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明線是從自由港到zone10的一條必經航線。
雖然這些人口中的“啟明星”實在很難讓一個見過真真正正星空的人一眼認出來那是一顆“星星”,但是在所有人都看見了這顆星星之後，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認，在這一片漆黑無比的混沌夜空中,這個暗淡的點確實無比顯眼。
飛行器內的人全部都興致勃勃湊在窗子旁邊一邊看一邊聊天,探索隊員們對視一眼，悄悄離開人群，湊到了客艙的角落處。
“我感覺這個啟明星有問題,”張鹿壓低聲音，“這個天空到底是怎麼回事？”
“會不會就像是zone08內的那個仿生環境罩子一樣,這個也是一個黑箱？”衛野想了想，先提出了一個最容易想到的。
“不會，”司盼旋搖搖頭,“從技術角度上來說,應該很難實現，而且沒有意義。”
九個區域外沒有人居住，除了少量流浪者之外不會有人能看見真實的天空，完全沒必要製造出這麼大的一個罩子,又把它包裝成一個黑箱。
而且從zone08的環境仿生係統中可以看出來，這個大罩子的存在就是為了讓居住在這裡的人們意識不到天空現在出現了問題，如果出現問題的天空也是一個被製造出來的黑箱,那他們在這裡大箱套小箱完全沒有意義。
他們本來對外界是永夜這個說法是半信半疑的，畢竟有zone08的那個大罩子珠玉在前，有了“未來時代有著一種足以模仿真實天空環境而不被人看出不對的技術”的認知之後,誰知道反叛組織會不會也騙他們。
但是降落過自由港，又親眼目睹過“啟明星”之後再看，現在的天空是一片混沌永夜應該是真的，那現在首先需要解決的問題就是為什麼外界會變成這樣,宇宙內到底發生了什麼？
“幾百年前的那場災難？”衛野插嘴，“不是說天上出現了克係生物，導致全球民眾全部過了sc，然後世界上存在克係生物的信息才被迫傳遍全球的嗎？會不會是在這個時候，天空中的星體就已經出現問題了？”
“有可能，但是現在問題是，我們所得到的線索都可能是錯的，”明清嶸焦慮地咬了咬指甲蓋，“現在的問題是，我們之前的六個隊伍，包括我們在這裡待的七天半，都可能獲得的是錯誤的信息。”
而他們剩餘的探索時間隻有七天半了。
雖然現在搭上了反叛組織的船，得知了前麵六個隊伍九十多天都沒有得到的答案，但要是待在反叛組織裡麵就能獲得所有答案，那反叛組織的人哪還用得著費勁巴拉的去砸掉zone08的防護罩啊？
彈幕也冒出來幾句：
【我理解小明的意思了，他現在很懷疑所有信息都是錯誤的，需要推翻一切對這個世界的已有認知，從頭開始接觸調查。】
【從頭也不一定會有用，這個世界主要的問題就是得到的信息不一定正確，哪怕現在這個反叛組織，他們也不一定掌握的都是正確信息。】
【怪不得之前的六個隊伍都一條過不去()，他們一直在九個總督的統治區內調查?()_[(()，得到的也隻是統治者讓民眾知道的，在這種情況下怎麼可能得到真相。】
【嘶……反叛組織這裡或許會有正確信息，但是信息不一定是足夠的啊，而且還要分辨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
【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講講講。】
【就是……密大的背刺不僅毀掉了主對於密大的信任，也讓所有隊員的信任鏈崩了，現在所有人拿到一個消息的第一反應是懷疑，那後續調查就會充滿懷疑，這種狀態下所有信息不管真假都會被反複猜忌，這裡又是克係世界又隻剩下七天探索時間，這次探索不一定能成功。】
這句話是在說的太過委婉了。
