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 83 章(2 / 2)

通房嬌寵 希昀 21393 字 5個月前

瑾瑜眼底仿佛是暈染了濃稠的墨,怎麼都渲染不開。

蘊之還是頭一回,瞧見這樣的他。

瑾瑜扭頭覷著他笑了笑,把酒囊往蘊之懷裡一丟,靠在柱子上含笑問道,

“蘊之,你喜歡然然嗎?”

蘊之神色一愣,旋即眯了眯眼,“哥,你為什麼這麼問?”

瑾瑜對上他清湛的眼眸,已經知道了答案。

他轉身望著庭院,廊外有一個葡萄架,藤蔓深深,青果累累,像極了他在塞外給然然摘的野果子。

“舅舅想把然然許給我。”

瑾瑜聲音沙啞得仿若生了鏽的弦。

蘊之聞言俊美的麵龐如同罩了一層冰霜,他垂下眸,望著腳底垂落的葉,

“我知道。”

默了許久,他答道,“我早就知道。”

瑾瑜啞聲開口,“但是,然然想嫁的是你。”

蘊之猛地抬眸,定定看著瑾瑜的背影。

瑾瑜已經年過二十,早已不是當初那個肆意風華的少年,他轉身,

“所以,小七,哥哥把然然交給你,行嗎?”

他臉上帶著笑,笑意不及眼底。

蘊之神色複雜望著他,一時滿腔情緒翻騰,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瑾瑜的眸光若陷入山穀的湍流,笑得肆意,有如萬馬奔騰。

他不等蘊之回答,頭也不回離開,

“小七,這隻酒囊給你,它是哥哥在邊境的福星,幾次死裡逃生都是它救下了我,哥哥把它留給你,祝你們白頭偕老,琴瑟和鳴!”

蘊之抱著那酒囊,深深閉上眼,一抹清淚自眼角滑下。

瑾瑜來到了清暉園,橙橙已經睡下。

崔奕正歪在塌上陪著程嬌兒聊天,談起小女兒,二人總是有說不完的話。

瑾瑜在窗外望了一會兒,忍不住失笑。

隻要他們開心就好,如果用他一人換所有人開心,他樂意。

他排闥而入,跪在崔奕和程嬌兒跟前,將事情一五一十說出。

程嬌兒和崔奕夫婦竟是啞口無言,程嬌兒臉色更是白一陣青一陣,難看至極。

有那麼一瞬間,她都已經不打算讓然然嫁入崔府,可瑾瑜卻是揚著笑臉道,

“娘,爹,我知道你們疼我,這些年總是覺得虧欠了我,其實你們錯了。”

“真正苦的是小七,小七這十九年一直都在你們身邊,替我這個長子儘孝,做著本該是我該做的事,他卻毫無怨言。”

“明明我是世子,我會繼承崔家一切榮耀,他卻什麼都要靠自己,可他何曾說過半個字。”

“反觀我,這些年一直順承自己的心意活著,我見過塞外的風光,我去過西域小國,我當過一軍統帥,我射殺過敵將首級,爹,娘,瑾瑜這輩子什麼榮耀都有了,也該知足。”

“可小七不一樣,他照顧著所有人的情緒,他把自己的喜好壓在心底。”

“他明明喜歡然然,卻從不吭聲。”

“所以,這一回,我把然然讓給他,讓他心滿意足一回,可好?”

程嬌兒聞言趴在崔奕懷裡,泣不成聲。

三天後,瑾瑜離京,隻身奔赴邊關。

三月後,崔蘊之與程悅然大婚,轟動全城。

又三年,蘊之外放鬆江,政績斐然回京,執掌政事堂,正式接替崔奕,入主內閣。

這三年內,瑾瑜不曾往京城遞過隻言片語。

程嬌兒思兒成疾,竟是病下了。

崔蘊之望著日漸消瘦的母親,當夜回了政事堂,壓下雲關一封奏折。

雲關。

正在兵營整頓的瑾瑜,被一位副將急急尋到。

“都督,咱們向朝廷申請的軍械奏折,至今還沒回應,眼下快要入秋,依著蒙兀的尿性,怕是會南下侵掠,咱們不得不防呀!”

