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空氣中泛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古怪味道。
細雨綿延, 周圍的人們舉著黑傘行色匆匆，傘麵布料看起來是由某些特殊的材質生成的，在昏暗的環境中散發著微微的光亮。
短暫的眩暈過後，白燼述抬眼看向四周, 很快就發現了這股奇怪味道的來源。
——天上的雨。
雨滴帶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古怪氣味, 他伸出手去接了一下, 發現這雨的觸感也不像是水。
與其說是水，不如說這東西是一種“油”。
白燼述撚了一下手指，水底被他用拇指和中指均勻抹開, 有種微微的灼燒感，在他手掌中反射出七彩的光。
是油膜。
他微微往後退了一步，退到屋簷的陰影下，抬頭看向這裡的天空。
天空正中漂浮著一個很大的全體投影, 穿著短裙的雙馬尾女孩正在城市上空浮誇地推銷著某種“防範克係生物必備掛件”，雨滴從她的身體中穿過, 灑落在這片城市的土地上。
地麵上的人們撐著黑傘路過，而天空上遠比地麵熱鬨, 除了那個最大的雙馬尾女孩投影之外, 四處還圍繞著各種大大小小的廣告, 用色都極其大膽, 高飽和的色係不儘餘力地吸引著每一個過路人的視線。
飛行器在這些廣告的縫隙之間穿行，五彩的燈光們把天空照耀的比地麵更加清晰, 並不厚的雲層中間, 他隱約看見有一些像是機械臂一樣的東西在穿行。
那東西在白色的雲層中一閃而過, 在飽和度極高的霓虹燈照耀下閃爍過一絲冷藍色的光。
就在白燼述專心致誌觀察天上的雨滴時，進入【血肉苦弱】的其他隊員們也紛紛到齊。
“這還真是賽博朋克啊，謔, 全息投影！”
是個咋咋呼呼的男聲。
“這什麼味道，怪怪的，感覺好惡心。”
一個聽起來有點稚嫩的女聲。
“大家好大家好，我叫明清嶸，是第一次進入中級空間，之前有過幾次克蘇魯世界的探索經驗。”
“我叫賈勵……”
“大家好我叫衛野……”
隊員們紛紛自我介紹起來，期間白燼述一直沒出聲，而是出神地看著天空。
進入這個世界前做功課的時候，越哥和其他隊伍的錄屏裡麵都說過，在那七個敢死隊員第一批進入數據世界，成功向全世界證明了機械飛升可行性的時候，這個空間緊接著就發生了一場全球性的災難性.事件。
全球人類都在星空上看見了克係生物，這導致了所有人都被san check扣除了大小不等的理智。
關於當初到底星空上出現了什麼東西，已經記錄不詳了，白燼述本來以為這次慘案會讓這個世界的人們對天空抱有一定心裡陰影和ptsd，但是似乎並沒有，不管是在資料裡還是在進入這個空間後，人們都並不避諱天空。
天空中依舊飄浮著各種全息投影廣告，民用私人交通工具也從單純的地麵交通發展為了空中小型飛行器，剛才在雲中穿梭的那個東西，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這些不像是水滴的“雨”正是它的傑作。
那多半是個人工降雨的機器，或者說，人工降“油”。
總之天上正在下的這些東西絕對不會是水就對了，
這種“雨滴”滴在他皮膚上有種灼燒感，如果不是灼燒感是在太過微弱，白燼述會懷疑這東西很有可能是某種會對人體造成傷害的化學試劑。
不過這種古怪的味道倒是並沒有在佘莫楚的記憶中搜尋到，估計也是未來世界發現的某種新型元素也說不定。
思維飄忽間，旁邊的隊友們已經互通完了姓名，正在清點人數。
有個聽起來有點耳熟的聲音開口說道：“四……五……六，這裡還差兩個人沒到齊啊，再等等吧。”
“到齊了。”人群旁邊忽然響起一個有點懶散的聲音。
“臥槽，”離那個聲音最近的衛野嚇了一跳，直接朝著前麵躥了一步，“誰！”
相比之下，他旁邊的明清嶸就冷靜多了：“想也知道肯定也是進來探索的探索隊員啊，我說哥們你怎麼剛才一直不吭聲啊？”
隨著衛野的跳開，大家終於看見了在他身後的陰影裡麵，還站著一個人。
不怪衛野嚇了一跳，實在是這人站著的位置太刁鑽。
本來就是夜雨天，雖然天上被各種全係廣告照耀的五彩斑斕，但是這條街道內的關照是在不足，這人又站在黑暗處，剛才大家自我介紹的時候還一聲不吭。
換誰誰都要被嚇一跳。
“我去這裡可是克蘇魯世界，哥們你要不要這麼嚇人，人嚇人嚇會死人啊！”衛野也反應過來了自己的之前的表現太過浮誇，解釋道，“我還以為是什麼克係生物……”