時間緊，信息又不一定真實，現在直播間內的大部分投資者其實都對本次探索的結局報悲觀態度。
還能留在這裡，除了大部分確實被項目套牢打算不管怎麼樣也要看完的人之外，大部分其實都是擔心佘莫楚的狀態。
“不一定，”張鹿打斷從未知空間蔓延到了直播廳的焦慮，“我們先假設，薄君他們作為反叛組織，對科學院和九個區域總督的判斷都是正確的，那也就是說現在這個世界中的大部分曆史都是被人為捏造出來的，對吧？”
大家點點頭。
“克係生物的存在不管在哪個世界都會被小部分知情.人保密，所以這個世界能變成全民共識，就代表一定發生過某件全球範圍內的大事，這個事情導致這個秘密瞞不住了，這個信息肯定不會有錯，”她整理了一下現在的線索，“而這種全球性的大事件，就算是有心隱瞞，也很難指鹿為馬把A說成B，他們隻能在細節上做修改，而不能對這個大事件的整體大框架做出篡改，所以當年的這場災難，一定和天空有關。”
這句話一出，屏幕前的探索隊員們紛紛沉思片刻，表達了讚同。
曆史的小細節可能會被篡改，但是全球性的大事件，涉及到這個星球上的每一個人的，確實無法被修改。
“也就是說，天空變成這樣，還有天上那個莫名其妙的啟明星，一定和當初的災難事件有關……”賈勵想了想，“那這能代表什麼？”
這個世界出現過一場巨變是所有進入其中的隊伍得出的共識，他們充其量在這個共識上得出了一個補充信息，那就是這場巨變伴隨著天空的改變，導致了在巨變發生幾百年後，天空變成了永夜，隻留下一個“星星”。
“能代表災難出現的順序和為什麼掌權者要隱瞞天空變成永夜的原因。”人群背後傳來一個聲音。
所有人轉頭，就看見佘莫楚捧著一杯熱水出現，身上披著一件看起來很熟悉的棕色風衣，身後還跟了一個詩人。
衛野和賈勵非常自覺地給這兩個人讓出來兩個位置。
白燼述坐下開口：“星空不是一開始就這樣的，幾百年前，天上還有不少星星的痕跡。”
“天空是逐漸變成永夜的，
() ”懷嘉木雙手交握，看了看窗外，“在流浪者們的記錄中，幾百年前，天空上還存在星星的痕跡。”
流浪者們常年居住在外界，被所在的區域驅逐出來之後自然也存在聚居區，隻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曆史通過口口相傳流傳下來。
在幾百年前，星空尚且不是現在的樣子。
“所以這幾個聚居區是為了不讓民眾發現天上的星星在逐漸減少，才設計出了這種大罩子的？”張鹿猜測。
“這涉及到這個空間的曆史，”懷嘉木往後靠了靠，語氣很溫和，“你們對於九個區域成立之前的曆史知道多少？”
詩人的外表太過具有欺騙性，再加上這是自己人，幾個探索隊員雖然前麵七天沒見過他，但在這個充滿了虛假信息的世界中，大家還是更傾向於相信基金會自己人的。
於是大家紛紛搖頭，表現的異常文盲和誠懇：“一點都不知道。”
“好吧，”詩人微微歎了一口氣，開始親自科普起來，“就我所知曉的可以肯定可靠的信息內，這九個區域是在一場席卷全球的戰爭後建立的。”
這場戰爭現在留下的唯一痕跡就是之前在撤離zone08時他們曾經提到過的死亡焦土。
“死亡焦土是戰爭遺跡，”薄君不知道什麼湊過來，在旁邊插話道，“待會我們會從上麵路過，如果下方沒有任何雲彩遮擋的話，你們可以看見地上散發出淡淡的藍光。”
“藍光？”司盼旋本能地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
“核戰爭，”懷嘉木補充，“其實並不算是核，是另一種東西，但是用你們能夠理解的話來說，就是九個區域出現之前，世界上爆發了非常嚴重的核戰爭。死亡焦土是在那場戰爭後留下來的戰場遺跡，現在還在持續不斷的散發出輻射，所以從上麵路過的飛行器都必須上升到安全高度以上，還必須要具備完善的防護措施，才能允許從這一條航線上路過。”
