，我們現在也不能肯定她到底有沒有離開。”
“她沒有再回來，不就是離開了嗎？”尹哥也沒理解他們的意思，“按你們的說法，不被傳送回鐵門前麵，不就是離開了？”
“但那對父母從那之後就再也沒回來過，”周琚皺皺眉，語氣匪夷所思，“就像你們說的，親生父母怎麼可能認不出自己的孩子，如果她真的被那對父母帶出去了，那發現帶錯了人之後，他們怎麼可能不回來接自己真正的女兒回家啊？這不正常。”
按照常理來說，父母來接自己的孩子回去，結果發現後座位上是另一個孩子，善良一點的可能會帶著這個孩子回去，再接自己的孩子回來，普通一點的也就是送這個孩子回去，然後帶自己的小孩回家。
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他們的第一反應一定是回到收容所之中接自己真正的孩子回去。
但自從那天之後，一連過去了三天，那一對夫妻都再也沒有來過。
“不僅如此，”周琚臉色不可置信地補充，“你們知道那個被我們頂替了的孩子後麵怎麼樣了嗎？”
“怎麼樣？失蹤了？”
“她就像沒事人一樣，”周琚提高聲音，“那天我們把她打暈，然後悄悄把她送回收容所裡麵，都已經做好了她醒來之後會哭著鬨著要和父母離開的準備，結果……”
“結果，她就像是幾小時之前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樣，”對麵隊伍中有人咽了一口口水，艱澀道，“她從床上醒來，就如同往常一樣，直直盯著麵前的空白發呆，然後到了飯點下樓吃飯，吃完飯之後和其他人一起在房間裡麵發呆，到了睡覺時間就回去睡覺。”
木訥的像是一具提線木偶，好像幾小時前父母說要帶走，最後卻又被丟下的不是她一樣。
“也就是那次之後，我們懷疑藥有問題。”沉默了幾分鐘，周琚開口道。
“你們可能不知道，這個收容所內雖然食物告急，但是藥物卻奇怪的一直沒有斷供過，甚至可以說是十分充足，”她指了指外麵一個房間，“就那個房間裡麵，每天晚上吃飯之前，每個孩子手裡都會被發一粒小藥丸。”
那是一種圓形的藥丸，很小一粒，上麵被劃了一個小十字，發到每個人手上的時候都是被掰開的，每個人隻能分到四分之一。
所有孩子在睡前半小時都會吃一個這個藥，老好人的說法是這藥片是一種營養補劑，吃了它之後才能睡一個好覺。
“每天晚上外麵都是各種炮火聲，”周琚的隊員開口道，“我們觀察過規律，這場戰爭很奇怪，白天聽不到什麼戰鬥聲，反倒是晚上炮火連天，似乎戰爭雙方都異常默契的隻打夜戰，白天休戰。”
“隊裡本來有個三甲的藥師，說自己已經在藥房裡工作七八年了，一眼就認出了那個藥不是彆的東西，其實是□□，通俗來講就是安眠藥。”周琚輕輕吐出一口氣，“她說這東西不是普羅大眾能拿到的，算是安眠藥的一種，不過大部分時間是治癲癇用。這東西隻有在醫院，才能通過醫生開處方開出來。劑量大了會死亡，所以醫生開的時候都不敢開整瓶整盒，一次隻能帶走幾片，就是怕患者會想不開。”
晚上全部都是炮火聲，為了防止孩子們受到驚嚇無法入睡，於是兩個修女決定在睡前給所有人喂安眠藥。
一個隻能在醫院裡麵用處方開出來的藥，在這個地方卻被以“營養補劑”為借口，為了讓小孩在炮火連天的夜晚安睡大量出現，怎麼看都不太正常。
“不過雖然這東西出現在這裡不正常，但是那個藥師說除了安眠之外，這東西注意劑量的話也沒有什麼其他副作用，最多就是頭暈嗜睡，而且兒童用藥的藥劑用量要比成年人少一半或者少三分之一，四分之一片剛剛好，”周琚的隊員補充，“所以那個時候雖然我們沒有吃，但也沒有阻止彆人吃過。”