眾目睽睽之下，那個嚇了大家一跳的嚇人哥們緩緩吐出一行字：“大部分克係生物，不會說人話。”
這懶散聲音在這種環境下，居然能被大家聽出來一種嘲諷來。
一種“你居然覺得克係生物會說人話”的嘲諷。
作為直麵這份嘲諷的第一人，衛野臉上馬上就掛不住了，趕緊給自己找補道：“這就是一種比喻，比喻知道吧，我當然知道克係生物不會說人話……”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身後一個驚喜的聲音打斷了：“佘莫楚？”
有人認識他？
白燼述微微抬眼，對上一張有點眼熟的臉。
“還真是你啊？”有點眼熟的女生驚喜道，“我是張鹿，你還記得我嗎？我們曾經一起去過【棄我去者】的！”
張……鹿？
白燼述在記憶裡麵搜尋了一圈，成功把這個名字還有這張臉，和曾經在棄我去者中遇見的那個初級精通奇跡收集者聯係了起來。
張鹿顯然對白燼述的印象比白燼述對他的深多了，還沒等他做出反應，張鹿就驚喜道：“你來了那我們這趟算是穩了啊，回頭出去一起加個好友啊楚哥？”
她和佘莫楚一起探索過克係空間，自然知道對於這樣的空間來說，佘莫楚是一個怎樣的BUG。
白燼述可有可無地點點頭：“哦，行，回頭說。”
態度還是懶懶散散的，眼皮懶得抬起來似的，目中無人地點了點頭。
他這幅態度讓除了張鹿以外的人表情紛紛微妙了起來。
“鹿姐，”張鹿旁邊一個站的筆直的女孩子拉了一下她的袖子，“這位是……”
“對了還沒和你介紹他，”張鹿很激動道，“佘莫楚是高端空間的隊員，之前我們兩個人一起合作過一個克係空間，他本人身份比較特殊，能夠無視克係生物的san check，曾經在那次探索中徒手殺死過兩個克係生物，是基金會裡很有名的克係空間探索隊員！”
她一邊介紹，還一邊往白燼述的身邊看：“楚哥，你剛才說人到齊了，另一個隊友呢？”
能和佘莫楚一起來的，想必也是一個實力和他不相上下的人吧？
“他情況比較特殊，不在這，你們直接簽到就行。”白燼述簡單道。
“原來是這樣。”張鹿笑了笑，看出來了周圍的人似乎並不是很習慣和佘莫楚交流。
她本來說佘莫楚是高端空間隊員是為了讓大家知道他們抱到了一個大.腿，但現在看來，這似乎反倒讓所有人有了不少壓力。
畢竟對於中端空間的隊員們來說，高端空間這個不對外開放直播的地方似乎一直籠罩著一股神秘麵紗，驟然接觸到一個高端空間隊員，大家會感到緊張也是正常的。
隻不過接下來大家還要在一起度過十五天，要是這麼緊張下去，那後續的探索肯定會受到影響。
張鹿剛想開口破冰，就聽見佘莫楚終於反應過來了她是誰似的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張鹿……”
“我記得，你也在高端空間才對？”
上次【棄我去者】被他升到了A，按理來說所有探索了這個空間的探索隊員，不管之前是不是在高端空間，項目結項之後也都該到了高端空間才對。
張鹿作為高端空間隊員，怎麼也出現在了這個中端空間中？
還是一個克蘇魯中端空間。
不是白燼述說，他覺得除了一些克蘇魯空間專業戶，還有像是管紅雁和雲廣這種藝高人膽大不怕san check的，大部分進過一次克係空間的人都應該像是曾經來過【血肉苦弱】的那個黑客小哥一樣，從這裡活著離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發誓自己以後再也不會來這種倒黴空間。
“啊這個，”張鹿解釋道，“我這次來是為了帶我堂妹。”
她推了推旁邊的那個站的筆直的女孩子，對著白燼述介紹道：“我妹妹，司盼旋。”
“你好，”司盼旋很友好地伸出手，“叫我小司就好。”
她其實到現在都沒有看清楚這個站在陰影裡的人到底長什麼樣子，隻看見自己姐姐張鹿激動地一眼就認出了這人的身份。
說完這句話兩三秒後，司盼旋才感覺陰影裡的這個人動了一下。
一雙很瘦，白的驚人的手在她伸出去的那隻手上麵蜻蜓點水地劃過了一下，意思意思握了一下手，又緩緩收回去了。
和那隻手相觸的一瞬間，司盼旋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麵前那個伸出手的人似乎不是什麼人類，而是一個大型野獸似的，野獸伸出自己尖銳地利爪從她的手上拂過，讓她頭皮一麻，幾乎從頭到腳都瞬間提高到了最高警惕。