瑾瑜聞言,眉頭擰得老緊,扶著腰罵道,

“奏折還沒批下來?現在誰管政事堂,哪個王八羔子敢壓下本督的奏折!”

誰都知道瑾瑜是崔奕的兒子,程雲三年前回京後,便徹底卸下了軍務,瑾瑜升任統帥執掌大軍。

這麼多年,崔奕在朝,無論是程雲還是瑾瑜,任何軍資器械,隻有提前到的,從未拖延過!

這還是頭一回邊軍的奏折被扣下不發。

真是見了鬼的!

副將答道,“回都督的話,現在執掌政事堂的正是您的親弟弟,崔蘊之!”

瑾瑜嗖的一下,噤了聲。

他嘖了一聲,入了營帳,決定親自寫奏折。

結果彆說是寫一封,整整半個月連著三封奏折,都石沉大海。

眼瞅著秋□□近,瑾瑜知道等不及了。

他來不及收拾行囊,吩咐侍衛牽來自己的赤兔馬,一馬當先朝京城方向疾馳,

“你們等著,老子親自去京城,我看那混蛋小子敢留中不發!”

瑾瑜星夜兼程,三日後的午時,抵達南門。

他騎著赤兔馬,一路奔馳直往皇城,人一下馬,飛身掠向政事堂。

人還沒踏上台階,嗓音震破了半個官署區。

“崔蘊之你個混蛋小子,給我滾出來!”

官署區的眾僚聞聲無不大駭,誰敢這麼大膽子直呼崔蘊之的大名。

現在的崔蘊之,儼然就是當年的崔奕,朝中上下誰不敬稱他一句“小崔相”。

結果就來了這麼一個胡子拉碴的莽夫,跟崔蘊之叫板。

遠在政事堂後院的蘊之,已經聽到了這道熟悉的聲音,他深深吸著氣,眼底是少有的笑意。

總算把他逼回來了。

瑾瑜大喇喇闖入政事堂,連著打趴了十幾個侍衛,直入崔蘊之的官署,一眼瞧見案後那道青清雋的身影,他一個旋風刮過去,擰住蘊之的衣領,對著他的鼻頭就是一拳。

“你個混蛋小子,敢扣下我的奏折不發?你知不知道邊關多少將士等著你的軍械,你瘋了不成!”

崔蘊之結結實實受了他一拳。

待眾官湧入,便見蘊之那張無與倫比的俊臉,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卻不還手。

羽林衛將瑾瑜團團圍住,大內侍衛正要上前拿人。

隻見蘊之摸著鼻下的血,含笑望著瑾瑜,眸眼熠熠生輝,

“哥,你總算回來了。”

眾人目瞪口呆。

瑾瑜當夜回了崔府,程嬌兒的病一夜便好了,親自下廚做了幾道拿手菜給瑾瑜吃,瑾瑜樂嗬嗬吃得歡,程嬌兒隻在一旁抹著淚。

崔奕也難得親自給瑾瑜添菜。

瑾瑜用完午膳出來,在清暉園的門口遇到了悅然。

悅然如今已經是婦人打扮,手裡還牽著一個一歲半的娃。

“兄長!”她眼底綴著笑,融融望著瑾瑜。

瑾瑜看到她,十分意外,“然然!”

再次看到這個丫頭,早已沒了春花風月,隻餘親情。

瑾瑜在家裡待了一個月,程嬌兒總算是滿意了,隻一次問了瑾瑜婚事,瑾瑜說自己心裡有數,程嬌兒便不提。

一個月後,瑾瑜載著滿滿一車子東西,出發前往邊關。

他本是不愛帶這些的,怎奈程嬌兒堅持,便想著等到了郊外,尋了窮苦人家,贈給人家便是,省的路上耽擱他的行程。

哪知他正要棄車上馬,馬車內冒出一張精致的小臉,

“哥,帶我去塞外玩哪!”

