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彆安靜的躺在床上，昨天晚上一.夜沒睡的兩個人已經離開了，隻留下了牆角熄滅依舊的一根煙頭。
“老關說後續我們離開之後，可以把偽人空間的事情交給他，”管紅雁盤腿坐在沙發上，雙手支著臉，“我和許子塵問他偽人空間全部解決以後，他和杭亦青有沒有興趣來我們組織的空間生活，他拒絕了。”
管紅雁看起來頗為鬱悶：“新手村都已經千瘡百孔了，偽人空間也沒了，他們留在這裡乾嘛？”
“可能是覺得……隻要不離開，那他們留下來就還有再找到小孩的希望吧，”許子塵撥了撥旁可口可樂裡麵插的吸管，“畢竟走了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哎……”管紅雁興致不高地吐出一口氣，“投資行這倒閉的一點都不爽。”
在她的構思裡，不說基金會的大家天將神兵砸了整個投資行，起碼也要臥底十年最後做到高層然後指著這完犢子組織所有人的腦袋說想不到吧你早已經被基金會滲透了。
現在這情況算是什麼事啊。
除了投資行是個鐵惡人之外，她都不知道要恨誰好。
“紅雁，現在隻是前期，等以後有你看熱鬨的時候，”雲廣從後麵走過來，一語道破管紅雁興致不高的本質，“等到投資行徹底完蛋，所有空間所有權轉移，所有員工四散東西的時候，有的是熱鬨給你看。”
“真的嗎？”管紅雁興致勃勃抬起頭，“那時候許子塵的仇人要給咱們磕幾個才能允許他們進入基金會？”
“磕幾個都不管用，能活到現在的我仇人就那幾個，”許子塵翻了個白眼吐槽道，“到時候我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們的頭挨個擰下來。”
“那磕完再擰唄，”管紅雁不在意地擺擺手，“又沒說磕了一定能進啊，真是的。”
兩人一邊聊一邊從沙發上起來看向雲廣：“基金會怎麼說？”
“新人確實不會再進入新手村了，”雲廣敲了敲手裡的一堆文件，“現在直播被黑的事情已經被投資行發現了，不過暫時確定不了是誰乾的。”
牆倒眾人推，投資行被爆出偽人空間的事情之後，其他組織紛紛也開始了行動，其中最明顯的就是大家都把投資行內的直播情況掛到了自己的相關網站上，還統一口徑全部都說是自己的網站被黑了。
偽人空間反水之後投資行焦頭爛額自不必說，這時候還要被一堆友商倒打一耙，估計負責人頭都要氣炸了。
想了想那個場麵，管紅雁幸災樂禍笑了兩聲：“那咱們現在怎麼辦？”
“等，”白燼述揉揉額頭，“能安排的都安排完了，等著離開就行了。”
他剛才和小唐去安排完了大秦軍隊的事情，這些士兵本質上都是從陶俑變來的，不吃不喝不需要休息，簡直是最佳勞力沒有之一。
按照新手村的麵積估算偽人空間麵積，偽人空間中的工廠不小，但在幾十萬軍隊下，徹底解決完也就是十幾天的事。
從可能要打三四個月的長戰線變成十幾天就能解決的閃電戰，基金會那邊估計也沒想到能解決的這麼快。
畢竟他們這一大批人本來都是打算以年為單位臥底在投資行裡麵的，誰想到這個組織最大的秘密就在新手村裡麵。
“對了，小商準備和我們一起走，”白燼述補充道，“本來我打算讓他在這裡統籌大秦軍隊的，但既然杭亦青和老關願意乾這個，那小商就可以和我們一起離開了。”
這口口聲聲說著自己是臨時工大學生的商瑜早不知道活多少歲了，簡稱自己隻要一日不轉正就一日是大學生，一聽他要走，即使轉正了也立馬死皮賴臉抱住他的大.腿要一起走。
新手村的頹勢已經初顯端倪，商瑜不傻，自然在這個時候跟著白燼述他們一起離開。
除了商瑜之外，準備和大家一起離開的還有不少，其他基金會隊員們或多或少也在這十五天裡麵認識了不少朋友或者得到了不少助力，這些人和怪談能一起走的，大家都傾向於帶到自己的組織空間裡麵去。
畢竟作為絆倒投資行的功臣，進入這裡的探索隊員們還是有一點特權在的。
基金會撈人走也是需要經過不少程序，離開之前的這段時間內，大家都在忙著統計願意和自己一起離開的朋友，然後上報到雲廣在這裡，一時之間新手村裡亂成一團，而有些原本生活在新手村中的怪談和人類則神不知鬼不覺地就消失了。
大家進入這裡的時間前後順序不同，白燼述在這裡待了幾天，偽人空間內的工廠破壞在持續進行中，而基金會的隊員們也一天比一天少。
