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燼述的沉默一直持續到了飛行器降落到基地內。
隨著警報的接觸, zone 08似乎恢複了往日的繁華，天上無處不在的全息投影重新占據了每一片夜空，而五彩的霓虹燈重新點亮了這個城市的每一處角落。
也隻是“似乎”恢複了而已。
從天上肉眼可見數量銳減的飛行器, 到路邊行人行色匆匆, 無可抑製帶著慌張和緊張的臉, 都能看出幾個小時之前的克係生物來襲警報給這座城市造成的影響。
它往日繁華的表象都建立在這些潰爛的底色上麵, 一旦天空變成濃鬱到要滴血的暗紅，這裡潰爛的內裡就會被無情的揭露。
機動小隊基地中是和外麵截然不同的熱鬨，到處都是帶著各種東西走來走去的小隊隊員, 白燼述他們朝著七隊的訓練基地走去, 一進入訓練場, 就正好撞上了滿頭大汗的藺成。
“哎呦我的天，”饒是藺成這樣長袖善舞經常一副老好人樣子的人也被這群少爺小姐嚇的不輕，看見他們所有人都好胳膊好腿的走進來，他脫口而出，“我還以為你們出什麼事了呢！”
警報拉響的時候, 這些人都在外麵檢查人防工事, 雖然心知肚明這些zone 02來的少爺小姐們手中有七隊轄區內所有人防工事的地圖, 但警報結束過後幾個小時都沒有人回來，他就算再心大也不免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可能。
會不會是在進入工事的時候出意外了？會不會直麵了克係生物？現在所有人都沒有回來不會是已經死亡了吧？
奈何警報剛剛結束, 基地內的所有小隊隊員就是這座城市內最忙的人, 一時半會不僅藺成自己走不開, 隊伍裡麵也沒有一個閒著的人能去找一下這幫祖宗的。
提心吊膽過去了幾小時, 看見這一群祖宗全須全尾的回來, 藺成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來了，趕緊問道：“你們這是去哪了啊？下次警報結束之後最好第一時間就回基地，出現意外的時候, 除了人防工事之外，基地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們被人防工事的蜂鳴器震的腦袋疼，”張鹿實話實說道，“警報接觸之後在飛行器上麵緩了好一會才有力氣開車回來。”
“你們……哎，算了。”藺成聽見這消息滿臉都是不可置信，簡直把“哪來的大小姐大少爺，連個蜂鳴器都受不了，還會被震的腦袋疼”寫在了臉上。
不過想到這些人是zone 02來的機動小隊，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深歎一口氣：“下次有這種情況先給我說一聲，每次警報過後機動小隊都要清點人數上報死者名單失蹤名單失能名單，今天的單子你們先被報到失蹤裡麵去了，待會去樓的行動室那裡銷一下名字。”
“藺哥，”司盼旋插話道，“我們好像沒加聯係方式啊？”
藺成自從把他們接回來之後，也沒有和他們交換聯係方式啊，他們就算是想要告訴藺成一聲，也沒有辦法。
“……我的，”藺成一拍腦門，“我沒給你們說，全城戒嚴狀態之後，機動小隊會開啟單獨的通訊頻道，禮帽也會啟動實時通訊功能，可以按照序號指定連同同小隊的任一成員，和其他小隊的通訊成員……”
“藺隊！”藺成話還沒說完，遠處就傳來一聲呼喚他的聲音。
“抱歉，等一下，”藺成對著大家打了一個抱歉的手勢，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小戴？”
“藺隊，你們這邊今天下午警報的時候有.級接觸的報告嗎？”走過來的是個隻穿著白襯衫和西裝褲的女人，聽語氣應該是其他隊伍的。
“級接觸？沒有，”藺成皺皺眉，翻了一下自己手裡的所有資料。
“那我們這邊有一組隊員報上來的級接觸報告，是在你們的轄區內，是這次事件唯一的級接觸，”小戴把手上一個印著紅色印章的東西遞到了藺成手裡，眼神一轉，看到了旁邊站著的探索隊員們，順口打招呼道，“哎？你們安全回來了啊？”
這人他們認識嗎？
幾個探索隊員的眼中浮現出一絲迷茫，而緊接著，所有人就看見司盼旋點點頭：“剛回來不久。”
“安全回來就行，你們兩個人沒有禮帽，也沒進人防工事，還出現在七隊轄區裡麵，我還以為你們兩個要出現二級接觸了，”小戴匆匆丟下這一句，就點了點耳朵旁邊閃著藍光的耳機，回應了一句，“收到，我這就來了。”
“藺隊，東西我送到了，”小戴轉頭對藺成喊了一聲，又看向探索隊員中的司盼旋和時立群，“下次沒帶禮帽就彆在外麵逞強了，跟著市民進人防工事就行，我先走了。”