那天那個本來會被自己父母帶走的孩子被他們打暈，為了防止對方醒來的太快壞事，周琚靈機一動，把所有人這些天省下來的安眠藥片給她喂了一片。
沒想到對方醒來之後，就像是完全失去了之前的所有記憶一樣，絲毫沒有被自己親生父母拋下的惶恐和憤怒，反而像是什麼都不記得似的，繼續機械化地重複著之前的生活。
“也就是那次，我們懷疑這些孩子的木訥，實際上並不是對戰爭的麻木，而是吃了這個藥吃的。”
“你們那個什麼安眠藥現在還有嗎？”小唐伸了伸手，“我看一眼？”
周琚從兜裡翻了翻，掏出來一個用布包著的小包裹，小包裹裡麵乍一看至少有近百片這種藥物。
“你也認識這種藥？你也是醫生？你了解能達到這種失憶效果或者把人吃的很木訥的是什麼藥嗎？”周琚看向小唐。
“不認識，不了解，不知道，”小唐三連否認，“你彆對我抱那麼大希望啊，我就是想看看這藥片長什麼樣子。話說你們有沒有給動物喂過這東西做實驗啊？或者悄悄搗碎，加到那兩個修女的碗裡去？”
“前者……這裡似乎除了這兩個修女和孩子們外就沒有其他活物了，後者……倒也是個辦法，”周琚摸了摸下巴，越想越覺得可行，“談話暫停，我先下去給她倆下藥！”
周琚風風火火，說乾就乾，話音剛落就從床上跳了起來，朝著門就跑去。
為了防止有人在他們談話的時候忽然進來，周琚他們進入房間之後就悄悄把門反鎖了起來，現在整個房間裡麵隻聚集著三隊被無辜卷入這裡的倒黴蛋。
“等等，”還沒等周琚打開門，就被身後的白燼述叫住了，“今晚她倆不吃飯。”
“你忘了嗎？”白燼述看向小唐，“那兩個修女說把他們的晚飯讓給我們了。”
“哦……對，”小唐一拍腦門，“哎那誰，周琚……姐？”
她看了看周琚，沒從她的臉上看出抗拒來，就接著說道：“周琚姐，你們試過嗎？這地方的吃的能吃嗎？正常嗎？我們剛才都沒有敢吃飯，全部都倒掉了。”
“飯倒是沒有問題……”周琚回答的很快，“一開始我們要和懷疑這裡的吃的可能不安全，所以一直在吃身上背包裡麵裝的一些補給，後麵補給吃完了沒有辦法隻能吃這裡的食物，也沒有出過事。”
如果非要說這裡的食物哪裡不太好的話，那就隻有一個缺點，量太少了。
相比起每天晚上都會供給的安眠藥，食物在這裡更為短缺，每個孩子碗裡都隻能分到很少的一點米粥，米很少水居多，下飯菜隻有一些一看就是從罐頭裡麵掏出來的黃豆，肉類和蔬菜則是根本見不到。
這東西吃多了之後對人最大的影響就是根本不能飽，哪怕這裡的都是飯量遠遠小於成年人的孩子，也根本吃不飽。
“怪不得那些小孩都是一動不動的……”管紅雁低聲道。
吃的少了，精力也會隨之下降，力氣更是越來越小。
如果不想餓的太快，最好的辦法就是進入低功耗模式，也就是像那些小孩一樣，盯著一個地方一動不動一整天，除了吃飯和睡覺都沒有其他活動。
現在看來，除了不正常的木訥之外，他們不活潑也很可能有吃不飽的因素在。
“這還麻煩了……”尹哥有點煩躁地長出一口氣，“你們前幾天探索的時候還能有身上帶的補給，我們進來的時候可是什麼都沒有帶。”
按照這個說法，豈不是永遠都沒法吃飽了，沒法吃飽就沒法正常探索這裡，最後被迫降低功耗。
“倒也不是沒有辦法。”周琚的一個隊員低聲嘟囔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