“司盼旋，”她聽見大型野獸又緩緩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終於抬起眼看了一眼她，然後視線很快就飄到了身後的堂姐身上，“這不是你堂妹嗎？”
堂妹是父親的兄弟姐妹的女兒吧？
周圍的人都在心裡倒吸了一口涼氣。
豎瞳。
這人的眼睛有一個是豎瞳。
銀灰色的瞳孔在昏暗的雨夜中像是閃爍著流光似的，帶著種過分的非人感。
隻有張鹿習以為常：“哦你說盼旋啊，盼旋跟她媽媽姓。”
她倒是對佘莫楚這雙眼睛已經習以為常了。
當然……現在應該說佘莫楚這隻眼睛。
畢竟另一隻還在【棄我去者】的那個倒黴醫生那裡放著呢。
司盼旋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大大方方介紹道：“我跟我媽媽姓，我媽覺得跟著我爸姓張也太大眾化了，跟著她姓司好聽多了。”
司盼旋聽起來是要比張盼旋特殊的多。
張鹿見他對司盼旋感興趣，主動介紹道：“盼旋最近在衝擊高端空間，進入的都是B級B+級的空間，之所以來克係空間，是因為她天生有一點疾病，很適合克係。”
“疾病？”旁邊的衛野壯著膽子問道，“什麼疾病啊？”
“心盲症。”司盼旋絲毫不避諱，直爽道，“鹿姐說這個病很適合來克係世界，在這裡的存活率要比其他人高的多。”
心盲症，又稱想象障礙、幻像可視缺失症，百度介紹中的症狀為無法在腦海中形成圖像，無法通過想象在腦海中構建事物的形象。*
假設說正常人看到【紅色五角星】這五個字，在沒有看到圖像的情況下，就能在腦海中構建出一個紅色的五角星形象，那麼對於心盲症患者來說，他們則完全做不到。
是一種並不影響日常生活，如果沒有人點出，甚至患者本人都意識不到不對勁的病症。
司盼旋有心盲症，確實更加適合克係空間。
畢竟大部分情況下，克係空間內的san check就來自於想太多。
對於普通人來說，在直麵克係生物後需要持續不斷使用洗腦廣告詞或者歌詞來阻止大腦構建畫麵造成一次san check時，心盲症患者則什麼都不用想。
畢竟他們也什麼都想不出來。
白燼述點點頭，表示理解了。
張鹿顯然是想要讓他多多照顧一下自己的隊友，在介紹完司盼旋的病症之後，又積極拉著旁邊一個高個男生說道：“楚哥你來的遲，估計沒聽到我們自我介紹，我旁邊這個是盼旋的熟人，叫時立群，兩個人從初級空間就開始在一起搭檔了，立群的固定屬性也很好用，要是後麵有需要的話，楚哥你不用客氣，直接找他就行。”
對於佘莫楚這種克蘇魯大爹來說，什麼矜持什麼麵子統統拋之腦後，張鹿抱大.腿的十分順滑，還連帶著自己身邊的兩個隊友一起抱。
既然張鹿都這麼說了，也是合作過一次的熟人，白燼述自然也順著問了一句：“什麼固定屬性？”
“火力不足恐懼症。”時立群羞澀地笑了笑。
“能提供無限彈藥，”張鹿補充道，“要是有需要的話千萬彆客氣！”
時立群點點頭。
張鹿之前也不是沒遇到過熟人，但是像是這次一樣這麼熱切的還沒有過，再加上克係空間的特殊性，麵前這個看起來有隻豎瞳的青年絕對不簡單。
白燼述可有可無地嗯了一聲，算是同意了。
不過他的表現淡然，旁邊的隊員們可不這麼覺得。
衛野咋咋呼呼的，聽完時立群的介紹就自來熟地把手搭在了他肩膀上：“哥們，你什麼職業啊，這固定屬性這麼離譜？”
“我嗎？”時立群謙虛地笑了一下，“我是在部隊裡工作的……”
“謔，”衛野肅然起敬，“解放軍叔叔！”
“倒……倒不用叫叔叔。”時立群看起來更羞澀了，被這麼一叫，耳根都有點泛紅。
“哎，那小司妹子呢？”明清嶸大大咧咧道。
“我也是當兵的，”司盼旋甩了甩頭發，“這名字還不明顯嗎？我家祖上三代都當兵的，我媽懷我之前我姥爺就起好名字了，不論男女都叫這個。”
怪不得這兩人從始至終都站的筆直。
有了張鹿的抱大.腿行為，剩下的幾個人也多少看出來了這個叫做佘莫楚的隊員肯定非常特殊，大家重新介紹了一下自己，努力在這位大佬麵前留下深刻印象，與此同時，對彼此的了解也更深了。
張鹿是從高端空間下來帶自己堂妹和堂妹朋友的。
司盼旋和時立群這兩人是固定搭檔，正在衝擊高端空間，兩人在現實世界中都是軍人，一個有心盲症，在克蘇魯空間很占便宜，另一個則是固定屬性特殊——【火力不足恐懼症】。
很難想象一個看起來如此羞澀不善言辭的大男孩會有這麼狂野的固定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