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認識這人？”嵇羽微微偏頭。
楊利鋒是城中村的人, 這些剛從zone 02來zone 08沒多久的人是怎麼知道這個人的？
“談不上認識……”張鹿低聲道，“我們之前在醫院見過她。”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那個被佘莫楚成為“邪.教頭子”的女人, 當時離開就是因為聞沁沁, 也就是楊利鋒, 從醫生辦公室疏導完畢了。
平靜女人稱她為“朋友”，說自己是為了陪朋友來醫院才來這裡的, 後續因為這件事, 佘莫楚還主動提出要幫年輕警察戴斯蒙德取警察局需要的資料, 借著這個遮掩偷偷調了聞沁沁的檔。
也正是因為這次幫忙，導致他們和戴斯蒙德飛快熟絡了起來, 在第一天早上接到了他的幫助請求，出現在了城中村中。
可以說一開始, 讓他們一步步來到新手村的就是那個平靜女人和她的朋友“聞沁沁”。
現在告訴大家聞沁沁就是這個城中村的“鋒哥”，是個在這裡似乎威望不小的大哥, 看過那份病曆的大家多少都有點接受不能。
這也太割裂了。
具體情況張鹿肯定是不會事無巨細告訴嵇羽的，她大概提煉了一下重點，說聞沁沁是他們之前在醫院裡麵等待患者做檢查的時候遇見的其他病患, 他們在等待過程中聽到了聞沁沁的具體病情，所以才會對她出現在這裡萬分震驚。
“你們在醫療所遇到了病情是‘認知障礙’的楊利鋒……”嵇羽皺了皺眉頭，表情若有所思，“看來現在這個所謂的鋒哥回歸色厲內荏啊……”
“色厲內荏？”衛野趕緊追問道，“嵇羽哥，楊利鋒這人很厲害嗎？”
嵇羽表情很複雜：“怎麼說呢……”
他沉默片刻：“楊利鋒算是一個你隨便在警局或者機動小隊裡抓個人問問，都會引起大麵積公憤的人。”
“鋒哥”是城中村最大一片區域的大頭目，早些年的時候甚至一直在乾擾zone 08的公務人員辦案，帶頭破壞監控設備, 私下報複查案人員的第一線。
和唐星宇很像，他也是用鐵血手腕鎮壓手下的代表，但是不同的是這人很重江湖義氣，對自己認定的兄弟和哥們掏心掏肺的好，在城中村裡麵這麼多年，居然和其他大大小小的頭目處的關係也不錯。
雖然稱不上是兄弟至交，但是在彼此遇見麻煩的時候，楊利鋒總是不吝施以援手，一段時間下來，居然也和周邊不少頭目變成了能在一起喝幾杯的朋友。
是個手段和武力都了得的男人。
前幾十年來城中村這裡辦案的警察和機動小隊對這人觀感很複雜，恨的是楊利鋒鼎盛時期的城中村硬的像是一塊鐵板，在他的掩護和刻意藏匿下脫罪的嫌疑人不知凡幾。
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傳言“進入城中村就能脫罪”，不少在zone 08犯了事的人為了逃避警察的追捕，都會跑去城中村裡麵尋求庇護，而楊利鋒也全都不挑，來者一律笑納，導致那段時間區域治安一落千丈。
複雜的是這人做出來這麼多有礙治安的事情，居然還在某些點上意外的有原則。
代表事件就是zone 08內當時“進入城中村就能脫罪”這個小道消息在犯罪者中流傳甚廣的時候，有個強.奸少女的嫌疑人也試圖進入城中村脫罪，結果第一天就被楊利鋒大搖大擺丟到了警局的房頂上。
聽到動靜的值班警察出來看的時候，這嫌疑人被直接物理閹割了不說，還已經被打了個半死，臉腫的眼睛都睜不開，看見把他從房頂放下來的警察時抱著對方的大.腿就差哭出來了。