隨著小戴匆匆離開，藺成這邊也被嚇了一跳：“你們沒進人防工事？”
不是說他們是進了人防工事之後腦袋疼才回來遲的嗎？
那這個認識他們的小戴又是什麼情況。
“特殊情況，”司盼旋解釋了一下，“當時場麵太亂了，很多人都朝著一個人防工事的方向跑，那裡裝不下這麼多人不說，人一亂就容易出踩踏事故，所以我和時立群就去疏散了一下人群。”
“這次在外麵的就你們兩個人吧？沒有其他人還在裡麵吧？”藺成嚇得不輕，連連追問了兩句才繼續道，“下次彆這樣了，沒有帶禮帽的機動小隊成員在警報拉響之後等同平民，你們沒有義務疏散人群待在外界。”
“好，我們下次記得。”張鹿趕緊答應道，
“那下次再說吧，”眼看著這兩人又要你來我往的打官腔，白燼述抬抬眼皮，迅速阻止了對話朝著這個方向前行，“反正這次沒出事。”
反正回都回來了，再讓藺成和張鹿兩個人在這裡打官腔說車輪話也沒有多大意義，還不如問一些更有意義的事情。
在藺成欲言又止的表情中，白燼述揉了揉太陽穴，用下巴點了點他手裡小戴剛剛送來的資料：“之前那個二級.級的接觸是什麼意思？”
既然認為他是大少爺，那稍微不耐煩一點官腔也是正常的吧。
佘莫楚是真的很煩這些東西。
“啊？zone 02不是這麼劃分等級的嗎？”藺成下意識問了一句，然後在對方不耐煩的催促眼神裡簡短解釋道，“就是接觸克係生物的等級，二級接觸是沒有任何防護以‘目視’‘耳聽’等間隔一段距離的方式直接認識到對方的存在，級接觸是在有防護的情況下通過防護設備觀察到對方的存在。”
那麼按照這個順序劃分下去，一級接觸就應該是沒有任何防護的情況下和克係生物產生直接接觸。
白燼述可有可無地點點頭：“知道了。”
既然之前的小戴說的是.級接觸，那應該指的就是之前目睹到他的那個隊伍。
“藺哥，”白燼述問完之後就靠在牆上還是抱胸發呆，大家對視一眼，張鹿趕緊問道，“今天下午的警報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知道嗎？不是剛下過舊雨嗎？克係生物這麼快就來了？”
雖然說機動小隊裡麵大概率沒有什麼規則相關的內容，但是這裡的信息總是第一線的。
今天下午的警報響起之後到底發生什麼了？
“數據組還在分析警報拉響的原因，”藺成用手裡的文件指了指樓上的數據組辦公室，“下午拉警報的原因暫且不明，但是剛才你們也聽到了，有人在我們的轄區內出現了.級接觸，我估計可能是原先城內就存在的克係生物被一場舊雨逼了出來。”
“如果沒有人員傷亡的話，那這次事件就沒什麼，要是有的話可能就比較麻煩了，”他長出一口氣，“到時候我們就得去排查汙染源，然後帶著傷員去進行傷情鑒定，麻煩事不少。”
“這樣啊，”明清嶸點了點頭，“那我們隻用排查汙染源，不需要去追查造成傷害的克係生物，然後把他們趕出去嗎？”
聽藺成這意思是這個城市並不是完全安全的，還會有克係生物在這裡生存，直到被一場舊雨逼出巢穴？
藺成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大概是把他當成了什麼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少爺：“趕出去？誰來趕？”
麵對克係生物，有誰敢出手。
“麵對這東西的唯一辦法就是有限的防禦，”他心累地歎了一口氣，“你們今天下午被蜂鳴器震的頭疼之後不需要休息一下嗎？”
看來確實是一下午的各種瑣事和警情弄得他分身乏術，麵對這幾位祖宗，藺成居然罕見的下了逐客令。
“困了，”還沒等大家做出反應，人群最後，佘莫楚就從靠在牆上的斜靠站姿站直，頭也不回地朝著樓梯走去，“我走了，你們繼續聊。”
佘莫楚都走了，大家也沒了什麼可聊的。
藺成作為小隊長是大忙人，他們在這裡和他說了十幾分鐘的話，來來回回就進來了四撥人，不是問他要文件，就是來送報告。
就算他們想要得到更多信息，藺成也未必有空來為他們解答。
留下賈勵和時立群在這裡觀察後續會不會出現什麼信息之後，剩下的人就朝著樓上走去。
一邊走，衛野還一邊小聲到：“明清嶸，你剛那問題太弱智了，估計藺成都給無語住了。”
生活在這樣一個世界中，居然還有人認為憑人力能夠和克係生物對抗？
明清嶸這問題天真的簡直讓人都生不起來氣，隻會覺得心累和無奈。
“我這不沒想到嗎……”明清嶸也有點後悔，“我想著這世界都發展成這樣了，總得有點對抗的手段吧。”
誰知道這裡的基礎方針就是躲啊。
“還好之前立了一個zone 02少爺小姐的人設，”司盼旋插話道，“不然你這問題太突兀了。”
“我錯了，真錯了，”明清嶸果斷認錯，“下次我不吭聲了。”
“好了好了，”張鹿揉揉腦袋，“沒來過克係世界觀的空間，隻靠看資料，對這裡沒有認知也正常。”
