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經降到了地平線以下,隻餘一點微光苟延殘喘。花圃內一片寂靜,仿佛剛才那聲嘲笑隻是出自人的臆想。
江溪朝裡探了探,花圃呈凹字型,與教學樓成九十度折角,折角裡,隱隱綽綽坐著一個人影,看不清臉,卻能讓人感覺暗處灼灼逼人的視線。
一個陌生的,能讓人感覺到壓迫感的男人。
江溪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我甩人,您看戲,這行為不大厚道吧?”
“我以為,這裡是公共區域。”
男人懶洋洋地靠向身後的台階,長腿伸展開來,幾乎抵到教學樓的牆壁邊沿,一隻手搭在弓起的右腿上,指尖煙火明明滅滅,他撣了撣煙頭,有些漫不經心:
“丫頭,下回甩人,記得找個沒人的清淨地方。”
“謝叔叔指點。”
江溪怒極反笑,鬼個下次。
男人好像被這一句“叔叔”嚇得不清,咳了一聲,“真淘氣。”
語聲帶著天然的輕佻,偏又不讓人生厭——
可這絕不包括江溪。
她無意在一片深沉的昏暗裡與一個陌生男人接觸太久,腳步頓了頓,抬腳就離開花圃所在範圍順著小路要往外走,身後傳來一聲,“等等。”
男人站了起來,高大頎長的身軀,帶著成年人絕對的爆發力度,江溪渾身的肌肉都緊繃了,聲音發緊,“什麼事?”
“教導處怎麼走?”
聲音近在咫尺,曖昧的氣流滑過江溪的耳垂,她猛地抬起頭來,卻隻看見這人揚長而去的背影。
高,瘦,與盧皓少年般的纖細感不同,這人一身乾淨利落的白襯衫,下擺塞入西褲,貼身的剪裁包裹出兩條逆天長腿,露出一截腳踝,腳下蹬著一雙棕色的漆光皮鞋。
這是一種與申市格格不入的摩登。
江溪捂著被吹出來的雞皮疙瘩,轉身走了。
江父早在校門外等著,江溪磨破了嘴皮子,也沒打消他天天車接車送的行為,最後隻能配合做一個乖女兒。江父念叨著將外套給她披了,帶上頭盔,正值下班高峰期,摩托車穿行在車流中,不到十分鐘就到了家。
一夜無夢。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江溪就醒來了。
江母下好麵條來喚人時,發現女兒已經趴在書桌上背了很久的英語單詞,她想起昨天半夜上廁所時女兒房間裡還亮著的燈,頓時心疼了。
“媽,什麼味,這麼香?”
江溪皺了皺鼻子,江母將麵條端來,“昨天的雞湯還盛了半罐,你不是不愛喝白米粥嘛,媽就給你下了麵,來,嘗嘗。”
江溪跟兔子似的跳了起來,“我去刷個牙。”
刷完牙,吃過愛心雞湯麵,江溪提出要出門,今天周六,學校應教育部政策,取消了補課,讓學生們自主在家學習。
江母征了怔,“要不……媽陪你去?”
她小心翼翼地看著江溪,孩子們都不愛大人跟著。
江溪被她這一眼看得鼻酸,可心中又另有打算,自然也不同意江母跟著,“媽,我這是跟幾個同學一塊約好的,你跟著算什麼事。我們就去華星書店周邊逛逛,你放心啦,我們哪兒都不亂去。”
好說歹說,江母終於應了。
江溪回房換衣服,等要出門時,又被江母匆匆追上了,她一把塞了個冷冰冰的東西過來,“溪溪,這是爸昨天給你買的,你有事給媽打電話。”
江溪一愣,垂頭看去,竟然是今年新出的果6。
這麼小小的一塊方磚,市價六千多,江父以前要兩個月不吃不喝才能掙到——而他現在,還是個家裡蹲。
“你爸說,你們學校許多人都用上了,我們家溪溪可不能比彆人差。”江母笑著罵,“這不,昨天一早就帶回來了這個,不過媽怕你轉了心思沒給你,既然你今天要出門,就拿著吧。”
江溪握著果6冷冰冰的機身,悶悶地“恩”了一聲。
“爸呢?”
江母一臉興奮,“你上回一同救回來的人裡麵是不是有個叫顧,顧什麼來著?”
“顧雲飛?”