後續調監控的時候發現這人是被一根繩子直接從高空丟到警局房頂的，楊立峰他們直接在飛行器下麵掛了一條繩子，然後溜著這個人在空中飛了一圈才丟給警察。
當天整個zone 08相關圖片都傳瘋了，這個被扒光遊街的嫌疑人直接社會性死亡不說，還登上了次日頭條。
頭條裡麵稱楊利鋒所做的事情大快人心，比隻會和稀泥的警察好的多，是個“城中村中的梟雄”，氣得當時的警察局局長看著桌上一堆逃進城中村後就再也抓不出來的嫌疑人資料猛灌一瓶護心丸。
彈幕默默冒出很多：
【確實大快人心。】
【鋒哥勁啊！】
【單說閹了強.奸犯全城遊行示眾這件事，這哥們還真算是這個。】
【哥們雖然在城中村，但哥們是個好人。】
【要是不敢想象要是強.奸犯都這麼處理的話，我會是一個多麼活潑開朗天天拍照的小女孩。】
【膽小鬼，我就敢想。】
“但這不是很矛盾嗎？”明清嶸嘀咕一聲，“既然他會綁著強.奸犯物理閹割遊街最後送去警察局，那為什麼要和警察對著乾啊？”
這不還是認同法律體係的嗎，不然乾嘛送警察局？
“這個是城中村和zone 08的一些曆史問題遺留，”嵇羽歎了一口氣，“具體說起來很複雜，但是簡而言之就是這裡的居民恨天恨地恨一切，包括所有公職人員和現在的zone 08當局。”
本來城中村這個區域的形成就是源於一群釘子戶的失敗策略，後來這一片區域被城市規劃放棄之後，又吸引來了一堆在zone 08內生存不下去的人，其中不乏作奸犯科的，有案底沒處躲的，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一群本來就不怎麼樣的人湊到一起，最容易出現的群體認知就是怨天怨地怨一切。
這東西很奇妙，人少的時候還好，人一多就會開始發酵。
最開始的論調隻是他們會變成這樣都是不是大家的錯而是這個充滿了克係生物的世界的錯，是背刺大家的天上人的錯，放在幾百年前那個和平的世界中，他們根本不會變成這樣。
這樣的論調越來越多，對於天上人和克係生物這種虛無縹緲的存在的仇恨逐漸轉移，就變成了zone 08的錯。
當時是城市規劃剛剛完成，天空上的大玻璃罩子出現不到幾十年的時候，玻璃罩有效隔絕了大部分克係生物，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和平時代的人開始認為克係生物是一場騙局。
其實外麵的世界好好的，克係生物確實存在，但是遠沒有曆史書和宣傳上的那麼可怕，不然幾百年前生活在整個星球上的人類祖先們是如何生存下來的？
將世界變成這樣的是天上人，是在天上人背刺了大家之後開啟了戰爭的這些地下人。
克係生物隻是一種用來恐嚇平民，愚弄市民的存在，一拉警報就要搶著進的人防工事更是一種服從度測試。
“這不是傻嗎……”張鹿沒忍住吐槽道。
這些人當克係生物是什麼啊？
她一個真的直麵過獵犬，被佘莫楚開過瓢的人，簡直要嘖嘖稱奇於這些人的天真。
彈幕也隨了幾句：
【這種傻子每個克係世界都會死幾個，大家彆光呸，吐口談再走吧。】
【一般這種人真的遇見克係生物，有的是他們逃的。】
【為了愚弄市民搞這麼大手筆，這得是什麼腦回路才能想出來啊。】
【我不好說，但肯定這裡有點問題。[指腦袋.jpg]】
……
“其實有這種想法也正常，”明清嶸小聲接了一句，“我們那現在還有覺得澳大利亞是被一場騙局，世界上根本不存在這個地方的人呢，任何地方都不缺傻子。”
陰謀論並不稀奇，稀奇的是在zone 08內居然有這樣一個風水寶地，把相信陰謀論的人都一個個搜羅起來，然後全部丟在一起。