“那民航商船有嗎？”明清嶸沒忍住插了一句話。
“按理說是沒有的，”薄君攤攤手，在六雙驚悚的視線下補充道，“但這是詩人的船。”
“所以……有吧？”衛野顫巍巍。
“有。”懷嘉木點頭。
所有人終於鬆下一口氣。
“為什麼現在世界上出現的是九個區域而不是八個不是十個，其實是因為在這場仗打完之後，這個世界上也隻剩下九片能住人的安全地方了，”薄君手裡擺弄著一個手指魔方，一邊擺弄一邊說道，“在這場戰爭之後，天上的星空就一天比一天暗，最終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天上的變化很難讓人不聯想起最開始出現的全球性克係災難，所以為了讓人們不覺得科學院沒有任何用處，在察覺到星空一天比一天暗淡之後，九個區域就開始製造仿生環境係統，試圖掩蓋這一點，”她語言辛辣，“本質還是為了掩蓋他們的無能。”
沒有理會她帶著宣泄性的話語，張鹿探著頭追問：“那在戰爭發生之前呢？”
“我們不知道()，懷嘉木承認的很快?()_[(()，“就算是反叛組織的第一任首領，出生的時候也是九個區域成立之後了，大部分流浪者都是被從zone10驅逐出來，或者一開始就出生在外界的，能留下這麼多信息，已經很難得了。”
“那難道人們在防護罩建立之前，就意識不到不對？”明清嶸有點費解。
他們在zone08內看到的環境係統就是他們所熟悉的世界，而這個空間真正的環境是永夜，那不說其他夜晚的星體，光說太陽，太陽一天比一天暗，又在建立了防護罩之後忽然好起來，這難道不會讓人覺得不對嗎？
“曠日持久的戰爭會導致氣候發生變化，”張鹿插話道，“還有各種地質災害也會導致氣候發生變化。”
“火山爆發。”時立群開口。
“對，比如說火山爆發，”張鹿思考了一瞬，“如果是超大型火山爆發，那漂浮在空中的火山灰就會導致氣溫降低常年不見陽光之類的問題，誰知道那場仗打成什麼樣子，假設說在戰爭結束之後九個區域建立之前這段時間，這個世界處於類似的階段中，那當時的人們根本看不見天空，也就意識不到天空不對勁。”
當天空中的煙塵逐漸散去之後，以防護罩為名的防護係統已經建好，人們也就意識不到在這段時間內天空已經發生了巨變。
“所以這說明什麼？”賈勵撓撓頭，“說明九個區域都知道天空有問題但是為了統治穩定選擇了欺騙民眾？”
“不，”一直在旁邊坐著什麼話都沒說的白燼述終於開口，“這隻能說明，這場災難從來沒有結束過，而大部分人對此絲毫不知。”
這種做法太密大了。
“天空在災難發生的那刻開始就出現了變化，”他抬眼看向所有人，一字一頓，吐字清晰，“這場幾百年前導致了世界崩潰的全球性克係災難，從來就沒有徹底結束過。”
“我不接受你們的結論，”他冷著一張臉，看向旁邊站著的薄君，“災難還未結束，你們看見的未必也是真相。”
“你還相信科高院？”薄君詫異地眨眨眼。
“我還相信密斯卡托尼克。”他說。
*
距離白燼述向薄君說完最後一句話過去了十幾個小時。
暫且不管探索隊員們怎麼想，至少薄君挺詫異的。
她這十幾個小時時不時就要朝白燼述這裡投來一個驚奇的視線，像是在看什麼神奇物種，又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歎。
就算是下了飛行器，到達了反叛組織的大本營，白燼述時不時抬個頭，還能在視線的餘光中看見滿臉不可思議的薄君。
白燼述覺得在她心裡，自己可能就像是一些被渣男騙身騙心之後證據都甩到臉上還不相信事實的小可憐。
而且科學院乾的事還不隻是騙身騙心，那是騙錢偏命，比渣男不知道可怕到哪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