這幾個人裡麵說白了隻有她真的進入過，真正體驗過 SAN CHECK感覺的人是說不出“如何對抗”這種話的。
在真正直麵那東西之前，佘莫楚說的話她也覺得過分誇張，沒有那麼恐怖。
隻有真正直麵神話生物，大腦“嗡”的一聲，清晰感覺到自己腦海中的某一根弦猛地斷掉之後，才能意識到神話生物對於人類來說意味著什麼。
白燼述的房間無法錄入他自己的信息，他回到房門前之後才想起來時立群被他們留在了下麵，乾脆又下去了一趟，頂著藺成詫異的表情說找時立群有事，等到對方幫他開完門之後才放人下去。
機動小隊基地內今天晚上會發生什麼他不關心，但是對於之前遇見的那個平靜女人和她們念的內容，他對這背後的意義很感興趣。
不論是哪個克係世界，總會有一些信仰神話生物的教派存在，但是從他的記憶裡找不到和那幾段話能夠匹配的克係生物。
白燼述坐在書桌前，順手查了一下這幾句話，倒是還真讓他查出來點什麼。
未來世界的全域網上沒有關於這句話的內容，但是關於那個女人說的那幾句話，倒是出現了一段重合率非常高的檢索內容。
這似乎是zone 10的某個詩人寫的現代詩，那個女人說的話就是摘自詩中的一句“我的孩子，你當知曉，生是一條沒有終點的循環，草必枯乾，花必凋殘。”
由於寫出這段話的這個詩人非常有名，似乎是zone 10中某個經曆非常傳奇的詩人，所以搜索這段話出來的搜索內容全部都被這個信息汙染了，隻能搜到和這個人相關的內容。
這人的生平非常傳奇，據說母親是一個犯下了死罪被驅逐出zone 10的犯人，他一出生就是一個流浪者，在zone 10外麵度過了整個童年和青春期之後，某次意外，他遇到了當時由於飛空器出現意外失事後幸存的一隊zone 10市民。
憑借著自己豐富的經驗，他帶隨飛空器失事之後遇難的幸存者們在危險區跋涉了幾個月，終於送他們回到了zone 10內。
而這群倒黴的乘客中正好有一個是當時zone 10統治官的小兒子，為了表示感謝，zone 10的統治官親自接了他回zone 10，並且還為他和當時一起救助了失事乘客們的其他流浪者辦理了zone 10的居民身份，讓他們回到了安全的區域內生活。
正是因為他童年的特殊經曆，在經受過教育之後，這個曾經是流浪者的青年在自己二十五歲的時候寫出了這樣一首詩，成為了zone 10 內非常有名的現代詩人。
他的詩句也被視為即使命運不公忍勇敢麵對生活的典範，成為了不少人的生活支柱，在接下來幾十年的時間內飛快在九個區域內傳開，最終變成了孩子們課本上的必修課文之一。
所有有關於這個詩人和這句詩的搜索源都被這個人的傳奇經曆汙染了，無法找得更多和□□相關的內容。
白燼述往下翻了幾十頁，還是沒有找到有關於這個邪.教的信息，又試著搜了一下後麵的句子，統統都得不到結果。
看來這是個非常善於隱藏的教派。
不知道他們選擇這句話會不會就是因為這句話的相關信息源已經被汙染的徹底，就算被人把教派信息發上網，也會淹沒在海量檢索結果中。
但很顯然，他們想要表達的意思和這個詩人估計是相反的。
白燼述垂下眼睛，試著又搜了一下密斯卡托尼克大學。
這次倒是搜索出詞條了。
詞條顯示，墜日後135年，隨著九個人類安全區的建立，密斯卡托尼克大學也分為了九份，成為了這九個區域的科學院，專門研究和克係生物相關的內容。
作為九個區域中獨立於政府機構之外的研究所，科學院的權限非常大，每個區域的研究院下都有其獨立的高等學府和行動小隊，其中的科學院高等學府每年都會吸納一定量的新生入學，畢業之後直升科學院工作。
而科學院下的行動小隊則有著非常高的權限，並且鮮少出現在人前。
和這個有關的搜索內容中，白燼述看見有人說自己曾經在警報響起之後看見過一群穿著之前從來沒見過的包的緊緊實實製服的人，正在指揮著機動小隊的黑風衣們行動。
那次事件是他們轄區內最嚴重的神話生物惡性.事件之一，聽說不僅是機動小隊成員，就連人防工事都被破壞了個，間接導致了在那之後，整個區域的人防工事都再次進行了更新，被安裝到了更加安全的地方。
除此之外，還有不少人在好奇科學院每年都有穩定的畢業生輸入卻為什麼每年都需要招新人，底下的回複是“我聽說是因為科學院每年死的研究院和新人數量差不多，進的趕不上死的。”
年齡符合高等學府招生條件的人在好奇要怎麼進入科學院下屬高等學府，底下有人說“我朋友的堂哥的哥們的發小在那裡讀書，他說如果你知道高等學府怎麼進入，那你就該進去了，如果你不知道，那就算再努力也進不去。”
這倒是和佘莫楚記憶中的密大差不多，隻不過條件從知曉存在變成了知曉如何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