就在袁山鳴這一隊的十五天倒計時也即將到達的時候，他忽然得知了一個意外消息。
“喬彆死了？”小唐不可置信地看向金鈴。
【死了，】金鈴點頭，手機上的文字一個一個蹦出來，【喬家亂了，你們不知道嗎？】
“我們……我們怎麼知道啊？”小唐抽抽嘴角，趕緊拉住白燼述，“你不是說那東西對喬彆沒殺傷力的嗎？”
“我也不清楚……”白燼述皺皺眉，“具體什麼情況啊？金鈴你清楚具體什麼情況嗎？杭亦青他們知道嗎？”
【不清楚，】金鈴搖搖頭，【我隻是聽朋友說的，他為了找一個幫過自己的老頭去了一趟暴力之都，意外得知的，要不你去問問他吧？】、
金鈴說的朋友是奇瑞塔裡的另一個成員，白燼述去問的時候，對方也隻給出了“我不清楚喬彆怎麼死的，喬家也沒說，但是聽說一直到現在都還沒下葬，不清楚什麼情況”的回答。
距離離開這裡還有半天左右，白燼述和小唐一合計，還是決定去一趟。
杭亦青和老關是他們能扳倒投資行的關鍵，現在喬彆死了，於情於理就算是為了這兩個人，他們也得去看一下怎麼回事。
暴力之都還是一如既往的亂。
經過幾天的混亂，這裡還藏著的隊員已經不多了，之前他們曾經走過的地下管道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偽人發現，裡麵的全部新人和領隊來不及跑的全部都死在了這些偽人手下。
而這也是這些偽人最後的狂歡了。
等到投資行倒閉，這些偽人們失去了一直給他們續命的機構，遲早也會死亡。
喬家從外表看來並不算是亂，白燼述和懷嘉木兩個人走到門口的時候，大門居然主動開了。
門口站著的是之前那個他們見過的管家，像是等候多時，看見白燼述的時候還往他身後看了看，像是在找誰。
“客人……”他開口還是客人，“就隻有幾位客人來了嗎？”
“你……早知道我們要來？”小唐皺起眉。
“你在找杭亦青和老關？”白燼述就問的直接多了。
管家頓了半晌：“……原來那兩位叫這個名字。”
“客人來是因為聽到了消息嗎？”管家一邊在前麵走，一邊開口道，“關於家主去世的。”
“對啊，”小唐奇怪地看了一眼這個老人，“不是，你們什麼意思啊？喬彆其實沒死這個消息是他放出來詐我們的？”
不然為什麼是這個奇怪的態度，就好像早就知道他們要來一樣，早早準備好了開門。
“……那倒沒有，”領路的老人忽然失笑，“家主確實已經去世了。”
“隻不過……”他頓了一下，“去世之前，我們從他那裡得到了一個東西，這個東西家主指名道姓要交給那兩位。”
“那不是給他倆的嗎？你給我們說乾嘛？”小唐表情警惕，“你不會還想讓他們兩個來拿吧？”
不是她說，她甚至懷疑喬彆是這倆人殺的啊！這就不要讓他倆來了吧！
“理解一下一位老人吧，”管家在小唐的警惕下寬容地笑了笑，“讓我把話說完。”
白燼述：“……你說。”
“我曾經見過那兩位一麵。”管家說。
他曾經見過杭亦青和老關一麵，在喬家浩浩蕩蕩帶著一群人去紫街“認親”的時候。
那時候紫街小孩騎在牆上，不知道自己即將麵對怎樣的人生，引來怎樣的轉折。
紫街的幫派被一把火燒掉了，像他這樣知道紫街小孩身份的人還有很多，知道喬彆身份的人卻沒有。
或者說，隻有一個。
“我早就知道家主不是曾經我們從紫街接回來的那個孩子了，他們一點都不一樣，那個孩子被養的很好，做不出那些事，”管家寬容地笑笑，“但是喬家需要一個家主，我也需要。”
於是這個秘密，在他這裡一藏就是這麼多年。
“昨天家主死亡之後，屍體離奇消失，不翼而飛，”老管家一邊走一邊緩緩說道，“在床上，我們隻找到了一封信件和一個奇怪的盒子。”
“就是這個？”白燼述看向他手中的一個奇怪盒子。
“對，”管家放下這個東西，打開了手中的那封信，“信上說，這東西要等到那兩位來了之後才能交給他們，其他人來不許透露任何口風。”
“我幫家主瞞了這麼多年，”老人垂下眼睛，“最後這東西，我還是想還給他的親人，請你們帶給那兩位吧。”
他已經活了太多年了，這個世界不是什麼安穩地方，他對其中的種種秘聞也知道不少。
關於家主喬彆和紫街小孩的身份，這個時候已經沒了意義，他唯一心中有愧的瞬間，大概就是站在家主喬彆身後，看見紫街小孩的兩位親人那個瞬間。
“這東西……”打開盒子之後，小唐瞪大了眼睛。
