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星光(十八)(1 / 2)

電話那端, 周沉的嗓音是一如既往的低沉,“齊然,你不在劇組嗎?”

齊然站在窗邊, 一手插著褲袋,“嗯, 和朋友有約。”

周沉拿著手機的手微微收緊了一下,透過電話傳來的聲音卻一絲變化也沒有, 隻是稀鬆平常地問, “吃過飯了嗎?我本來給你訂了上次那家的菜, 但等我結束你好像已經走了。”

齊然彎起唇笑了笑, “周老師,你是不是想把我喂胖, 好少一個競爭對手啊?”

周沉低低地笑了一聲,“哪有?”

“是你自己喜歡”,他為自己辯解一句, 又笑著道, “何況你太瘦了,多吃點才好。”

這大抵是每一個同齊然親近的人的通病。

無論是蔚經紀人, 還是周沉,斐容, 甚至幾個對他很有好感的老戲骨看到了他, 也經常這麼說。

但齊然覺得這是濾鏡效果。

他輕輕哼了一聲, 沒說話。

周沉也沒在這上麵繼續糾纏下去, 先轉開話題問他,“鄭導剛給我們調了一場戲的安排,大概四點多拍,你能趕得回來嗎?”

齊然咂了下舌, “我看下。”

他把手機開了免提,退出通話界麵,打開了VX的群聊。

果然,群裡最新一條的公告講了這個新安排。

在心底估摸著對方的時間,周沉適時地出聲,“看到通知了嗎?”

齊然嗯了一聲,關掉免提,把手機貼回耳邊,“我待會就回來。”

周沉關切地應了聲,聲音愈發柔和,“需要我來接你嗎?”

齊然本想答應下來,餘光忽然瞥到不遠處的梁蘊,他頓了頓,拒絕道,“不用了。”

男人接電話的地方離梁蘊不算遠,但聲音壓的很低,隻有斷斷續續的幾個字詞飄進梁蘊的耳裡,連不成完整的話。

然而隻那一聲“周老師”就讓他無法放鬆。

男人捏著茶盞的手指用力到骨節發白,垂下的目光看起來克製有禮,實則卻有波濤洶湧翻騰。

齊然掛斷電話,折身走回梁蘊的身邊。

男人察覺到他的靠近,溫柔地抬起眸,為他重新斟了一盞熱茶,放在他的麵前。

齊然沒有動,甚至沒有坐下,隻是站著說,“我可能得回去了,劇組那邊有工作。”

梁蘊似乎有一絲失落,但沒有多說什麼,隻頷首道,“好,我送你。”

說是送他回去,但到了片場,男人卻是一點離開的意思也沒有。

齊然看著同他並肩往裡走的男人,有點無奈,“你不回去工作?”

梁蘊一本正經道,“我找鄭導談點事。”

齊然懷疑地打量了他兩眼,顯然不信,“是嗎?”

梁蘊朝他揚了揚唇,眼裡帶了分揶揄,“投資方視察一下工作不行嗎?”

齊然腳步一頓,側過頭看他,“梁氏投資了鄭導的劇組?”

他回憶了一下,不大確定地說,“應該沒有吧……”

“有個子公司投資了,你可能沒注意,”梁蘊的唇邊牽起一抹笑,望著他的目光專注而溫柔,“我來考察一下追加投資的事。”

齊然聞言,輕輕挑了下眉。

他意味不明地看著男人,嘴角上揚,“那我是不是應該討好一下金主大人?”

梁蘊輕歎一聲,傾身在他的麵頰上落下一個吻,“求之不得。”

一觸即分。

齊然幾乎還沒有感覺到什麼,男人就收回了動作,斂眸望著他的模樣溫文爾雅,顯得斯文又克製。

一點也不像會做出這種事的人。

齊然哼笑一聲,神色難辨喜怒,“梁總倒是挺有自覺。”

梁蘊彎起唇角,一點也察覺不到危險似的,“山不就我,我便就山。”

他停頓片刻,慢慢端起臉色,顯得有幾分嚴肅的樣子,“何況我可是甲方。”

齊然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轉頭走了。

他一路回到化妝間,剛推開門就看到了沙發上的周沉。

對方也在同一瞬間看到了他,站起身,“齊然。”

話音未落,齊然的背後走出一個人來。

周沉微喜的神色瞬間沉了下去,目光隱含不善,“梁總。”

梁蘊禮貌地微笑,卻能看出幾分冷淡,“周先生。”

齊然沒有注意他們眉眼間的官司,他幾步走到化妝鏡前,坐下來和化妝師打了個招呼。

牆上的時鐘指針已經走到三點。

他回了斐容一個笑,任由化妝師在他臉上加工。

這一場是四點多的戲,導演明確說了要拍日落,才特意選了這個時間點。

一條生命的消逝總有征兆,就如夕陽的餘暉,在最後折射出絢麗的光芒,然後無聲凐滅。

顧懷景亦是如此。

九天後的一個雨夜,是齊然的殺青戲。

懸在皇室頭上多年的刀終於被徹底卸下,那些掌握著權勢的世家一個個被拔除,轉眼間,曾在京都盛極一時,炙手可熱的顧府也落得門可羅雀,庭院荒蕪的下場。

深夜,更深露重。

即便是盛夏,夜半的階下也泛著森森涼意。

顧懷景獨坐在廊下,安靜地垂著眸。

他身上的素色衣袍被風吹動,寬大的袍袖下露出一截細瘦青白的手腕。

似乎有花香浮動。

這怡人的暗香卻讓顧懷景不適地蹙起眉,他猛地咳嗽起來,從袖中抽出一方帕子捂住唇。

半晌。

青年慢慢收攏五指。

那方素白的帕子被攏在掌心,隱約透出一點暗紅,在夜色中什麼也看不出。

顧懷景微微闔上眼,掩去那一絲難以克製的痛苦之色。

他輕聲道:“讓蘇先生見笑了。”

門庭外,一身錦衣的蘇致遠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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