聽起來很適合社會學家做群體實驗，在讀博士明清嶸感覺自己要是學社會學，這麼一大批傻子簡直就是sci在向他招手。
正是因為這種想法，所以當時的城中村居民拒絕建築隊在他們那裡假裝人防工事，甚至還認為這是在使用納稅者的稅金愚弄人民。
這個事情的轉折點出現在某次克係生物襲擊zne 08，城中村居民中死了很大一批真的信了這種話的，而活下來的全部都是腦子機靈躲開的。
本以為經受了這種血的教訓，這些人能長點記性，沒想到記性沒長，記仇倒是長了，還長偏了。
“其實當時人防工事隻建完了一期工程，在那場襲擊中大量市民死亡，死的不止城中村的人，但那時的城中村犯罪者太多，當時的警察局在災後重建過程中帶走了很多潛逃多年的嫌疑人，導致城中村內人心惶惶，謠言傳著傳著就變成了這場災難是當權者和天上人勾結，故意驅使克係生物。”嵇羽說著zone 08內隻要想查就能查到的事情。
這些不算是秘密，隻要願意查資料，就能拚湊個七七八八。
“這不純純腦殘嗎？”司盼旋抽了下嘴角，“跟天上人勾結的話直接殺了他們不好嗎，還要派克係生物來這裡走一圈殺一堆自己人？”
難道死了的市民不是人啊？
再說了，這群人把自己當什麼，在她看來彆說以未來世界軍隊的能力，就算以現代軍隊能力，直接推平這片城中村又不是什麼難事。
至於和天上人勾結造成大量傷亡嗎？
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吧？
“他們認為這是決策失誤，”嵇羽輕咳一聲，其實也不是很能理解，“當時這裡的氛圍很畸形。”
一群本來就是被zone 08主流社會排擠的人抱團，結果傷亡慘重後又被警察帶走很大一部分，剩下的人會變得偏激也不奇怪。
“而且主要是當時有其他情緒加成，”嵇羽聳聳肩，“那次惡性.事件過後，很長一段時間zone 08都沉浸在悲傷和蕭瑟的範圍中，也正是在這個節點，zone 08第一次發現人類死亡之後會轉生，而通過一些特殊的手段可以認出來轉生的靈魂，再度和自己的親人再會。”
放在和平時期，這種說法大部分人一定嗤之以鼻，但偏偏是這個關鍵的節骨眼，很多失去親人的市民們都飛快接受了這個說法，這種技術在zone 08內飛快傳播，逐漸形成了一種這裡特有的風俗。
然後城中村的人更恨這個世界了。
“當時因為警察的行動還有城中村長久以來的不佳風評，zone 08的市民們對這裡的印象就是全部都是罪犯，在整個zone 08在從災難中逐漸站起來後，不少市民無法接受新生兒前世是罪犯，把被測出來前世是死在襲擊下的城中村居民的新生兒們，都遺棄回了這裡。”嵇羽為了喬裝融入城中村，顯然是研究過這裡的曆史的。
衛野沉默一瞬：“所以這些新生的城中村居民……”
“更恨所有人了，”嵇羽肯定的點點頭，
在這樣的情況下，仇恨更方便代代相傳了。
就像每一世都會選擇成為警察的戴斯蒙德一樣，城中村內的居民們對於外界的仇恨顯然也是代代相傳的。
外來者們為了不成為靶子，也隻能儘量融入這個氛圍，成為仇視世界的一員。
“所以你們大概能理解吧，”嵇羽聳聳肩，把話題又拉了回來，“楊利鋒當時對於整個城中村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可以說這人以一己之力改變了整個城中村在外界的印象，同時也讓本來一團散沙的城中村意外地團結了起來。
【這哥們還挺傳奇。】
【確實，不過包庇罪犯沒得洗。】
【也沒人洗啊，他在城中村這種地方長大，會這麼做也不奇怪。】
【主要是在大環境的襯托下，他就顯得格外突出。】