白燼述眼疾手快合上盒蓋，對著麵前的管家點了點頭：“我們會帶回去的。”
白燼述三人帶著那個奇怪的盒子回到了無人之區，去見了杭亦青最後一麵。
杭亦青沒有出來，來見他們的是老關。
“怎麼了？”老關的表情奇怪，“你們不是馬上就要走了嗎？”
“有個東西，我想給你們，”白燼述從懷嘉木的手裡接過那個木盒子，頓了一下，“喬彆死了，死了之後沒有留下屍體，喬家沒了繼承人，家主的屍體不翼而飛，鬨成了一團。”
“他……”老關頓了一下，還是沒有說什麼，“算了，這是什麼？”
“你記得一件事嗎？”白燼述沒有回答老關的問題，反倒是忽然提起，“當初小孩去喬家當那個替身少爺的時候，喬家曾經拿出過一份契約，綁定的是簽訂雙方的靈魂，簽訂之後一式兩份，喬家拿走一份，你們保留一份。”
“……什麼意思？”老關抱著盒子的手緊了緊，抬起頭來，“這裡麵是那個契約？”
“是，但這不是重點，”白燼述頓了一下，“你們能支撐這麼多年，是因為知道小孩不是普通人對嗎？”
當年小孩能夠屏蔽死靈，戴權說有可能是因為他是在自己母親死亡之後出生的孩子。
“當初，難產死亡的投資行新人母親，心甘情願把死前最後一口氣給了自己的孩子，把他從死亡邊緣上拉回來，給了他第一次生命，這個孩子變成了能夠屏蔽死靈的嬰靈，”白燼述斟酌了一下詞句，一點一點說道，“合同牽連著簽訂雙方的靈魂，所以□□死亡之後，他的靈魂一直沒有徹底消亡，而是無意識跟隨在替代了自己的那個人身後……”
這大概也是喬彆區彆於其他偽人，午夜夢回會身臨其境一般回到過去的原因。
老關已經愣住了，白燼述抬起頭，緩緩開口：“喬彆本來就沒有多少活頭了，他在新手村這麼多年，根本就沒有上交積分靠基金會續命。他本來是打算快死的時候以新手村bug的身份加入的，但被偽人空間裡的毒素攻擊之後，他的生命走到了儘頭。他在死前，給了小孩自己的最後一口氣。”
“母愛給了他第一次生命，而回憶中的紫街幫派和兩個兄長給了他第二次，如果時機成熟，”白燼述指了指那個盒子，“或許他會被第二次孕育出來。”
老關徹底愣住了。
身後聽見聲音出來的杭亦青也愣住了。
燈光明亮，白燼述看見他忽然紅了一圈眼眶。
“謝……”
“不用說這些，”老關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白燼述和小唐聯手堵了回去，“你們真正該謝謝的是自己。”
如果沒有那些回憶，沒有紫街中日日夜夜的片段，喬彆不一定會在這個時候做出這個選擇。
“怎麼樣？”小唐挑挑眉毛，語氣帶笑，“等到偽人空間的事情解決，有沒有興趣來我們組織的空間裡玩？”
“小商的前老板找到了，”白燼述適時補充，“他已經變成普通人了，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的吧？”
意味著他從怪談變回人類了。
“臨時工商瑜，解決了商業全能挑戰賽持續三百多屆的痛苦和掙紮，挑戰賽盈利的一瞬間，他解脫了，”白燼述看向這兩人，還有他們懷中的盒子，“你們也會有這一天的。”
杭亦青很久沒有說話，隻是沉默地看向老關手中的合同，很久過後，兩個人才轉身離開。
白燼述看著杭亦青和老關走遠，小心翼翼捧著那個失而複得的種子，忽然想到了喬彆在死前做出了這個選擇，又在一口氣散儘之前寫下那封信，寫下等到他們得知自己的死訊親自來見的那天才能帶走這個合同的時候，會是一個怎樣複雜而糾結的瞬間。
“人們如何稱呼這種感情？”
“嗯？”懷嘉木忽然出聲。
白燼述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不小心把心裡在想的問題說了出來。
“沒什麼。”他回答。
“喬彆嗎？”就在這時，他聽見懷嘉木的聲音，“遺憾吧，直到生命的儘頭都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他微微眨眼，什麼都沒說，隻是看向杭亦青和老關的背影。在進入新手村之前，他心中燃燒的是一種陌生而沸騰的火焰，而當他從這裡離開，他……
“應該稱呼為希望吧。”他微微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