瑾瑜聽到這道聲音,嚇了一大跳,

“你個小丫頭,怎麼跟來了!”

橙橙早就料到瑾瑜會發飆,她二話不說撐開一張地圖,在瑾瑜眼前晃了晃,

“哥,帶我去邊關,這張地圖就是你的!”

瑾瑜在邊關這麼多年,一眼就看出橙橙畫的是邊關十四州的地圖。

這麼詳儘精準的地圖,他還是頭一回見到。

他二話不說跳入馬車,

“妹妹,你打哪弄來的?”

“你先彆管,我就問你,帶不帶我去?”橙橙賊賊地望著他笑。

瑾瑜神情一言難儘。

橙橙又道,

“我不僅會畫這個地圖給你,還能幫你把西域十六國,並西北的大秦國地圖,全部畫給你,你要不要?”

瑾瑜這下是震驚得眼珠子快掉下來。

“妹妹,你怎麼知道西域有十六國,你怎麼知道還有個大秦?”

橙橙心想我什麼都知道!

行軍打仗,地圖是最緊要的情報,一旦有了精準的地圖,不僅可以最大程度取得勝利,更可以最大程度減少損失。

橙橙的誘惑太大,瑾瑜最終答應她,帶著她去了邊關。

有了橙橙的幫助,他不僅把防線守得穩穩的,更是端了蒙兀的老巢,將蒙兀逼去了沙漠深處及北方深山密林裡。

隨後,瑾瑜帶著橙橙,按照她的地圖,兄妹出使西域諸國,一路抵達了阿拉伯帝國的腹地,開辟了一條新的絲綢之路。

程嬌兒再一次茶不思飯不想,直到某一日,一位長相極為出眾的姑娘,帶著一對雙胞胎孩兒,拿著瑾瑜的信物找來了崔府。

程嬌兒才知道,這是瑾瑜的一雙兒女,當即抱著一對孫兒泣不成聲。

原來瑾瑜有一會遇險,跌落山崖,被藥王穀的老先生所救,瑾瑜與人家的孫女一見鐘情,隻因瑾瑜急著去西域尋找妹妹,便把信物留給對方,說是回頭會來娶她過門。

那姑娘等了一月不見瑾瑜回來,又發現自己懷了身孕,隻等誕下孩子,孩子長了一歲,便帶著孩子來京城尋找瑾瑜。

程嬌兒夫婦合計,在京城大擺宴席,熱熱鬨鬨給她補辦了婚禮,哪怕是瑾瑜不在,還是要讓女孩兒名正言順進門。

就這樣,藥王穀的隋曉曉,帶著一雙兒女住入崔府。

不僅如此,崔奕當即上書,讓瑾瑜的嫡長子繼承自己的爵位。

皇帝恩準。

瑾瑜直到而立之年,才與妹妹載譽而歸。

往後半生,他與隋曉曉,大半時間都待在邊關。

而一雙兒女便留在京城,在崔奕和程嬌兒膝下承歡。

崔橙橙則在回京當年,嫁給皇太子為妃,崔家一門在崔奕手裡,聲望到了頂點。

靜安十五年三月二十六,崔奕七十大壽,時任內閣首輔的崔蘊之決心給父親辦壽,滿朝文武皆入府慶賀。

蘊之告訴崔奕夫婦二人,瑾瑜來了信,說是今日無論如何會回京拜壽。

程嬌兒與崔奕便早早坐在三層的閣樓,翹首期盼瑾瑜歸來。

崔奕親自拿著一件銀色的披衫蓋在她身上。

彼時,二人已垂垂老矣,程嬌兒滿頭銀絲,穿戴樸素,崔奕將她攬入懷中,白眉微蹙眺望遠方。

隻可惜,他們夫婦從日出等到日落,也沒等到瑾瑜回來。

崔奕原先矍鑠的眸子,漸漸暗淡下來。

他們不知道,今日午時,蘊之在朝中收到一封八百裡邊關急報。

這是一封捷報,信中描述了最新一戰,大晉官兵如何英勇,戰績如何輝煌。

隻是捷報末尾附上這次陣亡的名單。