【確實。】
【要是生在外界，說不定也是個人物。】
……
“幾十年前因為一次意外，楊利鋒死了，”屏幕中，嵇羽的視線重新回到不遠處那個小姑娘的身上，“當時對於整個城中村來說，這都是一個噩耗。”
但楊利鋒雖死，餘威剩在，跟彆提還有一群和他掏心掏肺的兄弟守著他們的地盤，這些年下來，雖然當初的盤口縮水不少，但還是這裡數一數一的勢力。
“幾個月之前，城中村這裡傳來消息，楊利峰回來了，”嵇羽補充，“當時我們接到消息之後還警惕了好一陣子，生怕他再在這裡鬨什麼幺蛾子，但是他這幾個月倒是異常安分，讓局長放心不少。”
警察局長已經是七十高齡，五十多年的職業生涯遭了兩次楊利鋒，聽到這消息的時候又猛灌一瓶速效救心丸，老人家也挺可憐。
“我們本來以為是楊利鋒的轉世晚了幾十年，最近這群人找到的是幼年時期的楊利鋒，所以他才沒有搞事，”嵇羽表情有點若有所思，“但現在看來，似乎並不是這樣啊……？”
楊利鋒的轉世已經至少十八.九歲了，還有認知障礙這種從小乾預就不會出現的病……
“你們剛才說這人叫什麼？”他轉頭，朝著張鹿確認道，“我找同事查查。”
“聞沁沁。”張鹿開口。
“哪個聞哪個沁？”嵇羽詢問。
張鹿：“‘新聞’的‘聞’，‘沁人心脾’的‘沁’。”
“聞沁沁……”嵇羽打出來之後看著這個名字思索了幾秒鐘，“有點眼熟。”
能讓一個警察眼熟的，必然不是什麼好事。
他把這個名字發給在局裡的同事，拜托對方查一下這個人，對麵沒有回複，可能在忙。
嵇羽也不在意，發完之後就抬起頭，看向大家征求意見：“我有點想觀察一下楊利鋒，要不我們兵分兩路？”
能在這裡遇見楊利鋒是意料之外的事，他回來的消息傳出來的幾個月警局都沒有一個人真正見過他，嵇羽感覺這裡麵肯定還有事。
城中村就是這樣一個外麵看著好像沒什麼問題，結果進來之後處處都是不對勁的地方。
人有親疏遠近，事有輕重緩急，在兩件事重要度差不多等同的情況下，嵇羽也要感謝於今天早上張偉請機動小隊朋友們來幫忙的奇思妙想了。
不然要是隻有他們兩個人，他是萬萬不敢放心這一傻子單獨行動的。
“行，”張鹿點點頭，“那我們分一下，我帶著立群還有明清嶸和衛野去抵命那裡，戴斯蒙德跟我們一起，剩下賈勵還有盼旋和楚哥跟你調查聞沁沁。”
這個分組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兩個知道得多的又原住民警察肯定要分到兩組內，時立群和司盼旋這種戰鬥擔當也要分開，帶明清嶸是因為他是醫學生，說不定能看出這個抵命之中的不對勁，而衛野則是擅長套話套近乎。
留下賈勵給嵇羽主要是出於竊.聽的需求，想要聽他們在聊什麼總不能直接跟在他們身旁，肯定要賈勵轉述，佘莫楚是因為她害怕跟著聞沁沁會遇見那個平靜女人，抵命和克係生物有沒有關係不重要，但平靜女人可是佘莫楚蓋棺定論的邪.教頭子。
“可以，那我們走。”嵇羽點點頭，同意了這個分配。
“那我們就……等一下，”張鹿忽然感覺不對勁，“好像少了幾個人？”
“姐……”司盼旋弱弱，“你沒發現佘莫楚和戴斯蒙德不在嗎？”
這兩個人從一開始就沒有跑出來看楊利鋒啊。
張鹿：“……啊？”
她還以為大家都出來了呢。
大家重新回到小攤前的時候，消失已久的兩個人正坐在店家的板凳上，旁邊還站了一個隻有五六歲的小孩。
小孩滿臉嫌棄地看著佘莫楚：“這個哥哥，你真的很菜。”
被稱作菜的佘莫楚哦了一聲：“那你讓他給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