蘊之看到最後一位陣亡將士名字時,伏在岸上泣不成聲。

他無數次重新攤開那封捷報,一個字又一個字認真嚼著,卻始終無法將那個名字從信上抹去。

瑾瑜在回京路上,聽到蒙兀騎兵秘密南下,帶著人連忙折返,這一去,他再也沒能回來。

那一戰,他身先士卒,老當益壯,親自斬下敵軍首級,將蒙兀三萬精銳悉數斬落長津渡。

長津渡的鮮血染紅了半邊天。

瑾瑜把蒙兀有生力量留在了長津渡,也將自己的熱血灑在了長津山。

百戰沙場鐵衣碎,日暮髑髏皆作灰。

崔蘊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想起今日是老父壽誕,卻要承受喪子之痛,他於心不忍,拿出紙筆學著瑾瑜的字跡,寫一封家書,為了不讓父親發覺,他愣是做舊處理,看起來仿佛是數日之前寫就。

崔蘊之整理好心緒,在賀客散去之後,來到了望西閣。

程嬌兒昏昏沉沉睡在了崔奕懷裡,卻始終不肯挪步。

崔蘊之走了過去,竭力壓抑著情緒,帶著笑意將信封遞了上去,

“父親,母親,瑾瑜來信,臨時有戰事,他回不來了,說是得年關才能回京。”

崔奕嗯了一聲接過信封展開。

程嬌兒依舊靠在他肩頭,目光落在信封上,漸漸染了笑意,

“我眼神不好,你給我讀讀。”

崔奕溫聲道,“誒,好,來,我給你讀”

他一手攬住程嬌兒肩頭,一手捏著信封,眯著眼借著霞光一字一句念,

“父親,母親在上,兒瑾瑜慚愧,不能歸京,眼下蒙兀集結精銳騎兵,正待南下,兒不敢棄大軍於不顧,遂滯留雲關”

信中先提了不能歸京的緣由,旋即還寫了幾樁有趣的小事。

程嬌兒倚靠在崔奕堅實的胸膛,聽著募的笑了起來,一根銀絲被風吹落,在她眼前晃來晃去,她沉浸在瑾瑜的字裡行間,笑而不自知。

崔奕念著念著,唇角的笑意越來越淡,念完最後一個字,將信塞入懷中,他眼角一行淚水滑下,無聲無息。

仰眸,烏金西沉,透過樹梢灑下最後一抹餘暉。

霞光照射在程嬌兒柔靜的麵容,依稀可見年輕時絕色的姿容。

她眯著笑眼,伸手將垂落在崔奕肩頭的銀發給拂去,

“夫君,改日我們用黑油洗一洗頭發,省得瑾瑜回來,識不得咱們了。”

崔奕低垂的眸眼怔了怔,嗓子黏住似的,迎著妻子期待的目光,艱難開口,“誒都聽你的”

他尾音被風卷走,跌入落日餘暉中,飄向雲海深處。

作者有話要說:  祝福每一位讀到這裡的讀者,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接檔文《繼妻》追妻火葬場。另外一本預收《被迫嫁給奸臣後》,先婚後愛,婚寵日常,都是今年會開的古言。

閒來無事的話,可以看看連載的現言《頭條隱婚》,後天會上架。

再次謝謝大家的陪伴,我們《繼妻》再見,待我休整一二,很快會開。

完結撒花,留言發紅包,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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